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魚
戈修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手。
人類滾燙的溫度似乎還停留在皮膚表面,那種鮮明的溫度變化即使在對方松開手之後也久久無法離開。
他攥了攥掌心,讓自己的體溫恢複正常。
羅維特轉身向着他之前的座位走去。
戈修擡起頭來,邁步緊随其後。
他有些好奇地問道:“所以……有什麽規則呢?除了這段時間我要和你住在一切之外?”
羅維特重新落座,漫不經心地挑挑眉:“沒有什麽規則,而且你也不是非要和我住在一起,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的話,我也不是不介意搬去和你一起住。”
戈修:“?”
羅維特勾起唇角:“你的池子正在擴建,只要讓設計師進行一些改動就可以了,這些細節我們可以之後再詳細探讨。”
那還不是一樣要和你住在一起。
戈修翻了個白眼。
他用手撐在桌面上,跳了上去,晃動着兩條纖細的小腿,繼續尋根究底地問道:
“那對我有什麽限制嗎?比如,我不能做些什麽?或者不能要求些什麽?”
羅維特搖搖頭:“沒有。你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求什麽就要求什麽。”
戈修懷疑地揚起眉頭:“你認真的?”
“當然。”羅維特沒有絲毫地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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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修挑起一個純良的微笑,但是神情裏卻帶着點明目張膽的挑釁:“你是在開軍事會議對麽?我能旁觀嗎?”
羅維特微笑着注視着他:“好啊。”
戈修歪歪頭:“你不怕我是軍事間諜嗎?”
羅維特不動聲色地注視着他:“你是嗎?”
“我可能是。”戈修眯起雙眼,不置可否地說道。
羅維特笑了,漆黑的雙眼閃閃發亮:“那恭喜你,你已經成功打入決策層了。”
他說着,重新打開了通訊器。
将領和下屬的面孔再一次出現在了巨大的屏幕上,他們雖然有些困惑,但是很顯然已經習慣了皇帝的陰晴不定,所以即使在斷線這麽久之後還仍舊維持着原狀。
不過,他們着實沒想到,在通訊重連之後,皇帝陛下的身邊會多一個人。
一個容顏驚人的陌生少年坐在桌子上,晃着兩條腿,好奇地端詳着眼前的畫面。
空氣一時陷入了寂靜。
終于,一個看上去資歷頗深的将領斟酌詞句地開口,隐晦地說道:“陛,陛下……這位是?”
羅維特掀了掀眼皮,懶洋洋地說道:“繼續。”
“可,可是,這是高級機密會議……”
對方還沒有說完,羅維特就擡眼向着他看了過去,漆黑的眼眸陰晴難測,緩緩地加重音調:
“——繼續。”
他的聲音中沒有半點威脅意味,但就是讓人通體發涼。
剛才提出異議的将軍渾身一哆嗦,他退縮地低下頭去,接着剛才的內容繼續進行彙報。
很顯然,這次的會議和帝國外正在進行的擴張戰争相關。
先前在舞會上刺殺皇帝的刺客被活捉,并且供認出了他所效力的正是與帝國交戰的敵國,他們的皇族已經陷入了絕境,于是便孤注一擲地希望通過殺死羅維特而挽回敗局,但是很顯然,他們的企圖失敗了。
戈修雙眸微阖,興致缺缺地聽着。
前線的戰争很顯然對帝國有利,但是由于對方的抵抗意識強烈,防線布局堅固,再加上又備用新式武器,所以戰線的推進非常緩慢。
他打了個哈欠,突然開口打斷了屏幕上那個将領的滔滔不絕:
“地圖呢?”
那個将領陡然收聲,他咬咬牙,憋屈地将他負責的戰區地圖調了出來。
戈修眯起雙眼掃了一遍,然後再次開口問道:“衛星實時圖像呢?”
将領揚起眉毛:“敵國裝配着先進的屏蔽器,衛星只能拍攝到敵人的防線外層,根本沒有任何……”
羅維特淡淡地擡了擡眼。
将領打了個哆嗦,敢怒不敢言地再一次低下頭,順從地将衛星的實時圖像調出,放大到了屏幕上。
戈修掃了兩眼屏幕上的地圖,然後摸起會議桌的一支筆,從桌子上跳了下去。
他走到屏幕前,視線在地圖和時實圖像的對比間轉了兩圈,然後打開筆帽,随意地在地圖中的幾個區域上畫了幾個圈:
“弱點在這。”
戈修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眼角溢出的淚花。
他似乎對眼前的會議感到厭倦似的,毫不留戀地轉身向外走去。
在路過會議桌前,戈修随手将筆丢回桌上,金屬的筆杆撞擊桌面發出清脆的響聲,咕嚕嚕地向遠處滾去。
在即将從邊緣掉落之前,那只筆被一只修長的手陡然按住。
羅維特将那只筆拾起,用手指輕輕地摩挲把玩着,饒有興趣地眯起雙眼,注視着戈修漸漸遠去的背影。
屏幕內傳來将領們帶着隐怒的聲音:“陛下……”
羅維特打斷了他,語氣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專橫:
“照他說的做。”
皇帝陛下既然已經發話,那就無人再敢有絲毫異議。
這場軍事會議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羅維特站起身來,邁步向着會議室外走去,很快就追上了沿着走廊慢慢悠悠向前走去的戈修。
他側過頭,問道:“怎麽?沒興趣了?”
戈修聳聳肩:“你們的優勢太明顯,這場戰争的結局基本上沒有什麽懸念了,多無聊。”
在絕境中的反擊和彈盡糧絕下的奇襲才能有趣一點。
如果在這個世界中,他是在那個對面那個國家的陣營,那玩起來才有趣,這樣壓倒性的勝利着實不合他的口味。
羅維特笑了:“你似乎很有研究,難道海裏也會有戰争嗎?”
戈修擡眸看了他一眼,模棱兩可地回答道:“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會有戰争和殺戮。”
羅維特眸色加深,他擡手輕輕地拂過戈修藍紫色的發絲,輕聲說道:
“你真是個謎。”
戈修以一聲嗤笑為回答。
他晃晃頭,将自己腦後的頭發從對方手中扯了出來,然後打了個哈欠,毫不見外地說道:
“我想回水裏去了。”
羅維特勾起唇角:“浴室的擴建和玻璃房的重新翻整還需要點時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頂層有個我專用的游泳池。”
戈修聳聳肩:“好啊。”
這時,他突然停住腳步,歪着頭看了眼羅維特,然後展開纖細的雙臂,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
“我懶得走。”
羅維特先是一愣,然後嘴角的笑意緩緩加深,他走上前來,彎腰說道:
“遵命。”
戈修确實走累了。
他的腳不适應在陸地上長久的行走,此刻已經隐隐作痛,但是這并不是他必須要被抱着上樓的理由。
準确來說……戈修只是在好奇。
他非常好奇羅維特所說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要求什麽就要求什麽”這句話,邊界和限制究竟在哪裏呢?
戈修擡起眼眸,定定地注視着男人下颌弧線。
臉頰貼着的胸膛結實而溫暖,随着呼吸均勻地上下起伏,能夠聽到對方胸腔內傳來心髒跳動的聲音,與人魚不同的體溫将他整個包裹在其中,暖到有些發燙的地步。
可以圍觀軍事會議,可以在他的命令下任他驅使……
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麽呢?
戈修眨眨眼,眸底閃爍着興味的光亮。
頂樓陽光大好。
沒有玻璃頂層的遮擋,輕柔的微風拂動着,送來郁金香淺淡的香氣,金燦燦的溫暖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在泳池碧藍的水面上閃動着,鋪灑下璀璨的閃光。
泳池确實很大,幾乎占據了小半個頂樓。
水汽在空氣中浮動着,有種令人愉快的濕潤感。
眼前碧波蕩漾的水面幾乎令人難以抗拒。
——尤其對于一條人魚來說更是如此。
戈修掙脫羅維特的手臂,甩掉外套和鞋子,迫不及待地撲入泳池。
羅維特有些可惜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回憶了一下剛才人魚身上冰冷柔軟的觸感,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沒再走慢一點。
“刺啦——”
一聲刺耳的布料撕裂聲響起,藍紫色的魚尾撐破衣服成型,被染上一層淋漓水光,在陽光下閃動着金屬的光澤。
戈修後知後覺地扭頭看向自己的尾巴,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撐壞了一條褲子。
他看向站在泳池邊上的羅維特,低聲說道:
“……我忘了。”
羅維特笑出聲來:“等下我會讓人再送上來一套的。”
戈修放下心來。
他擡手将自己頭上的發帶解開,連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碎衣服一起丢上了岸,濕淋淋的藍紫色長發在他的肩頭鋪散開來,在水面以下飄蕩着。
戈修一頭紮進水中,數秒之後在泳池的另外一端探出了頭。
羅維特眯起雙眼,注視着遠處的人魚。
璀璨的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削瘦的肩膀纖細的手臂,凹陷的脊椎線條優美地延伸入水池當中,在碧藍色的晃動水波中,越發顯得膚色雪白,仿佛在發光似的耀眼。
他的喉結動了動,眼底閃着一點幽暗的光。
羅維特擡起手,慢條斯理地将紐扣一顆一顆解開,襯衫衣襟漸漸散開,露出線條清晰,肌理分明的胸膛。
戈修正好游了一圈回來。
他擡手将自己額前的發絲撈向後方,在看到羅維特的時候愣了愣:“你幹嘛?”
“游泳啊。”羅維特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戈修眨眨眼,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羅維特将襯衫随手丢到一旁,沖遠處的侍從做了個手勢,然後大步向着更衣間走去,在轉身之前,他向戈修露出一個促狹的微笑:“這裏也是我的游泳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