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這麽帥,這麽好,又這麽……咳。
“關卿,給我找個對象呗。”
關卿仰頭看着他。
謝許比他高出大半個頭,普通的體恤牛仔也難掩他過于鋒芒畢露的氣勢,但他低着頭看關卿,笑容卻小心翼翼。
關卿心緒紛亂。他想,謝許這是很閑?以前他們在一起時,要出去旅行,謝許都得提前兩三個月空出日程,他這會兒出來經紀人不管他了?
而且一個人出來連助理都不帶,也不怕被他那些狂熱粉絲圍追堵截。
同時又想,謝許這非得湊到他眼前來,是為了什麽?不甘自己被甩?慶賀紀念日?……舊情難忘?
說不定人家就是單純想找個對象,畢竟是大明星,這點不怎麽方便,又剛好在這兒有你這個熟人呢,別自作多情了關卿。
但是……
關卿想,單單是看到謝許,這顆不争氣的心就跳的這麽快,帶着疼痛的歡欣雀躍,每一下起伏都很痛很痛,那種痛順着血液迅速流遍全身,溫熱中摻雜了無法忽略的酸澀。
他整個人快要精神分裂了。
謝許看着面無表情的關卿,嘴角的笑容僵着,随着時間流逝,幾乎要垮下來。
終于,關卿繞過謝許,打開婚介所的門,謝許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後面。
謝許自覺打開一樓會客室的門,在裏面坐着,等關卿。
關卿在一樓收拾東西,給盆栽澆水,過了一會兒走向會客室,敲了敲門。謝許擡頭,很期待地看向他:“那我們開始?”
關卿咳了一聲,說:“抱歉,你可能得等一會兒,小鄧他們九點才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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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許眼裏的光黯了下來:“為什麽要等別人?”
關卿他甚至不敢直視謝許,他看着桌上的多肉植物,說:“小鄧他們性格好、有經驗,手上的資源也比較豐富。”
謝許固執地看着他,說:“關卿,就你負責我,不好嗎?”
關卿總覺得他這話似乎有深意,他不敢去想。
而且,親手将謝許交給別人,他做不到。
他看着謝許,問:“你是認真的嗎,找對象?”
謝許點頭,是全然信任又心無芥蒂的模樣。關卿看着他坦然的樣子,愧疚感和嫉妒一瞬間上湧。
他覺得自己的嗓子幹澀得可怕:“抱歉,我不行。”
他可以祝福,但是他當不了那個促成者。
他不夠理智,他不能冷靜旁觀,他甚至小心眼地希望……謝許永遠找不到那個人。
但謝許站起來,跨前一步,咄咄逼人地問:“為什麽你不行?我就想要你,行不行?還是說老板服務要vip、要辦卡?我都無所謂。”
他低頭看着關卿,關卿的嘴角繃得很直。謝許放緩聲音,帶着點循循善誘的意思:“那麽多人都可以,為什麽對我就不行?
“關卿,你是不是對我還……”
關卿盯着地板,打斷他道:“好。”
謝許沒反應過來:“什麽?”
關卿重複了一遍:“好,我幫你介紹,可以了吧?”
他的尾音竟有些顫抖,謝許一怔,伸手去摸他的臉,摸到了一手的淚。謝許胸口一窒,有些急了:“對不起,我不是……”
關卿紅着眼眶,瞪他,很快推開他,往衛生間走。
謝許把自己摔在沙發上,看着手上的水痕。
過了會兒,他沮喪地把臉埋在了掌心裏。
出來的時候,關卿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只是眼圈還是紅的。他坐在謝許對面,打開筆記本電腦,問:
“請問您對伴侶的要求是什麽?”
謝許不答反問:“你不問問我的個人信息?你們這個……不是既要問要求,又要問自身條件麽?”當了婚介所老板的男朋友那麽多年,這點基礎他還是知道的。
關卿看他一眼,低聲說:“我都知道。”
謝許扯了扯嘴角,問:“那你知道,我喜歡誰麽?”
關卿心跳一頓,他面無表情地看着謝許的手,幹幹淨淨,沒有戒指也沒有手鏈。
謝許打量着他的神情,妥協道:“好吧,我喜歡科比。”
關卿:“……嗯。”
他面無表情地在鍵盤上敲打着。謝許這回老老實實,沒有胡來,一一答道:
“要求是,beta,不要太矮,白一點。”
關卿平板道:“建議您選擇omega,因為您有養育小孩的意願。”
謝許看着他的眼睛:“我想養孩子,但是只想和……我的愛人一起養,我想和他幹很多很多事情,想一起養小孩,帶小孩去游樂園、上學,一家三口出門野餐——”
關卿握着鼠标的手緊了緊:“抱歉,為了加快進度,與正事無關的事情可以暫時略過嗎?”
謝許垂下眼笑了笑,說:“好吧。我的要求就是beta,因為我……曾經跟一位beta擁有十分幸福滿足的生活。”
關卿低聲道:“幸福滿足?你确定他也——”
關卿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他慌忙擡頭看謝許一眼,見謝許面色蒼白。
他沒有想傷害他。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種刻薄的話。好像自己痛的多了,也小心眼地想讓對方分擔一點。
關卿:“抱歉。”
謝許扯着嘴角,勉強對他笑了笑:“沒事。”
一陣尴尬的沉默。
關卿想問問他別的要求,突然聽見謝許開口:
“你還愛我,對吧?”
那是他絕對沒想到的問題。
關卿一怔,像是被人隔空猝然打了一拳,一開始不覺得痛。他揪住自己的衣領,反問:“那又怎麽樣?
“謝許,我問你,”關卿聽見自己一字一頓道,“這個世界上,相愛的人都能在一起嗎?而且……我們,相愛嗎?
“你只是覺得自己愛我而已吧,別騙自己了,也別騙我了。”
真的喜歡,怎麽會那麽久不回來,怎麽會一點都不在乎家人和粉絲的惡言惡語,怎麽會……一點結婚的念頭都沒有。
謝許嘴唇褪盡血色,他難以置信地問:“你覺得我不愛你?”
關卿不答。
謝許手攥得很緊,過了一會兒,他看着關卿,氣極反笑:“那你也不見得多愛吧。
“說分手的不是你嗎?那你至少得給我個理由吧。”
謝許想起自己跟導演反複争吵,最後不顧對方反對飛回來。關卿電話裏語氣如常,卻反複強調一定要他親自到場。
他以為關卿是有什麽重要事情要宣布,甚至以為……對方想給他一個驚喜。
他曾經那麽期待過。
謝許捏住了墜在胸口的項鏈,隐藏在T恤背後,是一對戒指的形狀。他至今都記得,自己那時忐忑又期盼的心情。
他想,他的婚禮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他想,他和關卿大概要有兩對戒指了;他想,求婚他得先求,不能讓關卿來。
他甚至背地裏吐槽過,關卿這麽細致的人,要求婚的話,也不選個好日子……
像他,特意選了他們初見的紀念日,把一切都安排妥帖,假請好,日程清空,婚禮準備好,沒想到有個小笨蛋擅自打亂了他的計劃。那也不要緊,他喜歡這種手忙腳亂中緊張的甜蜜,因為是關卿,所以什麽都好。
求婚的确得選個好日子。
——但是分手不用。
每次回憶都到此中斷,之後的事情他不敢回想。
“你不過是自己厭煩了吧。我們的感情出現了問題,你甚至都沒有想過去修補。
“你連分手理由都沒有告訴我,不過是覺得,已經是要扔掉的東西了,沒必要告訴他抛棄他的理由了,對吧?”
他看着關卿,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憤怒和難過糅雜在一起,他幾乎無法呼吸:“我沒有放手,先離開的人……”他難過地閉了閉眼,“明明是你。”
這麽多天的煎熬、惶惑、不甘在此地一股腦地傾瀉。他不怕關卿跟他鬧別扭,不怕關卿說他、罵他,甚至不怕他提分手。
他最怕的不過是……
關卿不要他。
——關卿不愛了,關卿擅自抽身、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那樣,他承受不了的。
他想,自己可以不在意的。如果關卿不要他了,他可以等,他可以重新接近關卿,哪怕是再蹩腳再拙劣的理由……
他不願放手,盡管一顆心都被人踩到泥土裏來回踐踏了,也不想放手。
僅僅兩個星期,他甚至沒給自己留足療傷的時間。關卿那麽好,他害怕自己一逗留,他就不見了。他草草縫合了傷口,就很急地再次觍着臉湊上去,像條記吃不記打的哈巴狗。
沒想到卻再次失控了。
原來匆忙縫合的傷口還在流血,原來關卿拿着最鋒利的刀,原來……那把刀,真的會落下來。
他想,既然無可避免,與其等關卿說,不如自己來。
他原本以為,懸在頭頂的鍘刀總是要落下來的,與其在恐懼中惶惶不可終日,不如早日結束。
卻沒想到,自己動手,疼痛并沒有減輕。
反而愈演愈烈。
他們仿佛在比賽,較量誰的話更能傷害對方。
明明對方的一分痛,會加倍地返還給自己,卻控制不了,在這樣痛苦的惡性循環裏越陷越深。
誰都不好過。
關卿不敢看謝許。他覺得哭是很沒出息的事情,況且他已經足夠窩囊了。
拼命推開了最想擁抱的人;和謝許對視就想親他、也想哭。
明明不想說過分的話,卻說了;想讓謝許別那麽刻薄,可他根本沒有那個資格。
簡直一團糟。
沒關系,從頭到尾錯的都是他,他無所謂。即使謝許因此讨厭他,也無所謂。
他怎麽能把分手的理由說出來。謝許那麽好,他怎麽忍心。
他的确還喜歡謝許。
但是他不喜歡自己。
關卿捂着眼睛,聽到謝許在那邊接起了一個電話。
謝許的聲音很低:“媽。
“什麽,介紹對象?江碌?”
關卿呼吸一窒,他把頭埋得很低很低,甚至想捂起耳朵不去聽。
而謝許在那邊,說:“你聽誰說我分手的?”
謝許看着關卿,似乎想摸摸胸口的項鏈挂墜,卻抑制住了自己,把手塞回兜裏。
那邊又說了什麽,謝許頓了頓,說:“不用了。
“我沒有分手。”
關卿睜大眼睛。
也不知道在對誰說話,謝許執拗而堅定道:“我沒有分手。
“關卿,你之前說要分手。
“我的答複是——
“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謝許(遍地打滾):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只許州官放火,不許你離開我!
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