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藏靈5
第43章 藏靈5
秋日暮晚,涼風飒飒。
許究洗淨了雙手, 把玉石重新綁在季子修的腳踝上。
不知道是不是季子修的錯覺, 許究替他綁繩子的時候, 暗中摸了好幾下他的腳。這個動作,讓季子修一下子就想到了某個老變态。
于是他看許究的眼神從感動, 變成了懷疑。
或許是季子修看他的目光太過炙熱, 他這樣觀察許究,讓許究擡起頭問︰“這麽看着哥做什麽?”
季子修微愣。
許究一本正經的模樣, 是想打死不想承認了!?
“因為哥哥好看!”季子修睜眼說瞎話,卻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許究卻淡然的說︰“悠然更好看。”
然而這樣的表揚,對審美異常的季子修根本起不到效果。季子修縮回了腳, 他蜷縮起腳趾,許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眼楮都亮了。
季子修︰“……”
?, 就這樣了, 你還怎麽掩飾?!
“天氣冷了,穿襪子吧。”
“……我自己來吧。”季子修嘆了口氣, 早就見怪不怪了。
許究皺着眉,一臉嚴肅︰“你的手受傷了,還是哥哥幫你。”
Advertisement
他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可以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季子修。上一個世界的時候, 秦奕就是這種面癱,連和他做的時候都面癱,可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
該怎麽着怎麽着,死死壓着他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手軟。
季子修眯起眼, 伸出了腳。
長期不出門,讓季子修的膚色呈現一種病态的白,就連腳上也同樣如此。許究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癖好,看到季子修的腳時,他幾乎是愛憐癡迷的盯着看。
要是其他人,他只會覺得惡心。
許究帶着這種無法言語的心情,複雜的幫季子修穿上襪子。
他的動作又穩又溫柔,許究觸碰到他的腳時,季子修覺得有些癢。
眼前的男人看着比秦奕年輕了太多,給他穿襪子的時候,也這般細致。
跨越了一個世界,他又找到他了。
季子修除了想罵許究老變态以外,還想狠狠的抱住他,親吻他,告訴許究自己有多想他。
“哥。”季子修叫他。
許究給人穿好了襪子,戀戀不舍的放開了季子修的腳,才擡起頭問︰“怎麽了?”
季子修卻笑了︰“謝謝你,還出現在我身邊。”
這個笑容,不似他以前那種乖巧的笑,而是真正的,輕松而溫暖。
涼風送爽,暮色正濃。
這大約是許究一生都難以忘記的美景,季子修笑得那麽輕快。
許究貪戀的注視着季子修的臉,季子修的眼下仍然帶着很濃的青黑,看着十分憔悴。可見他笑得開心,許究的心也跟着雀躍起來。
“說什麽傻話。”
許究不明白這種感情是什麽,只是用手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季子修的頭。
季子修的頭發又軟又多,讓許究的心莫名悸動起來。
而那個人還偏偏要勾着他,在許究的手心回蹭了兩下。
季子修做得很娴熟,似乎已經做過千百次那麽多。
許究的心下一動。
正在此時,季子修肚子咕咕的聲音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溫馨的氣氛。
許究無奈的看着他︰“想吃什麽嗎?”
……他可不想再和米湯!
“我想喝露水。”季子修蜜汁微笑,“露水牌礦泉水。”
季子修覺得經過上個世界過後,自己的臉皮厚了不少。
許究微愣︰“……有這個牌子的嗎?”
“有的。”專為他們小仙女準備的,以前的秦奕給他屯了半個屋子!
許究嚴肅的站起身,決定去找找這個牌子的……礦泉水。
一個叫露水的礦泉水,許究覺得它很有理想。
“我去給你買,待在病房裏別亂走動。”
季子修答應了,看上去乖極了。這個和裝出來的乖巧有本質的區別,許究一眼就能明白,他以為是季子修在他的面前終于放下了戒心。
等許究走出病房,裏面就只剩下了季子修一個人。
準确的說,還有方雲寒。
[我想,我該好好控制這具身體了。]
[主人?]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淡然的笑了起來︰[0404,你有沒有覺得,比起之前,我軟弱了許多?]
[軟弱不好嗎?]0404的問法,讓季子修的心慢慢堅定了下去。
原主的執念還深深的陷在這具身體裏,充滿着怨恨。他不斷的祈求,才有季子修的降臨,對于原主許悠然來說,季子修算是他的希望與恩人。
縱然是這樣,怨念依舊折磨着季子修,原主幾乎失了神志,只是叫嚣着……一定要讓方雲寒付出代價。
[我不會這麽失控了。]
季子修下定了決心。
而且,他也該開始布局了。
……
這一邊。
天色已經慢慢暗淡下來,街道兩旁的路燈孤獨的站立着。
許究走在街上,心裏煩,嘴裏含了一口煙。
因為季子修不肯吃醫院的東西,所以許究通常會找個酒店自己做。他正要過去的時候,卻在街口見到了一個人。
殘月的餘晖灑向大地,十分清冷的照在兩人的身上。
謝柔看到許究以後,內心十分不滿。可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知道這個時候逼許究會适得其反,便挂上了柔軟而虛假的笑容︰“阿究。”
許究的臉色不太好,卻還是叫了一聲︰“母親。”
許究的表現生疏而客氣,謝柔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許悠然的身體怎麽樣了?”
“剛剛做了手術,只能吃流食。”許究的目光裏滿是失望,“他很痛苦。”
這種話就像是在怪罪她似的。
謝柔的表情終于扭曲了一下︰“他痛苦關我們什麽事?他現在的一切都是許林造成的……”
“別自欺欺人了!”許究打斷了謝柔的話,“要不是你非要争許家的東西,許林就只有許悠然一個兒子,他不可能放棄許悠然的。”
‘啪!’
刺耳的聲音傳來,許究的臉上很快落下一個巴掌印。
謝柔咬牙切齒︰“許究,你說什麽!你也是許林的兒子!”
許究并不介意疼,只是看着這樣的謝柔,他終究慢慢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來。
“那些東西,不該是我的。”
謝柔恨鐵不成鋼︰“好好好,不是你的,難不成你想還給許悠然?”
許究盯着她,已是失望至極︰“我會幫你争奪許林的財産的。”
只是這東西,就應該是許悠然的。
他要還給他。
謝柔見許究這麽說,仍舊不肯相信他。可她并不傻,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把許究逼急了,所以也沒有不依不饒。
她的話鋒一轉,語氣柔和了不少︰“兒子,媽媽是希望你能過得輕松一些。”
“……”許究沒有理會謝柔,只是告訴她,“我有一個條件。”
有條件就好!
謝柔總算是安心下來了︰“你說!別說一個了,千萬個媽媽都答應。”
“我不準許林送悠然去精神病院。”
謝柔只是恨自己為什麽沒教好許究,讓他這麽婦人之仁。
可此刻,謝柔不想和自己的兒子撕破臉。
所以謝柔只能僵硬的說了一句︰“……好,我答應你。”
這邊,謝柔和許究初步達成了協議。與此同時,方永明那邊卻接到了許林的電話。
他前幾天送自己弟弟方雲寒去了大學報到,并未留意季子修的消息。當方永明聽說季子修住了院,還有些煩躁。
方永明不斷的抽着煙,煙頭幾乎塞滿了煙缸。
嗆人的味道幾乎充斥在房間裏,方永明扭曲而陰沉的喃喃自語︰“悠然,怪只怪你和阿揚長得太像……”
少年時期,方永明還完全不明白自己性向的時候,立志做一個好醫生。
他在大學期間認識了李明揚。
李明揚是個十分放浪不羁的人,他接近方永明就是有意圖的。
李明揚引誘了他,并讓方永明發現自己是gay,又轉身離開。
方永明那段時間十分消極,隐藏着自己,害怕被父母發現。
一方面又帶着瘋狂的情緒,怨恨着李明揚為什麽要讓他發現這種可悲的事實。
而另一方面,方永明想當一個好醫生,只做事業,不談感情。他就這麽逃避着,害怕自己會成為衆多親戚面前的笑柄。
事情的轉變,來自于方永明第一次見到季子修。
或許只是那一眼,就讓他萬劫不複了。
季子修和李明揚長得很像。
方永明細細的思索起來,他是見過許林的,季子修精致的長相完全和他不一樣,所以方永明推測季子修的長相應該像他的母親。
方永明多番打聽之下,才發現李明揚和季子修有血緣關系。
李明揚的姐姐,是季子修的母親李明月。
而那個李明揚明明對別人那麽殘忍,卻格外溺愛這個自小就和他長得很像的外甥。
大約血緣就是這樣神奇的東西吧。
至此,方永明就起了報複的心思。
“阿揚,你惹了我,又丢了我。一報還一報,這是你欠我的。”
方永明手一直在抖,他一口一口的抽着煙,滿是陰郁。
要對一個孩子下手,方永明起初還有罪惡感。可季子修性子太軟,多下手幾次,方永明連心底那點罪惡感也完全沒了。
忽然,電話響起來了。
方永明看到竟然是許林的電話,心虛的盯了好久,就連煙灰都掉在了地上,都沒察覺。
他接通了電話。
許林問︰“方永明,你明天去醫院接許悠然出來。”
“許總……你見過悠然的主治醫生了嗎?他……有跟你說什麽嗎?”
季子修畢竟是許林的兒子,許林會狠心讓他吃藥,讓季子修變得神志不清,可不一定能忍受自己的兒子被人猥亵玷污。
許林很是要面子。
許林皺起眉頭,疲憊的說道︰“我工作都忙不過來,怎麽可能還有時間去關心這個?”
這一切方永明早就料到了,可非得聽到許林親口說出來,他的心才漸漸放了下去。
“李明揚那邊一直想見許悠然,必須趕在他知道許悠然的情況之前。”
“我明白了。”
聽到方永明的答複過後,許林才挂斷了電話。
他就是要讓那些人明白,許悠然的精神出了毛病,那筆李明月留下的巨額基金和15%的股份,要是由許悠然得到了,将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許林眯起眼︰“我還沒老呢!下面的人就叫嚣着換人……呵,李明月,那真是小瞧我了。”
死都死了,還布下那些局,給他難堪。
她越是這樣,許林就對許悠然越是隔閡。
……
月亮已經很高了,光華傾斜而下,照在病房前的芭蕉上,照在波瀾不驚的水池旁。一地都是淡淡的薄紗,朦胧而唯美。
季子修站在窗戶旁,有意讓腳踝上的玉石接觸到月華。
他剛剛是有意支開許究的,因為害怕許究會看到方雲寒。
季子修摸不準方雲寒現身的頻率,只是根據上次在別墅的夜晚所推測。起初季子修以為許究扔掉了玉石,是發現了方雲寒的緣故,可現在看來,卻并非如此。
“住在玉裏的那個哥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方雲寒注意到是季子修在叫自己,不禁微微一愣。
“我在。”
可是這麽說,季子修仍舊是聽不見的。
方雲寒忽然覺得心頭很苦,那個味道在不經意之間鑽到了心裏。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把自己的疑惑直接問出了口︰“……昨天,我哥哥有發現你嗎?”
月華照在玉石的上面,玉石吸收了一部分過後,方雲寒竟然真的現身在這個病房之中了。
季子修看到方雲寒的那張臉時,那股恨意直沖到腦子裏,恨不得上去弄死方雲寒。
可他卻把這一切都忍了下來。
不可操之過急。
他在心底這麽對自己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能告訴我嗎?”
方雲寒微微一怔,他名字的三個字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季子修的眸子裏飛快的閃過了什麽︰“……不能告訴我嗎?其實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一直稱呼你玉石裏的哥哥,這樣很不禮貌。”
他越是乖巧拘謹,方雲寒的心底就越不好受。
他頭一次覺得,就連說出自己的名字都是這麽困難的一件事。
這三個字,對于季子修來說,會是一道催命符。
見方雲寒不肯開口,季子修的聲音微弱了下去︰“……沒關系,是我問得太唐突了。”
方雲寒幾乎脫口而出︰“方……”
他只說了一個字,就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為就這一個字,就讓他的臉色變得慘白,身體也随之顫抖起來︰“方什麽?你是方家出來的玉,也姓方嗎?”
“方藏。”方雲寒話鋒一轉,苦笑着改了自己的名字。
“g?是哪個字?”
“躲藏的藏。”他藏在玉裏,魂魄也只能借助這塊玉現身,可不就是藏嗎?
季子修的嘴角輕輕勾起︰“方藏,真好聽,我喜歡那個藏字。”
他遲早有一天,要把g,變成zang。
方雲寒聽他這麽說,心底的大石頭才終于落了地。
“那你現在能告訴我了嗎?我哥發現你沒有?”
方雲寒搖了搖頭︰“沒有,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現身。”
季子修松了口氣。
“……你很怕我被別人看見?”
季子修卻說︰“不害怕,你是我想出來的,現在要是別人看到我,一定會覺得我自言自語在發瘋吧。”
方雲寒的心被狠狠刺痛︰“誰敢說!”
季子修低着頭︰“太多人了。”
随後,季子修又補了一句︰“他們都說我瘋了,我有病,我得吃藥。”
這全是別人誣陷或者要求季子修做的,方雲寒聽得眼眶發紅。此刻他的心情竟然和許究莫名的重合了起來,要許悠然真是這樣的性子,他也不想讓他變成以後的那個模樣。
“遲早有一天,他們沒人敢這麽說你。”
“真的?”季子修小心翼翼的問。
方雲寒點了點頭,聲音裏伴着沙啞︰“對,你以後會很厲害,沒人敢這麽說你了。”
季子修只是輕輕的笑了起來︰“和自己想出來的人對話,果然很開心。”
方雲寒捏緊了手︰“……”
季子修望着外邊的月,喃喃自語的說道︰“每一句話,都是我愛聽的。”
這一刻,方雲寒才驚覺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有多麽混蛋。
該保護的,就別半路抛棄。
他曾經做錯了,現在不想再錯一次。
季子修根本就沒有必要騙他!他現在才十八歲,不認識二十八歲的自己,方雲寒也找不出季子修騙他的理由。
“悠然……別把希望寄托在許林身上了,他不配。”
季子修低垂着眼眸,裏面什麽都不剩。
無悲,無喜。
“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
方雲寒以為自己的話給季子修提了醒,還沾沾自喜。
可要是許究在的話,一定會發現季子修現在的反應以及處于崩潰的邊緣。他小心翼翼呵護的人,不敢說的話,卻被方雲寒莽撞的一字不漏說給季子修聽。
方雲寒又說︰“你以後離你哥哥遠些吧,他會害了你的。”
這句話,讓季子修猛地擡起頭看他︰“……為什麽?”
方雲寒不是個細心的人,他上一世無法看出許悠然的悲苦就能看出。
而現在,他偏偏要打破季子修最後一絲幻想,還總是以為是為了季子修好。
“你哥哥……對你有那種想法。”
“哪種想法?”季子修裝作不知道的問,可心底早已經對方雲寒惡心透頂了。
方雲寒以為季子修聽不懂,一字一句的解釋︰“就是……方醫生對你的那種想法,許究對你也有。”
這個比喻,讓季子修終于忍不住了。
“住口!”
用方永明那個人渣來比喻許究,對他根本就是個亵渎。
季子修的眼裏冒着怒火︰“他不是那樣的人。”
方雲寒也被這樣的季子修給吓了一跳︰“許究他對你心懷不軌。”
“……心懷不軌?”季子修重複了那四個字,随後狠狠的閉上了雙眼,試圖讓理智主導大腦,“即使這樣又如何?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害我的人。”
這樣的回答,讓方雲寒睜大了眼楮。
季子修竟然……是知道的?
他明白許究對他有什麽樣的想法,卻偏偏表現得若無其事。
兩個兄弟之間,不該惡心嗎?
可季子修下一句話,就讓方雲寒的心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
“他是我,唯一能抓住的。”
這一句話就像是在絕望之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即使那根稻草在不堪,他都要拽得死死的。
——他,又做了什麽?
又在傷害他了嗎?
自責和懊惱快要把他淹沒。
季子修聽到腳步聲,露出歡喜︰“我哥回來了……”
方雲寒只能将身影隐藏在玉裏,看到季子修帶着笑容的朝着許究走去,心底終究不是個滋味。
許究拿着保溫瓶,看到一個人投入自己的懷裏,眼中綴滿溫柔。
“餓了?”
“嗯。”
許究打開了保溫瓶︰“這段時間吃流食,等胃好了,哥給你做好吃的。”
季子修卻在他的懷裏不肯出來。
“我想你了。”
跨越了兩個世界,你聽到了嗎?
——秦奕。
許究的确聽到了,懷裏抱着季子修的時候,是如此的滿足。
這個夜晚,發生了許多事情。
而方雲寒不知道的是,今天他受的這些疼,只是他付出代價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