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雛鳥（一）
貪墨銀兩，陷害忠良，通敵賣國！
身在官場，沒有可以信誓旦旦的保證，自己沒有貪污過銀兩，沒有陷害自己的同僚，可是，卻從未想過，通！敵！賣！國！
上官戰端坐于椅子上，饒有興趣的看底下朝臣的模樣。
等到了顏嘯讀完手中長長的絲帛，這才輕笑着道，“各位愛卿，不知你們對趙愛卿事跡有何看法？你們覺得寡人應該怎麽獎勵他呢？”
有何看法？這些事，死不足惜！
朝臣們一陣私語，一名老臣出列回話，“回皇上，臣等認為，趙相所做之事牽連甚廣，理應徹查，再按律處置。”
“按律處置？是否……太不近人情了？”上官戰挑眉，“畢竟，他是三朝元老啊。”
那老臣子越發恭敬，“君上仁慈，，他是三朝元老沒錯，可是他所犯罪行卻也貫穿三朝，欺君罔上，罪大惡極啊。還望君上，勿要心軟。”
“呵……”上官戰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似乎很是愉悅的樣子，“既然愛卿們堅持己見，寡人也不強人所難了，就像陳愛卿說的辦吧。”
“君上聖明！”
舉朝恭賀，每一個人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似乎是真的因為除去了一個朝廷蛀蟲而高興，可是誰的心中沒有自己的算盤？
趙家這些年在朝中盤根錯節，勢力深廣，所謂樹倒猢狲散，那些猢狲沒了倚仗的樹，自然得再去找其他樹，皇權這棵樹雖大，猢狲卻也多，肯定有一部分猢狲，會另投他家的。
當然，這事一出，也給了朝臣一個提醒，雖說這個年輕的君上整天加朝臣們愛卿來愛卿去的，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說不定，那天，你就會被他“愛”死了。
朝堂上的事情總是連着後宮，上官戰今日雷厲風行的處置了趙相，自然會有人對他的行為不滿，首當其沖的，便是他的生母，當今太後趙氏，趙相的親妹妹。
“君上，太後請您午時一起用膳，您看……”內侍官兢兢戰戰的回禀。
“母後相邀，定當前去。”
烈日炎炎，上官戰唇邊的笑意卻莫名的讓人一陣發冷。
涼亭內的女人長指甲上塗着鮮紅的丹蔻，衣着随意，一舉一動無不顯示出與生具來的高傲和氣骨，正是當朝太後——趙婠
十歲，一曲驚四座。
十二歲，随母宮中赴宴，結識了當時還是王爺的皇上。
十五歲，十裏紅妝，嫁妝千擔，嫁與心上人。
一起走過風雨無數，在二十又三之時，坐上鳳位。
這樣的一個女人，一生經歷了無數大風大浪，如今她就是這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女人。
只是不知這個被歲月賦予了超常見識的女人，今日會如何選擇。
“母後，兒臣來了。”
“君上，你這聲兒臣，哀家可擔待不起！”太後并不看他，只拿了魚食喂那池中的魚兒，“這魚兒本來沒有什麽過錯，奈何有些貓就是見不得腥味兒，倒使魚兒受了無辜之禍。”
上官戰也拿了魚食在手上，走向另外一邊，猛然将魚食盡數傾入魚池，看着魚兒們從太後那邊游過來争相搶奪，輕笑出聲。
“那貓兒誰給他吃食它便認誰為主，時不時的還會取悅主人一下，可是母後你看，這些不知好歹的水畜生，母後您每日都來此喂食，可我今日才來，不過是給的吃食多了些，他們便棄您而去，對于這樣的物件兒，母後您有何必心疼？”
太後一雙杏眸看着他，似要将他瞪出一個洞來，卻顧及到四周的宮人，并不言語。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寡人今日要和太後好好談談心。”
宮人們忙垂首退下，生怕主子的怒火波及到他們身上。
“戰兒，”太後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輕柔的笑，試圖打動他，“趙相，他好歹也是哀家的親哥哥，你的親舅舅，你忘記了嗎，小時候他還抱過你，經常偷偷的陪你玩。”
“我沒有忘記。”是的，在很小的時候，給他快樂的，就是今天這個與他不相融的趙相，他的舅舅。
可是正因為這樣，他才不能原諒，因為趙相殺死了對他那麽好的舅舅。
他的舅舅，應該是會抱他，會偷偷的帶他出去玩，會教他稀奇古怪的發子捕捉各種奇怪的美味獵物的人。
而不是貪墨銀兩，犧牲數萬百姓的命來滿足自己私欲的人
更不是，會無視後果的嚴重性，販賣邊疆防禦圖想要将這個國家改朝換代的逆賊！
從他知道趙相做了什麽事的時候開始，舅舅，就被趙相給殺死了。
“那你為何還要做得這麽絕？這麽對他，你就好受了？！”太後聲色俱厲，“戰兒！他是你舅舅啊！”
“舅舅？”上官戰冷笑，“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可想過自己的身份？母後，他做出了通敵買國的事啊！您還要我當他是舅舅嗎？！”
“你……”裝容精致的女人頹廢下來，一瞬間好像老了十歲，她不知道怎麽說服兒子放過犯了錯的哥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他是你舅舅啊……”
可是這個理由太蒼白，太無力了，在家國大義面前，親人，突然就變得那麽的微不足道。
就算，他曾經是一個好哥哥，一個好舅舅，可是這天下百姓的安危，足以抵過他一切的好，放大他所有的壞。
上官戰将太後扶到桌邊坐好，“母後，我本名上官戰，微服私訪時，所用化名詹鹳，除開音同外，您可知為什麽我要用這個化名？”
太後看着上官戰來時的方向，輕輕的搖頭。
上官戰當然知道太後在看哪裏，那個方向，是專程關押重臣及皇親國戚的天牢。
“大言炎炎，小言詹詹，登龍有術，鹳占老巢。”
見太後坐在那裏不動，上官戰起身，做了一揖，“兒子先行告退，母後保重身體，閑時……去看看您的兄長也無不可。”
大言炎炎，小言詹詹，登龍有術，鹳占老巢。
登龍有術，鹳占老巢。
登龍有術，鹳占老巢！
當初一心一意輔佐他的人，在他眼裏，已經變成了占據了他巢穴的鹳鳥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