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片白羽
◎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她想要低下頭。
可是那樣她的下巴會疼。
只能被迫和病床上的人對視。
但她實在是太害怕了。
僅僅只是對視了一秒, 就瞬間閉上了眼睛。
顧微漸的眼睛很可怕，裏面布滿了紅血絲。
許慕白貼近她的耳廓，輕聲說道：“如果不想一直待在這裏的話, 就睜開眼睛。”
她的腿已經開始發軟了。
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羽輕瓷被迫睜開了眼睛, 她不想一直待在這裏。
顧微漸緩緩地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不應該推你下車。我心理變态, 看見比我弱小的人，就想着欺負。就像，別人欺負我那樣。”
“後來因為害怕承擔責任, 就撒謊去騙那些人，讓你受到委屈無從辯解。真的, 很對不起。”
“我以後不會再傷害你了, 也不敢再出現在你的面前。請你, 原諒我之前……”
她不想再聽他說下去了。
在極度害怕一個人的時候，哪怕他說盡好話，也只會讓人覺得恐怖。
她想要立即離開這裏。
羽輕瓷氣息不穩地對許慕白說道：“可以, 讓我離開了嗎？”
再在這裏待下去，她會瘋。
許慕白将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防止她臨陣脫逃。
他溫聲說道：“你告訴他, 我不原諒你, 永遠不可能原諒。像你這樣的人, 不配——”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感到懷裏的人身子一軟。
沉了下去。
他緊張地抱住了她, 讓她不至于倒在地上。
顧微漸一副吓壞了的模樣：“我、我跟她道歉了，你, 別殺我。她是自己暈倒的, 我沒有欺負她。”
許慕白抱着羽輕瓷出去的時候。
剛好撞見了查完監控, 趕過來的許太太。
不過她現在顧不得教訓他, 小阿瓷更要緊一些。
醫生查看過後，說是過度刺激導致的暈厥。
許太太不好在病房裏，直接訓斥許慕白，就把他喊到走廊裏了解情況。
許慕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好家夥。
可把許太太給氣壞了。
她按捺住心中的火氣：“你怎麽能帶她見這種人？不可磨滅的陰影，已經夠折磨人了，什麽時候這種人的道歉有用過？”
許慕白想了一下說道：“我想讓她不再害怕，因為顧微漸一點也不可怕，他只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變态。”
許太太聽完只覺得心裏發寒。
“只是？你是不是覺得，對于你這種大變态來說，顧微漸只不過是個小喽喽。”
他難堪地低下頭，輕聲否認：“我不是，大變态。”
“你天生沒有恐懼的概念，當初做測試的時候，就算是再獵奇的視頻，也無法對你的心情，造成什麽波動。對于你來說，那些東西無聊乏味到，大概就跟切割木頭一樣。”
“可是，小阿瓷不一樣。如果是她來看，她會被吓哭。或許顧微漸對你來說，是一個可以随手切割的物體。但對她來說，她會覺得自己，才是被切割的那一方。你不能苛責她，變得和你一樣，明白嗎？”
許慕白對許太太問道：“我是不是，又做錯了？”
“是。不要再這樣了！顧微漸和孔太太這類人不一樣，沒有任何被小阿瓷遇見的價值。沒有人會稀罕一個作惡者的悔過和道歉，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些并不能撫平傷痕，抹去陰影。”
“那如果，顧微漸死了呢？”
許太太因為太過了解許慕白，所以瞬間意識到他想要做什麽。
“或許會。但你就再也見不到小阿瓷了，更沒辦法以很體面的身份，站在她身邊。”
她沒有說得太過露骨。
但她覺得，他應該能聽懂她的警告。
許慕白聽完，透過門上的玻璃，看向正躺在病床上的人。
許太太勸他離開。
他不肯。
硬要等她醒來，才願意走。
羽輕瓷是第二天早上醒來的。
許慕白雖然被允許留在這裏，卻只能待在病房外面。
遠遠地看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覺得她醒過來之後，好像往門這邊望了一眼。
但他為了不被她看到，就及時地躲開了。
許慕白的背緊貼在牆上，心髒劇烈地跳動着。
其實他很想再看她一眼。
可是又擔心自己被她看到，讓她再度受到刺激。
猶豫之後，他覺得自己還是離開好一些。
剛轉過身，身後的門就開了。
許太太喊住他：“小阿瓷醒了，說想要見你。”
許慕白進去之後，懷疑媽媽在騙他。
因為，羽輕瓷微低着頭，看起來好像并不是很想見他。
他走到她面前，有些無措。
不過，雖然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但道歉，總是沒錯的。
“對不起。”
“謝謝你。”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來的。
說完之後，都愣住了。
羽輕瓷一向不敢和別人搶話，所以就沒有再說話。
許慕白生怕會打斷她後面的話，就也沉默了下來。
兩個人就跟商量好了一樣。
都沉默了好久。
許太太在一邊看着這兩個人，有些替他們着急。
良久之後，許慕白試探地出聲：“你好一些了嗎？”
羽輕瓷點了點頭。
她小聲地對他說道：“我已經，不害怕顧微漸了。”
許慕白小心地問道：“真的嗎？”
她輕“嗯”了一聲。
“謝謝你帶我去聽他的道歉，我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收到的。我以後，不會再做噩夢了。真的，很感謝你。”
許太太心疼地看着小阿瓷。
她知道她又說謊了。
昨天晚上，她明明做噩夢了。
或許是因為太害怕的緣故，她連哭都變得很克制。
可是許慕白并不知道這些。他不被允許陪在她身邊。
現在也感知不到，她是在說謊。
他一時激動就輕捧住她的臉：“那你告訴我，還有誰欺負過你，我幫你把他們都找過來。”
羽輕瓷緊張地說道：“不用了！我沒有被別的人欺負過，你不要做不好的事情。”
我不值得。
她昨天雖然暈倒了。
但可能是因為聽力異常敏感，所以睡夢中恍惚聽到了，許太太和許慕白的談話。
也就因此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消除她的恐懼。
她不想讓他有那種挫敗感。
所以，就騙了他。
許太太拍了下許慕白的手：“你別吓到小阿瓷，快拿開。”
他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羽輕瓷的頭瞬間低垂下來。
這次不是因為害怕。
是因為，害羞。
可是，她這樣的人，似乎是不能害羞的。
別的女孩子，害羞起來，會給人一種可愛的嬌嗔感。
她就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大概，只會讓人覺得奇怪。
羽輕瓷調整好狀态，小聲地說道：“很感謝你做的一切，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照顧好自己就好。
許慕白點了點頭，然後又對她試探地問道：“那你也不害怕我了嗎？”
羽輕瓷想起昨天，許太太說他是大變态……
忽然有點心疼他。
她認真地說道：“我不害怕你。”
許慕白滿懷期望地對她問道：“那可以跟我回家嗎？”
梅開二度。
許太太在一邊聽着都想打他了。
不僅聽不出真話和假話。
就連別人好心安慰他的話，也聽不出來。
或許是因為許慕白，想要幫她消除陰影的心思。
讓她覺得他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壞。
她已經敢嘗試着，同他講道理，拒絕他了。
羽輕瓷小聲地說道：“不可以。我有我自己的家。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但是我更想待在自己家裏。”
許慕白現在也不太敢強迫她。
就對她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她聽完愣了一下：“你找我做什麽？”
許慕白一時間也說不出理由來。
羽輕瓷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應該不欠他什麽吧。
不對。
好像是欠了一些。
她恍然大悟道：“你可以把之前，我給你造成的那些損失，算好價錢，然後給我留一個賬號。我會找時間，把錢補給你的。”
許慕白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損失？”
“呃，你還記不記得，你送我回家那天，我不小心把奶油，蹭到你的衣服和車上了，還有我逃跑那天，借了你一條褲子，你也可以把之前那些天的夥食費給算上，我都可以補償給你。”
許太太在一邊都聽愣了。
原來他們之間，還發生了這麽多她不知道的事。
他悶聲說道：“我又不要你賠。”
她小心地問道：“那你，找我做什麽？”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只能轉移話題道：“你就沒有，其他要跟我講的嗎？”
羽輕瓷又仔細地想了一下。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得罪他的地方。
除了，囑咐孔小姐，不讓她單獨去見他。
她覺得他應該是計較這個。
“如果，你喜歡孔小姐，那就好好地追她。約會的話，可以帶她去空曠一些的地方，這樣她會比較有安全感。她是很好的女孩子，千萬不要用對待貓咪的方式，對待她。她會害怕的。”
許慕白聽完已經開始生氣了。
她怎麽總是讓他生氣。
之前那些天，他沒有去找她。
就是在跟她生氣。
氣她說，不喜歡自己。
雖然知道這是她的權利，她當然可以不喜歡他。
但他還是會生氣。
他氣呼呼地說道：“好。我知道了。你不是，不喜歡我嗎？為什麽要管我的事？”
對于羽輕瓷來說，她喜歡一個人，才是那個人莫大的恥辱。
所以，她并不覺得許慕白，會因此而生氣。
她誠實地答道：“因為之前覺得你不好，擔心你會傷害孔小姐。但現在覺得，你沒有那麽壞。只要你不傷害她，你們接觸一下，應該沒什麽關系。”
站在上帝視角的許太太，覺得自己仿佛在追劇。
這兩個人，但凡在同個頻道上。
絕對不會交流得如此坎坷。
許慕白最後又被氣走了。
羽輕瓷也終于回到了自己家裏。
她的房間還像原來那樣舒适。
不過，她想起那天那個，在她房間換衣服的人。
就覺得有些恐怖。
她把床上用品換個了遍。
然後窩在被子裏睡了好幾天。
她特別能睡覺。
不吃不喝可以睡好久。
現在雖然是春天，但她仿佛在冬眠。
睡覺是她短暫逃離這個世界的方式。
媽媽和姐姐都不在家。
即便是在家，也不會管她。
她也挺喜歡這樣的。
某個人在氣了幾天之後，又做了早餐去找讓他生氣的人。
羽輕瓷剛洗漱好，就聽到有人敲門。
她以為是姐姐沒有帶鑰匙，就急匆匆地趕下來開門。
作者有話說：
小白：不喜歡就不喜歡吧。飯總要吃的。
小阿瓷：啊，謝謝。（那個，你不走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