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詭異的保險推銷員
人，都是會死的。在世難有百年，你可以用努力去擁有一切，卻永遠無法擺脫生死的桎梏。
那麽人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麽？
——引
她看到了自己的屍體。
時間回到二十分鐘之前。
“小姐，買一份保險吧。”
“不用。”
“我們每個人都會死的。所以，買一份保險，你死了之後你的家人就可以過得更好。”
“……不用”
“難道你不會死嗎？”
穆杉無語地看着身邊殷勤的保險推銷員，他倒是長着一張可以進軍演藝圈的臉，笑起來兩只眼睛像月牙一樣彎彎，穿着一件寬松的白色衛衣，亞麻色短發。挺帥的，然并卵。
穆杉微嘆了口氣：“拜托……我只是在等紅燈過馬路而已。”
“小姐，所以你還是買一份保險吧。你馬上要過馬路了啊。”
穆杉搖了搖頭，不再理他。看到對面的紅燈變作綠燈，擡腿就往前走。
随後，一輛卡車闖過了紅燈，沖向了斑馬線!耳邊轟隆一聲，她只來得及回頭看清楚卡車的顏色是綠色，就化作了車輪下血肉模糊的殘軀。
早上七點，人少，只有她一個人倒黴催地，化作了車下亡魂。
Advertisement
“我都提醒過你了……”推銷員一邊搖頭，一邊拿出一本藍皮冊子，劃去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不是穆杉。
#####
北京時間淩晨六點，某建築物的出租地下室裏，“滴滴滴……”鬧鐘聲按時響起。
穆杉睜開雙眼，滿眼的血絲。她好像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她看到了自己的屍體！那具屍體腦漿四濺，眼珠子都掉了出來。
太可怕了……她揉了揉壓塌的卷發，松了口氣，暗暗發誓再也不看恐怖片了。
洗漱、穿衣、出門上班，再在路邊買個煎餅果子當早餐。
今天有個咖啡店的面試，那可是她自從外語大學畢業之後，第一次收到面試通知啊!
想起來大學考來的英語四六級，社團學習來的射箭，在踏上社會的那一刻，竟通通派不上用場了，因為比她優秀的人實在太多了。
因此，她只好把就業的标準一再降低，比如今天這個面試，就和她的專業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坐公交車的地方，在馬路對面。這是郊區，本來這個時間是很少看到別人的，然而今天人倒是不少，此時站在馬路邊等紅綠燈的，兩邊加起來也有四個人，比往常熱鬧了一點點。
紅燈。
“小姐，買一份保險吧。”
“不用。”
“我們每個人都會死的。所以，買一份保險，你死了之後你的家人就可以過得更好。”
“……不用”穆杉剛說完話，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回過頭看那個推銷員，穿一件寬松的白色衛衣，亞麻色短發，笑起來像月牙一樣的眼睛。這麽冷的天，還穿一件單衣……
毛骨悚然！她只覺得渾身的起皮疙瘩都起來了！
......除了四周的人多點，其餘都和夢裏的一毛一樣！
穆杉看推銷員想要說什麽，忙打斷了說：“你是不是要說，難道你不會死嗎？”
推銷員笑眯眯地道：“嗯啊，難道你不會死嗎？”
太詭異了！穆杉震驚地咬着嘴唇，她沒有說話，她眼睜睜看到紅燈變成了綠燈，然而，她并沒有向前邁出腳步，她想……驗證一下，雖然這個行為似乎很愚蠢。
推銷員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在她邊上靜靜地站着，其他人開始過馬路。
一輛綠皮卡車闖過了紅燈，穿過斑馬線，呼嘯而去！然而穆杉并未看到過馬路的人被撞得十分凄慘的景象，相反，那些過馬路的人……從卡車上穿了過去！
那個瞬間，她只覺得頭皮一陣又一陣地發緊，後背涼得宛若靠在冰窖上！
“這個地方一共死了五個人啊……”推銷員若無其事地搖着頭，然後看着穆杉忽然問道，“小姐，你有駕照嗎？”
穆杉的包掉到了地上亦不自知，她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姐，你有駕照嗎？”
穆杉臉色蒼白地道：“那些人……那些人你看到了嗎？他們從卡車上穿過去了……是穿過去了啊……”
她話音剛落，從馬路對面走過來的人似乎聽到了她的話，那四個人停下了腳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穆杉，陰森，太陰森了！
“嗯，很簡單，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人啊。”推銷員若無其事地說道，一邊傾國傾城地笑着。
穆杉真希望自己可以兩眼一黑，直接吓暈過去。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她十分頑強地清醒着。
“小姐，你有駕照嗎？”推銷員又問了這個問題。
“你為什麽一直問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駕照你妹啊，我沒有駕照……”穆杉朝推銷員走近了幾步，那四個人圍着她和推銷員，一直看着她，她雙腿發軟，都不知道往哪裏跑，引用一句當紅某電影裏的話，就是她快吓尿了。
“很可惜啊。”推銷員嘆了口氣，“以後還得自己開車，那你就在店裏守着好了。”
“什麽意思？”穆杉這才覺得這個推銷員十分不對勁。
推銷員将那份推銷資料放進随身的手提皮包裏，然後微笑地看着穆杉，白皙的皮膚宛若上好的羊脂玉，一雙帶着碧色的眸子裏倒映着兩個小小的穆杉，他友好地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酉陽。是彼岸咖啡店的老板。穆杉小姐，恭喜你被錄取了哦。”
穆杉怔了片刻，頭皮一緊：“彼岸咖啡店？”
沒錯，她今天要去參加的面試，就來自彼岸咖啡店。
推銷員，不，酉陽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那些鬼不知是否是因為聽到咖啡店的名字，總之，四散而去，繼續站在馬路邊等待過馬路。
穆杉這才略微松了口氣，轉而警惕地看着那個叫酉陽的少年：“你一定知道什麽對不對？我會夢到我被車撞死，然後又看到......額，鬼，是你做了什麽對不對？”
酉陽眯眼一笑：“我說過，這個地方一共死了五個人哦。”
明明只看到四個鬼，卻死了五個人？那麽……
穆杉臉色慘白：“……難道，我已經死了？”
“不，你還活着。暫時。”酉陽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擡手看了看手表。那是一塊黑色的運動手表，倒是顯得很有時尚品味。
“嗯……時間不多了。8:30直接去店裏上班，店裏有人會告訴你怎麽做，工資每月3000，包吃住，你可以在店裏選個空房間住。你要是能讓店裏的盈利上升一半以上，我可以考慮告訴你你現在的狀況是怎麽回事哦。”
每個月3000啊，包吃住啊……然而……
穆杉一邊說一邊探頭探腦地看了幾眼那離得不遠的三個“人”，一邊賊兮兮地和酉陽說:“你是不是會抓鬼？我去咖啡店是一起抓鬼的嗎？因為我現在可以看到鬼所以錄取了我？就像那些裏寫的一樣？”
“想象力還挺豐富，有點那麽回事，但又不是，你可以繼續猜。”酉陽笑眯眯地說道，“對了，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買保險？”
“……我沒錢。”
酉陽嘆了口氣：“不早說。”說完就轉身離開：“我先忙，上班別遲到。”
“喂……你別走啊，你走了，那些鬼還在，我怎麽辦？”
酉陽早就走遠了，頭也不回地說道：“穆杉小姐，趕緊去上班吧，他們不敢拿你當替死鬼。”
一陣冷風掃過，穆杉看着那些明顯不怎麽友好的“人”打了個哆嗦。
綠燈。仔細看了車輛，穆杉一溜煙地過了馬路。
之後的這一路，簡直糟透了。
穆杉所在的地方是南陽市的郊區碧羅灣，也是工業區，遍地廠房，穆杉沒有錢租好點的房子，只能以低廉的房租住在這裏。因為環境原因，住在這裏的人不多，但由于這裏不是始發站，公交車到達碧羅灣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位置了。
穆杉拉着手環，站在公交車的某個角落。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一直到一個穿皮馬甲的平頭青年上了車。他一屁股坐在了前面第三排的某個老弱病殘位置上。
這本來也很正常，人們沒有位置的時候常常這麽幹。
然而，穆杉卻看到，這個位置本來就坐了一個人。
一個老人。半灰半白的頭發，穿着有些破舊的衣裳，一直在低頭咳嗽。平頭青年穿過了老人的身體，坐在了這個位置上……
一股涼氣嗖地從腳底竄起，汗毛都豎起來了。我看不到，看不到，沒看到，就是看不到。穆杉不停地催眠自己，奈何，她十分清晰地看到，一個位置上，重疊坐着兩個人……
穆杉拉着公交車手環的手心，滲出了汗。她懷疑那個老人也像馬路邊的那些“人”一樣，在找替死鬼，心裏頓時糾結着要不要試着上去勸一勸那平頭青年，讓他不要坐在那裏。
又過了一站，上來幾個人，其中有個胖老太太，提着個菜籃子，似乎要去買菜。她剛好，站在了那個平頭青年的邊上。
“現在的年輕人都不懂讓座呢。”老太太有些厲害，瞥了那平頭青年一眼，大聲地嘟囔了一句。
平頭青年眉頭一皺，幹脆閉上眼睛裝睡覺。
老太太陰陽怪氣地道:“還裝看不見。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道德觀念都沒有。”
平頭青年似乎有些坐不住，起身讓開：“你坐。”
老太太心滿意足地坐了下去……
穆杉倒吸一口冷氣……怎麽辦怎麽辦？應該提醒那個老奶奶啊，她咬了咬牙打算向前走去，卻被坐在身邊的一個人拉了拉衣角。
那是個穿着黑襯衫的俊俏青年，一雙帶着古典風格的細長眼眸裏黑白分明，五官如雕刻得一般精致，薄唇抿成一線，神色冷淡，渾身上下都彌漫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就像是……三無男人，無口無心無表情。
“不想死就待着。”青年低聲說道。
穆杉打了個冷戰，小心翼翼地低頭問：“你……你能看到？”
青年微微瞟了穆杉一眼：“沒有實力，過于泛濫的同情心只會殺了你。”随後事不關己地看向窗外。
“什麽？喂。那個……我說……”
青年卻沒有再理睬她的意思，仿佛剛剛說話的不是他，然後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張報紙，像個老幹部一樣開始看起了報紙。
穆杉很無語，她嘆了口氣，她一時間沒有勇氣再去提醒老太太了。
到站的時候，老太太也在市政府那裏下車。老太太一邊走，一邊揉着肩膀自言自語道：“怎麽回事？怎麽這麽酸疼……”
那是因為，她的背上，趴着那個低頭咳嗽的老人啊……陽光燦爛的街道上，綠樹成蔭，人們匆忙地行走着。
那個老人趴在老太太背上，略略回過了頭，朝着剛下車的穆杉露出了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穆杉一個激靈，吓得拔腿就跑，樹影和店鋪一個接一個地在視野中後退。
……可是，不知為何，她心裏很不是滋味。
那個老太太雖然嘴巴不太好，主動要求別人讓座……但背着個鬼，不是會很慘？她都看見了，卻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阻止不了嗎？
那，為什麽要看見呢？看見的意義是什麽呢？
穆杉的鼻子被冷風吹出了鼻涕，回頭再看的時候，已經看不到老太太了。
這可真是個……全新的世界啊！穆杉表情複雜地站在鋪着橙色菱格地磚的人行道上。
再往前走，友邦路477號，就是那一家，靜靜等待着她的彼岸咖啡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