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不是他
時間退回到今天早上，闵暖和闵浩出門與等在那裏的季曉晟一同出發去了水族館。闵浩這個機靈鬼，雖然天氣預報說了多雲，但根據近日來雨落得連綿不絕的情況來看，他推測，至少還會下那麽一丢丢雨，為了避免這萬分之一的可能，他果斷選擇了室內游玩。
一直到了水族館內，季曉晟也沒有對她的圍巾做出任何反應。就連闵浩都知道取笑她：“暖暖，你不是從不戴圍巾的嗎？這為了約會就戴上了啊？”
而他在闵浩跑遠的時候，也終于做出了對圍巾的反應，卻只是簡短的一句：“挺好看的。”
闵暖勉強一笑，怔怔地看着他轉過身去的背影。
水族館裏的海底生物多得讓闵浩目不暇接，他像以前一樣，喜歡纏着他的未來姑丈，一路上都拉着他問他這是什麽，那是什麽。季曉晟都一一為他解答了，贏來了闵浩更深層次的崇拜。
闵暖的目光落在那張臉上，那是她所熟悉的容顏，可在此刻看來卻又蒙上了一層陌生，讓她看不真切。為什麽這樣一張臉，讓她感覺不到那從未倒塌過的心安？
闵浩在前頭向她招手：“暖暖，快來快來，你看。是水母耶，可惜這裏沒有桃花水母。”
闵暖走向他，視線也放到了水箱裏正在游動的水母上面：“你還認識桃花水母呢！”
“當然了。”闵浩驕傲地昂起下巴，“那可是生物進化研究的活化石，出現的時間比恐龍還要早幾億年呢！可是活體罕見，已經被列為‘極危生物’了，還有一個稱號就是‘水中大熊貓’。”
季曉晟輕笑一聲：“浩浩，你知道的還挺多。”
闵暖的心中浮現出了另一個畫面，那是謝曉恒笑彎着眼，擡手揉着闵浩的頭發，用充滿笑意的語氣告訴他：“好小子，知道不少啊！”
“暖暖，暖暖！”季曉晟喚回出神的她，“想什麽呢？浩浩說中午想吃可樂漢堡，你覺得怎麽樣？”
“哎呀，未來姑丈，你懂不懂什麽叫先斬後奏啊？你這樣問她，暖暖肯定不給我吃啊！”闵浩在一旁抱怨着。
闵暖的耳邊回響着那句‘你覺得怎麽樣？’，心中似有一波情感要翻湧而出，她忍了忍又忍了忍，才将它忍了下來。
季曉晟對闵浩的抱怨抱歉一笑：“那這樣吧，下次我偷偷帶你去吃，好不好？”
闵浩在那邊無奈地噘着雙唇：“才不要，下次，我要吃你做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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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曉晟先是一愣，随即點頭答應：“好啊！”
原本，她想着，或許等到下次他為闵浩做飯時，就能夠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他了。可沒想到，根本不用等到下次，一個送她回家的過程，就足以讓她确認心中所想了。
季曉晟牽着闵浩的手走在了前頭，闵暖心事重重地跟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身後。
闵浩回頭瞧見闵暖那幅樣子，便悄悄告訴季曉晟：“未來姑丈，暖暖是不是因為你只牽着我沒有牽她，吃醋了？”
季曉晟回頭一看，才看見闵暖低垂着頭的模樣，他側頭對闵浩道：“真吃醋了？那要不就委屈你些，我去牽她？”
闵浩懂事地點點頭。
當季曉晟過來牽住她的手時，她愣了一下，随後手中的包也被他拎在了手中，就這樣，闵浩走在了前頭，他一手牽着她，一手拿着她的包，對她溫柔一笑，這一笑，卻幾乎要激出了她深藏于眼底的淚水。
謝曉恒，是那個嚴謹如斯的謝曉恒，是那個會把她的包放在自己肩上，空出手來不讓她和闵浩其中一人落單的謝曉恒。而此刻這個牽着她的手，對着她微笑的人，他……不是他！
看着眼淚撲簌不停的闵暖，瞿東男又是長長的一聲嘆：“如果他看到你這副樣子，怕是連飯都不用吃了吧！”
“他在哪兒？你知道他在哪兒對不對，你告訴我，他為什麽要塞給我一個和他相像的人，為什麽不來見我？他是不是……”闵暖的聲音低了下去，語氣含着恐懼，“是不是在國外出事了？”
瞿東男見她胡思亂想，連忙出聲言明：“打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好好的，好好的，已經回國了，放心！”
許是心底緊繃着的弦終于斷裂，她一直僵直着的身體在忽然間就疲軟了下來，在淚水中綻出一抹笑，然後又哭了起來，重複着三個字：“他沒事，他沒事，他沒事……”
“那個人是謝曉恒的雙胞胎弟弟。”見闵暖驀地擡眼看向他，瞿東男微揚唇角道，“很驚訝吧！我們也是，三十年來，就連謝曉恒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因為當時醫生告訴他們，那個孩子不幸夭折了。”
“怎麽會這樣？”
“哦，對了，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季曉晟，舞會上的那個季曉晟是假的。”
話未說完，瞿東男就聽闵暖哽咽着道：“那才是他，對嗎？”
聞言，瞿東男又嘆了口氣，說了句闵暖聽不懂的話：“如果謝曉恒看見你這焦急的模樣，或許就能明白，我沒有辦法留住你。”
臨清今天的陽光要比昨日大些，謝曉恒在醫院門口低聲咳着。吹了幾天幾夜的晚風，加上不眠不休，他終于成功地把自己熬出了個高燒。季曉暮是他現在唯一的線索，哪怕他此番進去，也與婦産科沒有任何關聯。他也要趁機摸索那麽個一絲一縷出來。
他帶着掩不住的咳嗽忙完了一系列流程，最終被挂上了點滴。所處的位置是在和婦産科隔了整整一層樓的地方，唯一讓他覺得欣慰的一點，就是離藥房挺近。藥房也算是醫護人員比較容易出現的一個地方了。
謝曉恒坐在輸液專用的椅子上，目光緊盯着來來往往的人群。然而這一趟下來，他根本就一無所獲，連個季曉暮的影子都沒有看見。醫生吩咐着明天還要按時過來，謝曉恒心不在焉地聽着，拿過單子便去藥房取藥。
“26號，謝曉恒！”配藥人員發出通知，擡眼見謝曉恒已經在取藥窗口等候，她将藥物裝袋，又一次擡眼，她在看清他的容貌時吓了一跳。
謝曉恒挑眉看着她的不尋常反應，看了一眼她的名牌——王靜。
“怎麽了嗎？”謝曉恒不解地問。
那名叫王靜的配藥人員尴尬笑笑：“沒什麽。哦，這些藥的使用都在上面寫着了，你回去後要仔細看看。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撥打醫生的電話詢問。”
謝曉恒又看了她一眼，道了聲謝才離開。
王靜緊張地看着謝曉恒離去的身影，在确認他離開後，她連忙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媽，不得了了，我好像看到了季曉晟的那位哥哥了。媽，季家的事怎麽那麽亂啊，為什麽我們非得卷進去不可呢？”那端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王靜委屈地拉下眼睑道，“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也要小心些。我那天看到季曉暮和她媽媽見面了。嗯，那我先忙了。”
挂斷電話，看着同事們不耐煩的呼喊，王靜連忙抱歉地笑笑，迅速進入了工作當中。
“你可以在兩個地方看見他，一個是臨清的醫院，一個就是我家。”
闵暖根據瞿東男提供的地址來到了臨境，看着眼前的房子，她久違地感受到了溫馨的味道，因為這房子的設計和她的家很是相似。
瞿家門口的道路上有着綠化的樹木，闵暖所在的地方與瞿家隔着一條路的距離。她倚着樹木，猶豫着要不要前去打擾。畢竟，夜幕已至，而她連謝曉恒在不在裏面都不确定。
看着那樣一所房子，她的雙眼又迷蒙了起來。謝曉恒就是在這個家裏長大的，從小就遭遇父母離開的他，到如今還要遭受親弟弟的指責與怨恨，他的心裏該多難受。
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闵暖循聲望去，在頃刻間愣住了。那個她朝思暮想，迫不及待想要見到的身影，就這樣毫無預警地闖入了她的眼簾，見謝曉恒手撐着牆壁，咳得彎下了腰，闵暖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了下來，她擡步便向他跑去。瞿東男的話語回響在耳邊。
“我最了解那個家夥了，如果他為了進醫院要把自己弄病弄傷，你一定要幫我打他一拳。”
她終于到了與他咫尺的距離，在他的又一陣咳嗽聲中，她從他的身後伸出雙手抱住了他。
一切似乎都靜止了，他以為剛才風帶入他鼻息的那股香味是錯覺。然而此刻，那股薰衣草清香，清晰可聞，環住他的那雙手，瘦弱而有力。他低眸看着她的手，伸手握住了她的，她的聲音伴着哽咽傳來，語氣滿是責備：“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怎麽可以把我放到一個陌生人身邊，即使他和你再像，他也終究不是你啊……你真的是……太過分了……”
淚水滾落刀削般的容顏，謝曉恒緩緩轉過身，在看見心目中的倩影時，擡手撫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她落下一滴，他就幫她擦掉一滴。
她任由他的手在她臉上動作着，口裏的責備還在繼續：“你總是這樣……什麽都不告訴我，你總是……把我撇在你的身後，不讓我幫你……我知道我很沒用，可是，我偶爾……也是希望自己能幫得上你的，哪怕……哪怕我只能夠在你的身邊安慰你……我也想要去做……”
謝曉恒扯出一抹笑，将她梨花帶雨的臉按在了自己胸前，千言萬語化作在她發頂的輕柔一吻又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