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起落
雲婵仍目不轉睛地望着他,看得他有點不自在,輕咳了一聲松了下肩膀,繼續解釋道:“這個……昨晚她來宣室殿,做了些事,朕就不細說了,此事聽朕的就好。”霍洹睇一睇她,“你方才想說什麽?”
“我……”雲婵一懵,而後啞啞道,“臣女想說……臣女方才把阿姒禁足了……”
“阿姒?”這回換作霍洹一懵。昨晚壓根沒問雲姒的名字。是以他壓根不知雲婵說的是誰。
“就是臣女的堂妹……”雲婵幹笑道,“原因……和陛下方才所言差不多。臣女也正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陛下這麽說……便聽陛下的吧。”
她說着垂下眼眸,眼底有些驚喜也有些未散盡的慌張。說到底,還是大松一口氣——不管雲姒說了什麽,他沒信雲姒的話就好。方才的決斷也很合适,既擾不到她、又擾不到他,還不會讓她和家中生什麽隔閡。
“哦。”霍洹淡看着她一點頭,又看看擱在案頭已放涼的茶,“來了又一會兒了?”
“是……”雲婵颔首承認,嗫嚅着又說,“來時阿姒還在,所以……直接着人把她帶走了。”
并沒有過問雲姒被送回尚食局時有什麽反應,雲婵只覺得這種事當真讓人煩不勝煩。她寧可多幾個外人來做這樣的算計,她也就不必留什麽情面,争個你死我活就是了。
偏生是自家人,縱使不能退讓也要留着分寸。虧得霍洹看得清楚,若不然,只怕波折還要多些、孰勝孰負也當真不可知。
“長公主重情分,所以格外累些。”在她嘆了許多聲氣後,白萱奉了靜心的茶來,笑着勸道,“不過也只好這樣,畢竟那邊還有老夫人呢。長公主別時時想着就是,這事到此也就算止了,多想不過是給自己徒增煩擾,沒用的。”
“我知道。”雲婵應了一句,繼而又一聲嘆息,“就是覺得真是防不勝防,從前的襲氏也還罷了,如今這是我本家堂妹……原該是我受嬸嬸之托照顧她,現在她卻反手來算計我。這長公主做得沒意思,宮裏人多事雜,出宮又出不得。”
“若 不然……長公主去求一求陛下,給長公主也另賜府邸得了——從前是怕長公主出了宮會被馮家人為難,可現在皇太後都不找長公主麻煩了,馮家也未必敢做什麽。” 白萱猶猶豫豫地出着主意,想替雲婵解了這困境。頓了一頓,又補了一句,“再說,明寧長公主比長公主還小些呢,也賜府出宮了……”
正說着,寝殿殿門處的珠簾一挑,二人循聲望過去,恰見霍檀滞在門口。
“說曹操曹操到。”雲婵一笑,招呼霍檀來坐。見霍檀面色不好,生怕她是方才聽了一句半句的生了誤會,連忙道,“你別多心,方才白萱提你,是因說起我該賜府出宮的事罷了。”
“我知道。”霍檀點點頭,卻仍是萎靡不振的樣子。看看白萱,咬了咬唇說,“你先出去。”
白萱施禮告了退,霍檀這才落了座,看着雲婵,幾度欲言又止,斟酌了好久才道:“我……我方才聽禦前的人說,雲姒姑娘昨天三更半夜去了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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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雲婵颔首承認,卻不明白她為何提及此事。
“我……”霍檀面上有些奇怪的不自然,默了默,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她也喜歡皇兄麽?”
“也許有些,也許只是因為嫉妒我。”雲婵言簡意赅地答了,不太理解地問了一句,“你問這個幹什麽?”
“因為……是我開口幫忙,她才得以進宮的。”霍檀低頭絞着裙帶,淡粉色的帶子在纖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姐姐怪不怪我多事……”
“怎會?”雲婵忙笑着安慰她,“那日是我嬸嬸出言相求,你不攬下這事,我多半也是要幫這忙的。再者……阿姒之舉,莫說你料不到,我也覺得意外,就連嬸嬸都不可能提前知道這些。錯只在她自己,你自責什麽?”
“那……那就好……”霍檀舒了口氣,可算浮了些笑意起來,很快就雙頰泛了紅,輕輕言道,“我好怕姐姐會怪我,然後……指揮使大人也會怪我。”
她這份心……
雲婵發現,但凡涉及了兄長與霍檀的事,她就只剩了嘆氣的份,所謂“有緣無分”大概就是這樣令人唏噓。依霍檀的身份,對哪個男人傾心至此大概都會是一樁美好姻緣,可偏是雲意……幫着霍洹除世家之患、與馮家和皇太後水火不容的人,怎麽能娶霍檀為妻……
“姐姐,阿檀真的……很喜歡指揮使大人。”霍檀明眸凝望着她,說得十分認真,“若說阿檀傾慕于指揮使大人是一樁險事,那錦寧姐姐和皇兄……不也是?”
雲婵一滞,自知她拿出他們的關系作比,自己就沒什麽資格勸她,只好聽她繼續說。
“錦寧姐姐能冒這個險,我也可以……”她一字一頓道,“姐姐還牽涉整個雲家呢,我背後并沒有那麽多人,不過是母後高不高興而已,或是一旦皇兄敗了、指揮使大人難逃一劫,我要孤獨終老而已……并沒有那麽可怕。”
“這還不夠可怕?”雲婵蹙眉看向她,直不理解她是拿什麽衡量的可怕與否。
“并不比嫁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人可怕……”霍檀道,眸中添了幾分堅定,“所以……所以我想搏一把,不怕搭上自己的命。”
雲婵一陣靜默,她又說:“更不怕搭上別的什麽……”
看來這個秋天,是注定要“多事”了。
一邊是霍檀下定了決心要為雲意搏上一把,另一邊,是朝中又一次的“大動幹戈”。
大将軍在入秋時大病了一場,于是皇帝借着讓他安心養病的理由收了他的虎符。雖則加封了侯位,其子馮子沅也仍有将軍位,但到底是明升實降,虎符的易主更讓朝中一片嘩然。
這樣的時候,禁軍都尉府也總是難有清閑的。
“兄長太勞累了。”雲婵看着兄長直嘆氣。她請他十次,他都不一定能得空來一次。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卻是連眼睛都難以睜開,面色也不自然地泛着白,不知道是多少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沒事。”雲意不在意的一笑,遂嘆息搖頭,“這些事總要有人盯着——陛下這回是動了馮家領頭的人,朝中的議論姑且不說,若馮家困獸之鬥……事情就大了。”
困獸之鬥……比如謀反。
就算霍洹手中的權已收得足夠多,這樣的事也并不是完全不會發生。馮家已是強弩之末,馮家的将來,只怕連三歲小孩都能摸得清楚。橫豎都是一死,若想此時拼上身家性命搏上一把,實在正常。
“可兄長總不能事事親力親為。”雲婵苦心勸着,“不管為國、為家、還是為自己,兄長你總不能先把自己累死了……劃不來。”
她的口吻規勸中帶着點揶揄的意思,雲意聽着,笑應了聲“知道”,又說:“我當真沒想把自己累死……能交給手下的也會交代下去,只是前幾日出了些怪事,來得突然,自己不盯着總歸不放心。”
“什麽事?”雲婵脫口而出,轉而立刻道,“兄長若方便說就說,不方便……就不說了。”
“倒沒什麽不能說。”雲意笑得無奈,“白白熬了四天,沒查出什麽線索,連起先的風聲也淡了下去。全然不知是誰挑的頭,弄得跟小孩子開玩笑似的,一時興起鬧起來,之後覺得無趣就沒信了。”
“……”雲婵怔了怔,不覺更加好奇,按說雲意在禁軍都尉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經的事多了,應該謹慎,卻不該有點風吹草動就大動幹戈。
甚至身為指揮使還親自熬了四天,起初那“風聲”得是多了不得的事?
“究竟什麽事?”雲婵追問出來,雲意又一笑,答了兩個字:“巫蠱。”
雲婵陡然一凜。
雖然是神鬼之事,但這兩個字,從來都不是小事,沒有哪個官員敢小觑,雲意自然也不敢。
“有人……詛咒陛下?”雲婵惴惴不安地問道,情不自禁地為霍洹擔憂。
雲意暗瞪她一眼,終究沒把調侃她心系霍洹的話說出來,只一扶額:“不知道……起先是聽說皇城裏有人施巫蠱,我一來怕是有人詛咒陛下,二來也擔心是馮家布了什麽局要生事,半點都沒敢耽擱地查下去……卻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他一聲嘆:“當真奇怪得很,那日突然傳得厲害,我連緩禀一刻都不敢;而後又音訊全無……可陛下已經知道了。再查不出事情來,謹慎起見,只怕皇城裏某些貴戚是要被搜查了。”
“鬧得這麽大?”雲婵暗驚,思及從史書上讀到的巫蠱案,打從心裏覺得不寒而栗。
這樣的案子裏,只怕是難免有人要含冤而死的;又或者事情過去後有人翻案,當日辦案的官員便在劫難逃。
“兄長小心行事……”她氣息長沉,從回思中掙脫出來,叮囑道。
雲意點頭:“我知道。”
而後皆是無話,心底都有些許不安,一下下地湧動着,無窮無盡。
作者有話要說:#相對于現在可以用各種網絡推手黑人……巫蠱真是單純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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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公安在線V:今天禁軍蜀黍查到了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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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陽居民甲:敢不敢不打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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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祁V:掃黃打非!誰頂風作案呢!
雲意V:回複 霍祁V:Σ(っ °Д °;)っ陛下誤會了!打碼的是生辰八字啊!不是脖子以下不能描寫的部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