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歪醋斜醋
季垚這一通話說得符衷滿腹熱燥,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遇上這等好事,而他還沒做好準備。符衷忙亂起來了,臉色一陣煞白,手抓着衣服下擺,就是不肯放到腰帶上去。要他當面脫褲子恐怕還需要一點兒勇氣,符衷從小接受的教育裏沒有這些腌臜東西。他緊抿着下唇,盯住季垚的臉,等着他改變主意的那一刻。
然而季垚昂着頭沒有說話,他把雙手反背到身後,一手握住另一手的手腕,這是執行員的标準站姿。他們的視線碰撞在一起,但誰都沒有躲,這視線裏包含的東西可并不枯燥乏味。
等了會兒後季垚見符衷沒有動作,他垂下睫毛把目光滑到符衷的腰帶扣上去,看着那處說道:“你為什麽不動?沒聽清我的命令嗎?”
“首長,為什麽要脫褲子?”符衷問,他心裏揣着頭小鹿似的突突亂跳,“是每個人都要脫嗎?”
“當然不是,如果機器還好着,你就不用脫了。你請假遲到,耽誤了我這麽久的時間,現在儀器不給面子,你是不是要做一點犧牲?”季垚擡起眼皮看着他。
符衷語塞,季垚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堵他的嘴。不過遲到這事确實不對,符衷咬咬嘴唇,說:“對不起,下回絕對不遲到了,随叫随到。”
承認了錯誤就是乖孩子,季垚喜歡乖孩子,所以這麽做準不會錯。符衷在心裏打着響亮的算盤,他這張甜嘴準能把季垚的氣壓下去,只要把這只老狐貍哄開心了,這事兒就這麽翻篇了。
季垚舒舒坦坦地翹翹手裏的墊紙板,他不再去看符衷腹下那神秘的一截,側過身靠在桌子旁邊喝一口溫水。目光越過玻璃杯的邊緣睃了他一眼,說:“你這麽怕我,怕不是因為我比你大?”
這句有歧義的話像是燒着的香爐一樣把符衷的耳朵烘得熱氣騰騰的。季垚盡講些嵌骨頭的雙關語,他把符衷引入浮想聯翩的境地裏,自己卻還面色坦然站在跟前直視着他。周圍的氣氛忽然變得甜膩起來,有種不知名的情愫從兩人身上散發出來了。符衷摸了摸發涼的鼻梁,垂着眼睛故意說:“我比您小三歲,自然您比我大。”
伸着一雙長腿的季垚站在那兒點點頭,他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抓住了符衷的尾巴,把他擲入自己的乾坤袋裏去。季垚忽而笑将起來,仿佛自言自語那樣說道:“嗯,我比你大。”
光這幾句話就夠符衷瞧得了。他但笑不語,只是扣住自己腰帶準備動真格了。符衷擡眼看季垚,說:“長官您真要我在這兒脫?頭頂有七八個攝像頭照着呢 ,不如咱們換個地方。”
“不了。”季垚信心十足地敲了敲鞋跟,撐着手臂往後倒,唇線擡了上去,“我哪都不去,就在這裏。好了,士兵,不要說些有的沒的,立刻執行!”
“收到,長官!”
出人意料的,符衷竟絲毫沒有拒絕,臉上甚至沒有顯露出半分的尴尬,甚至有一絲理所當然。他像往常一樣回答季垚,低頭就拉開了皮帶扣。雄鷹巨樹鑲在上面,解開時發出了啪嗒一聲清脆的聲響。符衷知道自己該怎麽對付季垚了,季垚仗着官大表面上處處為難他、挑他的眼、找他的刺,就是想激他、想逗他,但心裏真正想的卻不是這麽回事。
這會兒才剛拉開了皮帶,季垚的眼皮就抖了抖。他猛地站直身子,将墊紙板伸過去抵住符衷的手背:“叫你脫還真脫?不怕我耍流氓占你便宜?”
“剛才您不是都看過了嗎?您衣裳穿得齊整,我可是什麽都沒穿呢。”符衷說,“您的手真真切切地觸碰到了我的皮膚,算起來被占便宜的人是我吧?您說這筆賬該不該這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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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強過招,一時間外人看不見的地方地動山搖、火花四射。季垚好一會兒都在沉默,不吱一聲,沒讓符衷繼續下去,也沒讓他把腰帶綁起來。有千方百計在他心頭滾來滾去,就像用舌頭撥弄松動的牙齒。最後季垚退了一步,他把墊紙板收回去:“行了行了,剛才就是逗逗你。要是你反抗一下,說不定我一心軟也就算了。誰知道你還真敢這麽做了呢?”
短短幾分鐘裏峰回路轉,驚人的激情沖上山峰又飛流直下,最後還留有震耳欲聾的回音。符衷被逗弄得口幹舌燥,他活了這24年,還沒有人能讓他随時随地都提心吊膽地擔心着自己會不會按捺不住,以致于做出些非分之事來。季垚是頭一個,也是獨一個。符衷臉上紅了一陣,垂着頭把皮帶三兩下扣好,綁緊了腰線,再将寬大的線衫下擺塞了一點兒進去。
季垚其實臉皮薄,讓他看符衷的家夥,他斷不至于做到這一步。季垚對符衷的秘密再有探索欲,這種手段他還使不出來。不過是被兩層布擋住的深山幽谷而已,誰還沒有不成!
“回去把這個、這個,還有這幾個都抄上去。”季垚掩飾性地故意抖了抖紙,抖出嘩啦啦的響動,“其他的不用,我只是寫着玩的。”
不知是由于疑惑,還是羞赧,符衷頓時語塞了,他像灌多了酒的人那樣盯着紙面直發愣。季垚忽然大笑起來,這時符衷才知道自己一走進這兒的時候就被逗了。登時有一顆頑皮的水彈在他心裏炸開來,把他裏裏外外都被澆透了。季垚看着符衷的耳根子慢慢紅起來,像蒸籠裏點着紅翠的白面饅頭般招人喜歡。
季垚背過身去笑了一陣,他很少笑,厲色刻進了他的骨頭裏,下面人都很怕他。符衷看季垚的眼鏡在燈下反射出微光,他深色的頭發也跟着變得溫柔起來。
“長官。”季垚忽然感覺身後有人走近,接着一條颀長影子把他包裹住,“我什麽時候再來體檢?”
符衷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他背後,就隔了一步路的距離。季垚回過身看他,忙伸手按住符衷的胸口,讓他停下來。好巧不巧正好按在了心髒的位置,他感受到了手心裏傳來的隐隐跳動感。
他把符衷的心跳包在手裏了,他們的心房在同一個頻率上跳動。季垚笑了起來,說:“請不要離你的長官這麽近。具體的時間我會通知你,最遲不過星期三。請你退後。”
“我看不清您的眼睛,所以想站得近一些。”
“你視力5.2,怎麽會看不清?”
“可能是光太亮,您的眼鏡反光太強烈。”符衷果然停住了腳步,兩人就這麽面面相對,明明什麽都不是,卻親近得猶如多年知心摯友,“您剛才沒有給我測視力,您又是怎麽知道我的視力的?”
符衷捅破了季垚東躲西藏的小心思,讓他把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季垚剎那心虛起來,他退後一步,說:“早上給你拿體檢表,順手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順手順手,又是順手,季垚的手怎麽這麽順。符衷心裏亮堂得很,但他沒有多問。季垚怎麽說那就算怎麽回事,他是長官,他那麽強大那麽美,他說的都對。
随後符衷又上前一步,季垚心中惶惑,但他打心底裏又不想拒絕。隐藏在心扉角落裏的情感嗷嗷怪叫起來了,催促他說出來,将他的熱烈、激情和愛告訴全世界。季垚摘掉了眼鏡,模模糊糊的世界讓他适應不過來。在這片模糊中只有符衷起落分明的五官漸漸廓清,他無疑是一件出色的傑作,讓季垚第一眼瞥見後就再也沒有忘記過。
符衷看清了季垚的眼睛。
“長官,”符衷喊他,繃緊手臂撐着桌子,他個頭高,人又強壯,“您有沒有體檢過?”
“廢話,難不成還等着你來給我體檢?”
“那看來我們這筆便宜賬要過好久才能算清了。”
“別忘了上回你來我家裏做晚飯,我當時穿的是什麽衣服?你敢說你沒往我露出來的地方看過一眼?”季垚反唇相譏,他一定要駁倒符衷的歪理。
符衷眯着眼睛想了想,說:“那是您自己穿的袍子,您想穿成什麽樣就什麽樣。那樣的彈花軟緞很适合您,我說的是實話。長官,您以後可以多買點兒類似的衣服。”
這幾句話把季垚說得爽利了,他抱着雙臂斜過腦袋微笑,戴上眼鏡後撇過眼梢,豎起食指放在符衷鼻尖跟前:“你的騷話不要這麽多。我是你的長官,請你對我保持尊敬。”
門外突然傳來了砰砰敲擊的聲音,一個佝偻老頭穿亮黃馬甲站在玻璃門外面,他是清掃樓層的清潔工。老頭子站在那兒,用瞪得極大的、銅鈴般的雙眼斜睇着裏頭,操将着一口梆子戲似的嗓音招呼道:“裏面的,你們在幹什麽?事情弄好了趕緊出來,要落鎖了!”
季垚收了手指,回頭胡亂答應了一聲。他惱恨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來,每當他和符衷獨處的時候,總有這樣那樣的人出來把他的甜蜜幻想趕跑。季垚回頭看看符衷正在穿外套,伸手撈住他的背包挎在背上,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他快點出去。季垚挎着包,邁起大步往外走去了。符衷叫不住他,一手拽着外套匆匆趕上前。老頭咕咕哝哝地自言自語着,拉着他的手推車離開了。
走出大樓,季垚轉入花木相映的地方去了,一大叢三角梅挂在樹皮光滑的紫薇旁邊。外面風大,天也冷,符衷打了個哆嗦,匆忙追趕了幾步。季垚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知道是誰。
“首長,我的包。”
季垚掂掂黑色的背包,遞到他懷裏:“這麽重,早知道就不幫你背了。”
“謝謝您幫我背包。”
“謝什麽,多大點兒事。算我剛才逗你不對,給點補償。”
季垚抿唇沖他笑了笑,身上的制服穿得規矩齊整,胸前別着徽章。季垚沒有戴帽子,他那頂帽子上鑲嵌的雄鷹巨樹徽章才是最能彰顯他的威武的東西。符衷就喜歡他這樣,利落有序,棱角分明,只是不知這棱角何時能磨平。
兩人忽然陷入久久的沉默,不知從何說起。季垚停住腳步,踮了一下腳尖說:“我和朋友一起吃飯,你不用跟着我了。”
“您可以帶上我嗎?”
“你去幹什麽?”季垚伸手薅了薅他的頭發,“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別成天跟在大人屁股後面跑。”
還沒等符衷回答,季垚又說:“從大學開始就這樣,到了這裏還這樣。你已經長大四歲了,做出來的事怎麽還跟十八九歲的人一樣。”
符衷摸摸頭頂,他的頭發蓬松而柔軟。他擡眼觑了觑季垚的臉色,說:“那您去吧,我回家等您。”
“等我幹什麽?等我回去收拾你?甭扯嘴皮了,先吃晚飯去吧,別餓着。”季垚皺起眉憂心忡忡地望着他,随後把手抄進衣兜裏,轉身踏過一條彩石鋪就的林蔭路往兩座建築之間的小廣場走去了。
符衷站在一棵白楊樹下送他,季垚走遠了,他的聲音卻還浮在空氣裏。符衷踮起腳跟遠遠地眺望,季垚轉過一汪噴泉就消失不見了。符衷離開了白楊樹,覺得有些孤獨,他這下不知道晚飯怎麽解決了。食堂餐館裏能給季垚做飯的好廚師那麽多,不缺他一個。符衷随手撇了一根細葉芒,那些靜悄悄的落寞,都灑在花壇裏,然後飄進樹梢上紅尾山雀的巢中。
“喂,九兒,你那邊怎麽樣?”
“不怎麽樣,東西買來了沒有?我餓死了。”
“混蛋!開門,我在外面。”
陳巍丢掉手機,忙從沙發上扶起來,架起拐杖一跳一跳地過去開了門。符衷在外面,提着裝滿了食物的袋子。陳巍把袋子奪了過去,一邊拐着腿一邊往屋裏走,回頭請符衷進來坐。他讓符衷換了鞋子,自己去了餐桌旁坐下,拉開袋子興致勃勃地一樣一樣清點起裏頭的東西來。符衷按照陳巍發去的清單給他買了酸奶、熱乎乎的飯菜、新鮮水果和一堆垃圾食品。
客廳裏只亮了壁燈,因為符衷來之前陳巍正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符衷把包取下來放在玄關處的木制桌臺上,脫了外套走進空蕩蕩的客廳環視了一圈,問:“你的室友呢?你有事不會找他嗎?為什麽要我來伺候你!”
陳巍餓極了,他把豇豆和泡椒牛肉拌好,吃了兩口才說:“他請假回家去照顧他媽媽了,聽說是癌症,挺嚴重的。”
符衷點點頭:“那你就一個人住?喊我天天給你端茶送飯?你想得美,陳狗,我才不幹專職保姆!”
餐桌前的陳巍擡着受傷的腿,一邊用勺子把泡椒切碎,然後将盤子裏的飯分了一半出去,盛在碗裏。他動不了身子,只得喊符衷幫忙:“幫我把這碗飯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箱裏去行嗎?”
“為什麽還要留出一半來?”符衷拿着碗問,他進了廚房,找到保鮮膜蓋了上去。
陳巍笑嘻嘻地低頭夾菜,說:“明天早上熱過了當早飯吃。如果我那室友在這兒就好了,我會留給他當宵夜,酸豇豆和泡椒牛肉一起炒在米飯裏就是最強的!”
符衷将飯碗、水果和酸奶一一放進了冰箱裏,走回客廳來在沙發上坐下,按掉了電影的暫停鍵。客廳裏又充滿了熱鬧的人聲,只不過人聲都是從電視機裏傳出來的。陳巍正吃着飯,擡起頭來對符衷說:“我新買了《卡薩布蘭卡》的電影碟子,就在左邊的茶幾櫃裏面,你要看就拿出來放。”
寬闊的電視機屏幕裏的畫面換成了《卡薩布蘭卡》。符衷安靜地坐在那兒看電視,他心裏亂糟糟的,不想回家,也不想到別的地方去。于是打算就在這兒等陳巍吃完晚飯,順便看場電影。符衷手裏捏着手機,他想給季垚發消息,想和他聊天,但他按亮了屏幕無數次,卻遲遲沒有動手。
陳巍把吸管插進酸奶瓶裏,看着符衷的後腦勺說:“符狗要不你搬來我這裏住幾天?咱倆兄弟兩個好照顧。”
“誰照顧誰?只能我照顧你罷了!你先給我個充分的理由,我一人一套房住得舒舒服服的,為啥來你這遭罪?做夢!醒醒,你想都不要想!”
“可是我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啊。”陳巍有點委屈,把縫了針的傷口指給符衷看,“你看,我現在就是個殘疾人。”
符衷抄起茶幾上一本書飛到陳巍頭上去,陳巍打了個呼哨,伸手穩穩地接住了。符衷把疊起來的腿放下,頭也不回地說:“你這個廢物能不能有點上進心?首長被燒成那樣也沒見人家喊痛,你就在這裏要死要活?”
陳巍丢開書,癟着嘴說:“你果然喜歡季垚不喜歡我。”
“誰他媽要喜歡你?”符衷猛地回過身從沙發靠背上頭看着陳巍,“你這樣子哪會找得到女朋友,你就等着打一輩子光棍吧!”
這又說到了陳巍的痛處,因為他前陣子剛和女友分手了,女友抛棄陳巍的理由是他們性別不同。
對此陳巍百思不得其解。
符衷幫陳巍把垃圾收拾幹淨,整理了一下屋子。陳巍一個勁唠唠叨叨地說個不停,不管有沒有人關心他都能愉快地說上好一陣,符衷默不作聲地聽着他将衆多精彩紛呈的好故事侃侃道來。
他們一塊兒坐在沙發上看着屏幕裏的黑白畫面,符衷最後還是沒忍住給季垚發了消息。他的手機屏幕亮着,陳巍正把一罐挂霜花生遞給他,湊過去的時候一眼掃到了手機上的備注名。
“細腰?”陳巍驚訝的聲音陡然響亮起來,甚至蓋過了電影裏的對白,“老天,你給誰備注得這麽騷?你真有女朋友了?快給我看看,看看你們配不配得上!”
說着他要去搶符衷的手機,符衷見勢不妙迅速按滅了屏幕,将手機死死護住,兩人坐在沙發上打了起來。
“陳老師是感情專家了,你這個處男還啥都不懂,快來讓我教教你如何經營一段美好的愛情!”
“滾吧!你跟哪個女朋友待過三個月以上?”
“你這就不懂啦!不管他在一起多久,總歸是在一起過。跟你這童子軍比起來,我經驗總比你豐富,要知道陳老師是專業人士。”
符衷氣得直罵他,陳巍像牛皮糖一樣黏在他身上。鬧了一陣後陳巍消停了,他腿上的傷還疼着,經不起折騰。陳巍仰面躺在沙發靠背上,手擱着肚皮,惬意地眯起眼睛盯着《卡薩布蘭卡》。符衷坐在一旁,抱着手機不作一聲地撚着線衫出神,少頃之後他淡淡地開了口:“陳老師,問你個問題。”
陳巍馬上睜開雙眼,抖擻起精神,鯉魚打挺彈了起來:“你說,我聽着呢。”
“我喜歡一個人,真的很喜歡他。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我想和他待在一起,但他嫌我煩,這該怎麽辦?”
符衷神色憂郁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裏熄了屏的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它。陳巍見他臉色不好,知道他是在真心提問,看來符衷最近确實為情所困,林城一說一個準。陳巍細想了一番,擺出一副毋庸置疑的神色說:“依我看,這種人除掉不喜歡你的可能性,多半就是傲嬌。”
“萬一他真的不喜歡我呢?”
“放屁,你這條件還有誰看不上?誰要是看不上你,那她全宇宙找不到另一個比你更好的了。”
“我要怎樣才能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陳巍挪挪屁股,說:“你看看你,先別急着嫌棄我,你這下還不是啥都不懂了吧?喜歡一個人看他的眼神都能看出來,當然我知道你眼神差,所以你就要看他的表現了!”
“什麽表現?”
“老天!你再死板一點都可以去當沖浪板了,七哥。”陳巍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看他會不會吃你醋。要是他喜歡你,什麽飛醋斜醋歪醋都吃,那會兒你就該知道他究竟愛不愛你了。”
“那我要怎樣才能讓他吃醋?”
“你這個呆瓜,找個機會故意當着她面跟別人熟絡,看她用不用眼神把你千刀萬剮。”
符衷想了想,點頭:“他好像不太喜歡我與某些人走太近。”
“那就對了!”陳巍興沖沖地大笑起來,重重地拍了拍符衷的肩膀,“她準是喜歡你沒跑了!你那麽愛她,她也一定會對你至死不渝的。”
聽了這話後符衷才笑了笑,他垂着睫毛,眼裏的憂傷稍微淡了些。坐在沙發看完了老電影,符衷把燈打開,說:“我要回去了,電影不錯,碟子借我幾天,我想再看幾遍。”
陳巍笑嘻嘻地就把碟子給他了,沖他狡狯眨眨眼睛,祝他和女朋友百年好合。符衷佯怒着回怼了他一句,然後罩上外套,挎好背包出門去了。他走在路上看看手機,季垚沒有給他發消息來。
瑟瑟秋風輕柔地撲在他臉面上,吹去了在陳巍家裏烘出來的熱意。他走過一道道路燈,含着下巴,将自己包裹在密不透風的氣泡裏。符衷知道自己沒有女朋友,那只不過是陳巍的幻想,陳巍萬萬不會想到符衷會對季垚有同性之愛。他回了七公寓,走進前往26樓的電梯。
26樓的門廳裏亮着廊燈,暖融融地照着牆上的挂畫,空氣裏彌漫着松子香。季垚敲了2601的門,沒人應,皺着眉頭在2601的門前轉了轉鞋跟,然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他正要掏出手機發消息,卻見符衷正從電梯裏走出來。
符衷見了季垚的人,快步趕過去行了禮。季垚臉色極差,怫郁地問他:“這麽晚才回來?去哪了?”
符衷從包裏拿出那張碟子遞給他看:“我去照顧陳巍了,這是他給我的碟子,挺好看的。”
“你們一起看電影了?”季垚抓住重點。
符衷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愠怒,腦子裏空白了一瞬,頓時僵住了臉。符衷兩手自然下垂站在季垚面前,抿抿唇誠實地回答:“是的,長官。”
季垚攏起大衣,側着身子看他。幾秒鐘後他冷冷地笑了一聲,扭頭在自己家門口按了指紋、照了虹膜,站在打開的磁門前回頭睃了符衷一眼:“那你繼續看吧。”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磁門很快将裏頭的光景掩上了,暖融融的門廳裏只剩下符衷一個人。符衷在原地站了會兒,忽然聞到松子香中有一股古怪的醋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