第19章
雪芽被尹青懸那番行為吓住,打定主意在這十五日裏安分守己,行為做事都規矩了不少,而離大婚日期越近,崔令璟的脾氣越發陰晴不定,這十日已經有很多宮人被罰,好幾個人還被罰得下不了床。
原先宮人們是搶着去崔令璟面前伺候,如今是躲着,雪芽在這深宮裏沒有人脈,只能被推上前去伺候。
雪芽這些日子看到那麽多宮人會被罰,心裏不免有些發憷,端茶水的手都有些抖。
一抖,茶蓋和茶杯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引來崔令璟的眼神。
雪芽立刻将茶水放在崔令璟左手邊,就低眉順眼想退出去,但先一步被喊住。
“站住,朕沒讓你走,你去哪?”崔令璟有些煩躁地丢下奏折。
雪芽頓住腳步。
崔令璟擡手揉揉眉心,“你過來給朕按按。”
雪芽應聲,走到崔令璟身後開始按摩,他按了一刻鐘左右,崔令璟突然站了起來,對外道:“擺駕寧伏宮。”
崔令璟說完這句話回頭看雪芽一眼,“你随朕一起去。”
據那日雪芽在桌底偷聽到賀續蘭跟別人說的話,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雪芽聽到要去賀續蘭那,眉心不由一跳,可他哪有不去的權利,只能硬着頭皮跟着崔令璟去。
冬日天黑得早,崔令璟一行人從奉瑞宮出去的時候天光還大亮,到寧伏宮,最後一絲光也被黑色吞噬,天茫茫黑,一顆星子都沒有。
雪芽一路走過去,腳被凍得有些難受,守在殿外時,更是忍不住左腳換右腳來回地踩來踩去。
殿裏燒着地龍,即使殿門大開,裏面依舊溫暖如春。雪芽站在殿外,偷偷往裏瞧,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若是坐在裏面的人是他就好了。
“雪芽,陛下讓你進去。”正在雪芽幻想的時候,旁邊的小太監推了他一把。
雪芽收斂心神,踏進殿內,聽到崔令璟吩咐,“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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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芽照辦,他先給崔令璟倒酒,眼神往賀續蘭那邊看了一眼,見酒杯也是空的,猶豫了下,還是走過去給賀續蘭也倒了一杯。
他倒完賀續蘭那杯酒,迅速站回崔令璟身後。
“亞父,今日你必須陪朕好好喝一回。”崔令璟好像是專程過來找賀續蘭喝酒的,拿起酒杯一口悶掉,雪芽見狀不得不立刻滿上。
崔令璟這邊一口幹了,賀續蘭也奉陪着,一來一回,倒把雪芽累得夠嗆,他尋思着該多叫個宮人進來倒酒,可這兩個人誰也不開口吩咐。
酒壺的酒空了,換了一壺新酒,這壺酒也空了後,崔令璟終于醉了,他趴俯在桌子上,喃喃道:“五日,還有五日,朕就要娶那個悍婦。”
賀續蘭聞言,臉色平靜道:“陛下慎言。”
“本來就是悍婦,難道朕還說不得她?整個上京,那個悍婦的風言風語還不多嗎?這日男裝上山打獵,那日當街鬥毆,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雷大将軍有個兒子。”崔令璟似乎對未來皇後十分不滿,一肚子的抱怨。
不過賀續蘭大抵不想聽崔令璟這些廢話,叫了宮人進來,“陛下喝醉了,送陛下回去。”
“是,太後。”
幾個宮人七手八腳要扶崔令璟,雪芽也趁機鑽進人群,想領個頭功,但崔令璟手一揮,“朕沒醉,你們都出去,把殿門關上。”又一把抓住雪芽,“來,你繼續倒酒。”
崔令璟不肯走,宮人們也無法子,只能又退出去,将殿門關上,而雪芽也只能繼續倒酒。這回崔令璟沒喝兩口,就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賀續蘭喚了兩聲,崔令璟皆是無反應,他目光轉到了倒酒的雪芽身上,而雪芽一對上賀續蘭的眼神,身體一抖,立刻揚聲喊人:“來人,陛下喝醉了。”
他這種行為無疑是逾規越矩了,皇上喝醉了,可太後還清醒着,輪不着雪芽一個宮人來喚人,可雪芽怕賀續蘭,一看到對方,就想起那日對方和另外一個人說要殺他的事,慌亂之間直接喊了人。
宮人們聽到傳報,當即推門進來,賀續蘭将眼神從雪芽身上收回,起身先一步出了大殿。雪芽見狀松了一口氣,心想還是早點将崔令璟籠絡住才行。
尹青懸不許他大婚前動手腳,又未說大婚後不允許。
他剛剛聽了一耳朵,這位雷皇後似乎是個了不起的女子。
五日眨眼間過,轉眼就到崔令璟大婚當日,雪芽這一日起得特別早,忙上忙下沒停過,飯都沒吃上幾口。
到了夜間,許平南突然來喊他,“陛下叫你過去。”
雪芽不太明白崔令璟大婚當夜叫他去做什麽,等到了皇後寝宮,他才知道他今夜需守在新帝新後床帳外,記錄崔令璟與雷皇後恩愛了幾回,皆是用什麽姿勢。
雪芽雖在煙花場所長大,但作為清倌的他還從未親眼目睹過現場,更別提是男女之間。
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事後,雪芽的臉是一陣白一陣紅,總之就沒正常過。
他聽得帳子裏傳來說話聲,好像是崔令璟的,女聲幾乎沒聽到。
雪芽正自己跟自己天人大戰,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他擡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崔令璟從床上摔下來了。
帳子随即被拉開,露出一張比起柔美更顯英氣的臉,“臣妾今日累得不行,陛下還是去別處玩吧。”
崔令璟大怒,“你!”
雷皇後笑了笑,眼神往雪芽這邊看了一眼,眸光一亮,“好俏的妹妹,不知叫什麽名字?”
“他是個男的。”崔令璟以手撐地,從地上起來,他眼含怒意,“你懶得裝,倒省了朕的功夫,雪芽,記錄一回,男上女下。”
“原來陛下早有打算,是臣妾多慮了,那想來接下來的事,陛下也能一并料理,那臣妾就先休息了。”
雷皇後話一落,就拉攏了床帳,從帳中陰影瞧,人是躺下了。
雪芽從新帝新後這番對話裏反應過來,不是崔令璟從床上摔下來了,他是被雷皇後踹下來了。
大婚當夜被新婦踹下床,尋常男子都不能忍,更別提是皇帝。
崔令璟臉色奇差,甩袖而去,雪芽自然不能獨自留在皇後寝宮,連忙跟上去。
“陛下。”他喊崔令璟,崔令璟不應。外面宮人見到崔令璟這個點出來,皆是一驚。
“回宮!”崔令璟語氣裏還夾着怒氣。
宮人噤若寒蟬,立刻伺候崔令璟上銮駕。
已盡冬末,今日格外寒冷,早些下了雪,此時又落起小雪。
雪芽跟着銮駕走,他不像其他太監有厚底軟絨靴穿,他現在穿的還是絲縷繡花鞋。這一路走回來,腳都凍僵了。
可別生了凍瘡。
雪芽心想,他最讨厭身上長凍瘡,又癢又痛,還不好看。
等回到奉瑞宮,雪芽想趕緊回房換鞋,最好還能泡個腳,可他才到房門口,許平南又出現了。
“陛下傳你。”許平南說。
雪芽看一下自己的鞋子,“我先換雙……”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
“你想讓陛下等你?”許平南說到這裏,突然往左右看了看,見四處無人,他壓低聲音,“今夜陛下心情不好,你若能讓陛下心情愉悅,這……你應該能明白吧。”
許平南入宮晚,當了十幾年的正常男子,所以多少知道男子的想法。
今夜崔令璟怒氣那麽大,多半跟雷皇後有關系,男女之事引出的怒火,終歸由那檔子事來解決。
一處引出怒火,若是另外一處溫柔鄉能将這怒火柔柔密密包圍,怒火多半轉為另外一種火。
這後者的火,雪芽要是能消,榮華富貴豈不是唾手可得?
許平南覺得自己話說得夠明白了,哪知道平日裏恨不得貼在崔令璟身上的雪芽今日犯起蠢,一個勁念叨。
“許公公,我先換雙鞋,換雙鞋再去。”
許平南哪能等?
等了,說不定榮華富貴就飛走了,他可是把寶押在雪芽身上了。至于其他即将進宮的嫔妃,個個家大業大,哪會把他一個小小太監放在眼裏。
“換什麽鞋?再換,陛下連你頭都砍了,快去。”許平南将人提去皇帝寝殿。
被推進去的雪芽看了下自己被雪水打濕的繡花鞋,不開心地癟了下嘴。
可都進來了,他只能去給崔令璟行禮。
“奴才拜見陛下。”雪芽進入內殿,發現內殿地龍燒得很旺,崔令璟脫了外袍,正在泡腳。一張陰柔臉沉如水,眼睛則是怒火中燒。
“起來回話,你怎麽記錄的?”崔令璟問。
雪芽爬起來,搖了下頭,“奴才還沒記錄。”
崔令璟眯了眯眼,“那你說,你今夜都看到什麽了?”
雪芽突然明白崔令璟為什麽叫他過來了,崔令璟是怕自己把他的醜态說出去,“奴才什麽都沒看到。”
此話說出來,崔令璟一時半會沒有說話,而雪芽感覺腳趾都要凍木了,忍不住動了動腳。
這細微的動作一下子進入崔令璟的眼簾。
“你做什麽?”
雪芽咬了下唇,抓起裙擺,露出自己前端濕透的繡花鞋,“奴才鞋子濕了。”
所以,崔令璟快點放他回去換鞋吧。
崔令璟盯着那雙秀氣的繡花鞋,突然想到方才一路雪芽都是走路回來的。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泡腳水,他泡得差不多了。
“你過來。”
雪芽聽到崔令璟的話,怔了一下,但也聽話地走過去。
崔令璟又說:“把鞋襪脫了,朕允你用這桶水泡腳。”
雪芽想了下他這個時候回去叫小廚房燒水,小廚房估計不會理他,雖然這桶水是崔令璟用過的,但好歹是桶熱水,總比長凍瘡好。
于是他說了聲“謝謝陛下”,就在榻邊坐下,褪去鞋襪,飛快地把凍僵的腳丫子放進熱水裏。
他速度之快,快到崔令璟都沒能把腳先拿出去。
崔令璟看着壓在自己腳上的那雙腳,先是危險十足地挑了下眉,但突然又被雪芽的腳給吸走了注意力。
這雙腳可真小,正常男子不會有那麽小的腳吧?
腳背上是什麽?
一顆紅痣?
紅痣因為水波蕩動,也跟着水裏飄來飄去。雪芽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別長凍瘡,于是他兩只腳丫子在水裏動來動去,也等于在崔令璟的腳上踩來踩去。
他努力活動着自己的腳,冷不丁腳被反踩住。
雪芽想把腳抽出來,可抽不動,不由看向崔令璟。
崔令璟睨着他,“你好大的膽子,敢踩朕的腳。”
對上那雙眼,雪芽有點反應過來自己冒犯了崔令璟,可冒犯都冒犯了,“那陛下踩奴才的腳。”
“你以為踩回來就算了?”崔令璟嗤笑,邊說着邊捏住雪芽的臉頰。
雪芽吃痛想躲,崔令璟自是不讓,一來二去,兩人不知怎的混作一團。
雪芽被壓在下面,氣喘籲籲,他迷迷糊糊感覺到自己應該是生病了,提不起勁,腦子也一團亂。
定是回奉瑞宮這一路受了寒,那腳會不會長凍瘡?
雪芽想去看腳的情況,可他被崔令璟壓着,坐不起來,只能擡起腿。
一擡腿,裙擺往上縮。
崔令璟瞥了一眼,眸色轉暗,手撫上雪芽的膝蓋,同時嘴裏暗罵道:“騷兔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茶茶哭了嗎?
雪芽:沒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