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面對燭九陰的抱怨,後土短暫地笑了聲,額間那銜珠孔雀釵微微搖晃,她緩緩道:“這不是來了麽?這上百年本宮可也沒閑着,光是調查當年要把你封印起來的人便是走遍了山川湖海……”
“找到了?”
“沒有。”
“廢物。”
“注意你的用詞,”後土瞥了燭九陰一眼,“你還有事求着本宮呢。”
燭九陰冷笑一聲,不再理會這女人,目光轉動,卻不經意地對視上站在一旁的黑發少年,燭九陰有些意外地愣了愣——沒想到在他同後土地祗說話的時候,原來少年一直看着自己……
“有事?”燭九陰問。
那有些生疏的語氣讓張子堯的心往下沉了沉,但是他在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開口問道:“九九,你想要紅葉的心頭血,完成她說的畫龍點睛?”
他看着燭九陰,就像是垂死掙紮之人看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燭九陰沉默了下,那面對後土時冰冷的臉稍稍緩和下來——雖然并沒有緩和多少,而對于張子堯的問題,他只是答非所問道:“本君在畫裏被封印百年,日思夜想想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怎麽出去。”
“即使是以要犧牲無辜的生命為代價?”
“本君又做了何萬惡之事活該被封印在畫卷裏?”燭九陰露出了個人古怪的表情,稍許片刻,他用平靜的語氣補充道,“總有人是需要平白無故犧牲的。”
“……”
“那個人,随便是哪個都可以,”燭九陰目光變得淡漠,他看着張子堯淡淡道,“總之不會是本君。”
“如果今天後土要的是我的一滴心頭血呢?”
“……”燭九陰輕“啧”了聲,“別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本君要你的心頭血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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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呢?”
“沒有如果。”
一邊說着的時候,他将頭擰開了,不願意再看張子堯——
不過也沒關系了。
張子堯覺得他已經得到了答案。
其實張子堯的問題并沒有一個标準的正确回答,事實上燭九陰說得也沒有錯,确實,當初他應該是什麽事也沒做錯便無辜被張家祖師爺封印在畫卷之中幾百年——這是張家欠他的。
而張子堯,是他自己因為一路走來與燭九陰過于親近,導致他幾乎忘記了,眼前畫卷之中的人是燭九陰,是那個在民間傳說裏無惡不作、唯利是圖、兇暴殘惡的十二巫祖之一的上古惡龍——什麽秉性善良,只知道嚷嚷嘴碎,沒有什麽是一個豆沙包解決不了的不然就兩個,像大型犬一樣喜歡讓人撓肚皮……
通通都是張子堯所謂的“我以為”。
和燭九陰本人沒有半點關系。
所以,在的到了回答之後的張子堯只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燭九陰聽他說話的語氣,下意識微微蹙眉。
帳子裏陷入短暫的沉默,後土看了看畫裏畫外兩個人,“哎呀”了一聲掩唇驚訝狀,就像是有了什麽不得了的新發現……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扶搖突然驚呼一聲指向後土手中的銅鏡,衆人微一震這才回過神來現在可不是說這些廢話的時候,紛紛看向那面銅鏡,這才發現原來在他們對話之時銅鏡裏突然出現了戲劇性的轉變——
就在元氏手中的簪子要刺入紅葉的心髒之時,袁蝶出現了,面對自己所見一幕她又驚又怒,咆哮着元氏的名字,就像是一頭憤怒的母鹿沖向壓在自己女兒身上的女人!
她用自己的身體撞開元氏,将紅葉從地上扶起,上下檢查她有沒有事……
而此時,元氏頸上的薔薇再次發生了變化——一瓣花瓣從開至極致的花朵本體上凋零,元氏痛呼一聲捂住刺青,面部因為疼痛而扭曲,狠厲的光在那雙平日裏柔和的眼中閃過,元氏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的時間快到了!
【讓我來吧!讓我來吧!反正就算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元氏撲向了袁蝶母女二人,求生的欲望讓她變得瘋狂,張子堯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母親雙目變成了他曾經看過的血紅,銅鏡之中的女人變得如此陌生——
這一刻對于張子堯來說像是醒不來的噩夢!
看着母親變做另外一個連“人”恐怕都稱不上似的動物,張子堯卻絲毫幫不上忙,他被固定在原地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幫不上元氏也救不了紅葉——
他只能看着元氏将那母女二人撲倒,手中她曾經最愛的素簪變成了最鋒利的傷人武器,那簪子劃破了袁蝶的手臂,飛濺出來的鮮血卻讓元氏的眼變成了更刺目的紅!
【紅葉,你說你喜歡元姨,現在元姨的小小心願難道你都不能滿足嗎?你看,我的薔薇要凋零了啊,你要對元姨見死不救嗎?】
【世界上不會有人為了別人舍棄求生的欲望啊,袔雲不會,我不會,你的父親張三也不會,任何人都不會——】
聽到了自己父親的名字,一瞬間仿佛立刻就明白過來什麽的紅葉瞳孔微微縮聚,而此時元氏高高地舉起手中的素簪,對準了紅葉的心髒——
【你說錯了!別忘了這世間有一人絕不會傷害我孩子哪怕一根頭發——】
袁蝶的尖叫聲打斷了元氏,緊接着她臉上露出了堅毅的表情,做出了個誰也沒有料想到的動作——她拔下了自己的發簪,刺破了自己的喉嚨!
【娘!】
小女孩的哭喊聲伴随着鮮血飛濺于黃沙之上,袁蝶倒地,那雙眼始終看着紅葉的方向,她的身體在微微抽搐,仿佛用盡最後的力氣,她指了指那面掉落在地的黃銅鏡——
那一瞬間張子堯隐約猜到她想要做什麽。
而很顯然,元氏似乎也猜到了——
當紅葉哭喊着爬到黃銅鏡旁,将自己的雙手探入鏡中,女人瞪大了眼驚恐地叫了聲“不要”,然而此時為時已晚,袁蝶被紅葉從鏡中拉出,而袁氏頸脖之間的薔薇印記突然猶如火焰般燃燒起來!
一陣風吹過,卷起黃沙漫天,當元氏頸脖上的印記猶如被吹滅的烈焰之花逐漸化作黑色灰燼消散,她頹倒在地,雙目放空……
就在她的不遠處,紅葉哭着扔下鏡子,撲進了袁蝶的懷抱當中,女人伸出手輕輕擁抱自己的孩子,小聲地說:【沒事了,沒事了……】
一朵淡粉色的薔薇花骨朵在她的手背上,伴随着她的動作輕微扭動,仿佛猶在枝頭,栩栩如生。
……正如袁蝶所說,這世間有一人絕不會傷害紅葉哪怕一根頭發——
這個人就是袁蝶自己。
一起仿佛塵埃落定,元氏失敗了,銅鏡之外,衆人短暫沉默。
“……嗯?”捧着銅鏡,後土高高舉起鏡子,她微微挑起精致的眉,“這一下本宮倒是當真沒想到,哎呀,燭龍,這可怎麽辦?可是這紅葉不死,我們便拿不到那個赤血補天石……”
後土的話語未落,在她手中捧着的銅鏡當中,只見元氏跪坐在地一動不動,而袁蝶也不再理會她,只是牽着紅葉緩緩消失于黃沙之中——
在母女逐漸遠行的身後,袁蝶作為凡人時倒下的軀體眼中,竟緩緩流下一行血淚……
那血淚滴入黃沙,立刻被身下黃沙大地吸收,後土攤開手心,一盒極為精致、裝着紅色顏料的小小胭脂盒出現在她的手心。
“哦,倒是忘記了,這女人曾經也是鏡女巫。”後土笑了笑,舉起手中的胭脂盒沖着燭九陰的方向晃了晃,仿佛邀功似的炫耀,“雖然中途出現了小小的意外,不過東西倒是到手了——飽含着鏡女巫怨恨與大愛的心頭血,赤血補天石——嗯,燭龍,想不想要?”
“少廢話。”燭九陰硬邦邦道,“要就拿來,要麽滾。”
“本宮拿來有什麽用,願不願意用這顏料還要看這張家的小孩,你方才好像是傷了人家的心……”
“你在說什麽?”
“哼,果然,你懂個屁。”
後土說着揮了揮手,張子堯立刻覺得腳下一松便能動了——然而此時他卻并沒有聽燭九陰和後土說了些什麽,他的雙眼還死死地盯着銅鏡裏,眼看着坐在黃沙之上元氏垂着頭沉默,頹敗如瀕死之人……張子堯猶豫了下,然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帳子!
張子堯在營地周圍找了一圈,當他終于看見倒在地上的袁蝶時,卻發現周圍已經沒有元氏的影子,黃沙之上只留下了一道淩亂的腳印,而不知什麽時候起了風沙,再遠處那腳印便早已被風沙吹亂……
“……”
張子堯呆立于原地站了許久。
直到素廉來到他的身後,小孩在少年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手,用平靜的聲音道:“她走了,回去吧,起風了。”
張子堯回過頭看了一眼素廉,有些茫然地問:“她走了?走去哪了?”
“大約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沒臉見你,”素廉歪了歪腦袋,“誰知道。”
張子堯再次陷入沉默。
“回去吧,你不回去,那些礙眼的人舍不得走。”
“嗯。”
張子堯應了聲,任由素廉牽着他往回走——他臉上面無表情,雙眼放空,整個人就如同靈魂也跟着元氏一起離開……
而回到帳子裏,卻還有別的事在等着張子堯。
“別叫本宮失望。”後土笑着微微眯起眼,将那精致的胭脂盒放入張子堯的手中。
張子堯只感覺到手掌心一片冰涼,他稍稍握緊手心,又擡起頭看向畫卷裏的燭九陰,突然沒頭沒尾道:“九九,我娘走了。”
“本君看見了。”燭九陰攏着袖子抿抿下唇,“在銅鏡裏。”
張子堯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最終他卻還是安靜下來,只是問:“這顏料,你想要用?”
“要用。”燭九陰回答,是“要”,不是“想”。
張子堯點點頭,也不再出聲反對,只是将那裝着赤血補天石的胭脂盒放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腰間的筆,然後微微蹙起眉:“九九,我反對你用這赤血補天石的時候,你是不是特別惱我,覺得我特別沒用?”
“……”燭九陰想了想,“這事同你好像沒什麽關系,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來。”
“嗯,”張子堯低頭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帶着淡淡的苦澀,“說得也是。”
他說完,将腰間的點龍筆取下,筆尖在他手中稍稍一轉,便點入胭脂盒中——看着那潔淨筆尖沾染上鮮紅的顏料,以及張子堯越發沉默的模樣,燭九陰突然感覺有點不安,但是他說不上是為什麽。
但是此時他已經來不及去思考太多——
松枝之上,男人已經化身巨龍,咆哮着騰飛于雲霧之中,雲霧之中的水汽濕潤了他黑色的龍鱗,煙霧缭繞,只有那翠尾以及白色龍須隐約可見……
站在畫外的少年,手中握着點龍筆,他稍稍踮起腳,用筆尖的一點猩紅繪于畫卷之上,輕輕一勾,紅色的濃稠暈染開來——
下一刻,天地為之震動!
帳子外的天邊響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鳴,風沙肆意呼嘯而過,仿佛千萬怨鬼哭號……明明是剛入秋的天氣,那裹着沙的寒風吹入帳子時,卻能叫人感覺到刺骨的寒冷!
“怎麽起風了?”
“這是妖風!出什麽事兒了?”
“是出事了,我聽人說在北邊的枯木林旁,有人看見袁蝶的屍體了!”
“什麽?!就是那個鏡女巫麽?她死了?怎麽會?!”
……
帳子外傳來士兵交談的聲音。他們嚷嚷着要去馬廄将馬匹安置妥當,接下來他們在說什麽張子堯就聽不清了——
帶着黃沙的風吹入,迷了張子堯的眼,他擡起手遮住眼,然而此時,便隐約從指縫之間看見畫中透出刺眼的光芒——
張子堯小小後退一步。
此時,帳子外卻又毫無征兆一般風停雨息,而帳子裏亦突然陷入一片寧靜。
衆人沉默。
緊接着,張子堯聽見了耳邊傳來細微的衣袍摩挲之聲,面前憑空出現的高大身影投下的陰影将他籠罩,那人太高大,往他跟前一站,便替他擋去了大部分寒風……
有淡淡的龍涎香料氣息傳入鼻息之間,張子堯微楞,放下手,擡起頭,然後對視上一雙他熟悉的紅色瞳眸——
“……”
“……”
“……九九,”張子堯緊繃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知接下來該怎麽辦,“你比我想象中還高一些。”
“是你太矮。”燭九陰眼珠子微動,“光吃不長個。”
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畫裏時,張子堯便覺得他的聲音好聽,現在當他站在他的面前了,那聲音近在咫尺,便變得更好聽了。
“……”
張子堯又笑了笑,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其實明明每一天都能在畫卷裏看見,然而當他真的走出畫卷站在張子堯跟前的時候,卻還是讓人感覺到有一絲絲的陌生……仿佛眼前的人同那天天坐在松樹枝頭吃豆沙包的并不是同一個人一樣。
——大概是錯覺。
張子堯恍惚之間,這時候,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後土突然開口涼涼道:“你們準備這麽含情脈脈地看着對方磨蹭到什麽時候?”
張子堯和燭九陰雙雙擰過頭去看,後土被他們兩這整齊劃一的動作弄得稍稍皺了皺眉:“燭龍,如今你也從畫中出來了,就不要再厚着臉皮勞煩本宮天上地下地給你跑腿了……接下來那四塊補天石,還勞煩你自行前去尋找,還有當年将你封印起來的幕後之人,你最好是去問問當年與你一起同游的另外一條龍,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本君知道了。”
燭九陰懶洋洋地瞥了後土一眼——只是這一眼,便讓她乖乖地閉上了嘴。
後土楞了片刻,似惱怒自己輕易失了面子,她跺跺腳嫌惡道:“燭龍,你別得意!雖然你現在是從畫卷裏出來了,然而本事卻不如當年十分之一,縱是随便一個小神仙來了你也對付不過!你那惡劣的性子最好收斂收斂,免得平白無故惹了麻煩——”
“也同你沒關系。”燭九陰微笑着看着後土,“說完了沒?”
後土面部抽搐了下。
而後立刻冷靜下來。
就像是她早已習慣了面前這龍翻臉不認人的本事——
“我要走了,”她沉下臉,“你走不走?”
“去哪?”
“找你的肚子爪子還有那根應當爛掉的龍根。”
“別說得這話好像咱們有過什麽似的,”燭九陰擡起手,從背後捂住張子堯的耳朵,“叫小孩聽見了多不好。”
燭九陰的手有些冰冷,張子堯動了動,但是卻并沒有掙脫,他擡起頭,只能看見身後男人線條完美的下颚。
後土冷笑一聲,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一圈看向張子堯,停頓了下——又看掀起眼皮子掃了眼站在張子堯身後像是一座小山似的燭九陰,她“咦”了一聲,驚訝道:“燭龍,你不會還準備帶上這小孩去尋剩下的補天石罷?”
“又如何?”
“什麽叫‘又如何’,這次赤血補天石的事還不夠給你教訓麽,若不是本宮回來得及時,眼下你能站在畫卷外頭活蹦亂跳?”後土蹙眉,“你莫不是被關久了傻了吧?”
後土語落,原本捂在張子堯耳朵上的手拿開了,張子堯轉身看着燭九陰:“我都聽見了。”
“本來就沒好好捂着。”
“九九,”張子堯問,“你要走了嗎?”
燭九陰笑了。
他勾起唇角,擡手用那寬大的手掌拍了拍張子堯的腦袋,然後依舊微笑着點點頭。
張子堯停頓了下,卻并不阻止,就像他拿起點龍筆的那一刻就已經猜到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
他無聲地偏開身子,讓開通往帳子外頭的道路,這樣的舉動沒有什麽意義,就好像只是默認了燭九陰要離開的事。
燭九陰深深地看了張子堯一眼,良久,他攏起袖子,徑直走向帳外,後土站在帳子外一臉不麻煩地等着。
燭九陰稍稍彎腰邁出帳門,就在他踏出帳子的第一步,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袍一角突然被人從身後扯住。
燭九陰愣了愣回過頭,便看見面無表情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那雙漆黑的瞳眸直直地盯着他——
就仿佛此時此刻,死死地用手拽着燭九陰衣袍一角的人并不是他。
“?”
“九九……”
“怎麽了?”
“我娘走了。”張子堯麻木地重複道,“又剩我一個人了。”
“……”
燭九陰仿佛終于明白過來方才執筆點睛之前,張子堯那欲言又止的到底是想說什麽。
“你不要走,好不好?”此時,少年看着男人,破天荒地第一次開口挽留,“以後若是遇見什麽你要的補天石,我絕不礙手礙腳,你想要做什麽便做什麽——”
說到以後,少年似沮喪地低下了頭,就像是他連自己丢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而燭九陰臉上的笑容至始至終未變,他用居高臨下的姿态低聲笑罵“你這小蠢貨”,然後擡起手拍了拍張子堯的腦袋,他擡起頭,對張子堯身後冷着臉的素廉道:“蠢牛,照顧好他。”
素廉握緊了手中的劍柄,冷漠道:“同你沒關系。”
“好好好,反正現在本君打不過你。”燭九陰無奈戲谑。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那捉住他衣角的力道松開了。
燭九陰微微一怔,卻到底沒有将心中那一瞬間的茫然和放空表現在臉上,他就像是帶上了一個微笑的面具,從始至終都是慵懶含笑的模樣。
……
那一天,有人聽見了穿破九霄龍吟之音在無悲城的上空回蕩。
有人說,是南城門守門的墨獸打了個呵欠;
有人說,是外頭突然飛沙走石,狂風咆哮發出的聲音;
還有人說,他親眼看見一條巨龍自無悲軍營地騰飛入九霄,那龍有黑色的鱗片,翠色的尾,還有一雙仿佛用血染紅的眼——
七嘴八舌讨論着的人們中間,唯獨一名黑發少年微笑不語,少年衣着素樸,在他腰間寶貝似的挂着一副畫卷,還有一只鎏金筆。
“唉,畫師,你覺得那日龍吟究竟是什麽呢?”
“是一條賴皮龍,”張子堯笑着,亦真亦假道,“從我的畫裏離開了,”
卷五·百鬼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