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驕縱的小魔頭呀
“梅瑟出去弄木材了。給你做張床,放側宅裏,以後你不必睡在樹上。”
路西法聞聲擡頭,才發現坐在木桌前的雅威,已經觀察他許久。
想到剛剛自己沮喪的模樣都被這人看了去,路西法頓時臉上有點熱。
他故作淡定地走到火堆旁,把煮沸的羊奶端到桌上,說:“你的羊奶。”
上帝“嗯”了一聲,說:“謝謝。”
而後收起紙莎草本,從側房裏提出一個挎籃。
路西法朝籃子裏看了看,裏面東西很多,奇奇怪怪的。
有皮繩、刻刀,有方方的小木塊,還有做工粗糙的金屬小鈴铛。
也不知是用來做什麽的。
他細數着籃子裏的東西,神情分外專注。
直到耳邊響起一聲:“看好了嗎?”
回頭,正對上一雙帶着微微笑意的眼,還有幾分打趣。
這才發現,自己被人看了好久。
路西法心裏懊惱,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目光自籃裏七七八八的小東西上收回。
托了下颌,把頭轉向一邊,小聲地嘀咕:“小氣,看看都不行。”
叮叮當當的聲音傳來,錯落得落進耳朵裏,又忍不住豎着耳朵尖兒好奇:這人到底是在幹嘛?
他一點點伸長脖子,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瞄。
先是看見那人白潤的手指,然後是……
呃……
當即整個人僵住。
因為,被他偷瞄的人,那雙漂亮的眼睛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清澈又幹淨的眸子,與他視線對上,蕩開星星點點的縱容。
“要看嗎?”上帝說。
路西法頓了頓,遲疑地點點頭。
而後便看到男人瑩白修長的手指落進了竹籃,指尖在籃子裏撥了撥,捏出一塊方形的木塊。
他對着木塊看了一會兒,又抄起一把刻刀。
他大概是想在木塊上雕個什麽東西,拿着刻刀的手小心翼翼地在木塊上劃着。指尖因為用力,泛着淺淺的青白。
刻刀看起來不太鋒利,男人手指的關節都繃直了,才勉強刨下一些木屑。
噫,笨手笨腳的。
路西法嫌棄地想。
時間,就在沙沙的雕刻聲中過去。
路西法單手拖着下颌,眼睛依舊追着那把刻刀,來回地看着。
他喜歡用兩根手指把木塊按在桌上,然後用刻刀一點點把木屑鏟下來。刻刀每次鏟下來,都離手指很近。路西法甚至懷疑,下一秒他就要切在手指尖兒。
幸好,這人看起來笨笨的,總歸還算有那麽點兒分寸。
眼看太陽升得越來越高,馬上就要到正午,男人手裏的小木塊也已經被分成兩個,其中一個已經初見雛形:是一個小小的、紐扣大小的圓木牌。
路西法看得困倦,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半趴在不大的圓桌。
認真雕刻的人,聽見這聲無聊的哈欠,轉頭朝他看來。
“困了?”
“當心!”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那聲“困了”是上帝說的,但也因為分神看了路西法一眼,手上的刻刀一時沒控制好,對着淺淺得蹭在了指尖兒。
他神色一怔,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目光還有些呆滞。
愣了好一會兒,上帝才緩緩回轉了身子,低頭看向自己被刻刀擦到的手指。
其實擦傷并沒有多嚴重,但他皮膚白皙,又細皮嫩肉的,漂亮的指尖立刻就腫起來,傷口處滲着殷紅的血絲。周圍的皮膚紅彤彤的,上面還帶着木屑渣。
這一點小傷,換做人間任何一個人,都是稀松平常,但路西法偏偏在男人身上看出一種嬌氣來。
不是那種遇事哭唧唧的嬌氣,而是身上自然呈現出的一種氣質。
自小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之中,從未經受任何的人間苦楚。
不曾受俗世所擾,亦無有過颠沛流離。
是那種大家族才可培育出的,高貴、淡雅、且遇事不急不躁的,嬌氣。
男人擡手便輕輕掃去指尖的木屑,大概是覺得疼了,眉稍輕輕得蹙起來。
路西法不由得“嘶”了一聲:這人怎麽這麽笨吶。
“木牌表面粗糙成那樣,你剛才肯定不只被刀擦傷,還有木屑紮進肉裏。本來沒紮多深,被你一摸,全進去了。”
說完,便将他整個手掌捉過來:“我幫你弄。”他說。
“嬌氣的公子哥。”
路西法的動作稱不上溫柔,甚至還有那麽一點粗暴,對着上帝手指吹氣的時候,又快又急。
待吹好之後,他嘴唇離得遠了些,準備再檢查一下還有沒有紮進肉裏的木屑,餘光瞥見那人也正一臉專注地看着自己。
眼睛輕緩地眨着,路西法甚至能捕捉到每一根睫毛顫動的弧度。
“好了?”上帝輕聲問。
随後就要把手收回去。
“別動。”路西法一把攥住他手腕,說。
“你以為受個傷,吹吹就能好?我吹的又不是天使的仙氣兒。”
他說話時,喜歡尾音輕輕上揚,還是輕聲。
也不知是和誰學的,堕天之後,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子痞氣。
上帝不自在地動動身子,輕輕“嗯”了一聲,任由路西法揪着他手指一點點把小木刺挑出來。
兩人靠得很近,在飛揚的風裏,甚至連發絲都偶爾交織到了一起。
上帝默不作聲地把頭移遠些,風從兩人間的縫隙吹過,連同周身的溫度也降了不少。
結果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聽見旁邊的熊孩子鼻子重重地又往他身邊嗅了嗅。
擡頭,濃墨般的眸子就直直地朝他撞來,問:“怎麽折騰了一上午的木頭,身上還是一股梅瑟的味兒?”
上帝:……
他不慌不忙地理理衣袖,擡了下颌,迎上路西法的目光。
“不像你,才燒了一會木柴,就搞出一身煙火味。”
諷刺得毫不客氣。
路西法:……
好心幫這人處理傷口,還對他冷嘲熱諷!簡直恩将仇報!
握住男人手指一用力,就是報複性地一捏。
果然,耳邊響起一聲毫無防備的抽氣。
路西法唇角得意洋洋地翹起來,下巴高傲的擡着,若是背後再裝上一只尾巴,怕是都要搖起來。
眉眼飛揚,滿是少年心性。
恰逢此時,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
路西法動動耳尖,忙把上帝的手放開。
“咳,你自己再塗些傷藥就沒問題了。”他說。
接着,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接着,便是非凡的熱鬧。
精靈族的人,扇着透明的翅膀飛在半空,用法力控制着一根又一根木材,浩浩蕩蕩地運進院子。
“這個是不是放到這裏就好了呀?”
“哇,這裏的靈氣感覺比外面還要足呢!”
“不知道今天吸這麽多靈氣,明天一覺睡醒能不能變美哦!”
叽叽喳喳的聲音,嗡嗡地吵了許久,路西法被吵得頭都痛了。
馬上就要拍桌而起,運送木材的精靈們才終于幹完活消停下來。他們整齊劃一地在半空鞠躬,道了句:“謝謝款待”,而後一窩蜂地從哪來地從哪回了。
待精靈們都飛走,摩西提着個巨大的木桶進來。
上帝看看自己原本就紅腫,被路西法剛才一捏更紅更腫了的手指,問:“梅瑟,你房裏還有傷藥嗎?”
摩西聽見“傷藥”兩個字,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我們這個莊園,會需要傷藥這種東西?
他不疾不徐地把木桶放下,走到桌邊問:“怎麽了?是雪貂傷到了,還是那兩只羊?”
上帝把紅腫的食指伸出來,送到他面前,一臉冷漠:“是我。”
摩西:?
您老人家受傷就受傷,确定還要塗個傷藥?
上帝看摩西沒有反應,又把手指往他眼前怼了怼,認真地重複:“傷藥,梅瑟。”
摩西:……
這麽急着要塗藥,是怕再過一會兒傷口就自己愈合嗎?
雖然不知道上帝他老人家這是要幹嘛,但他要演戲,摩西也只能配合着演下去。
他擡手自然地結果杵到眼前的手指,裝出擔心的樣子仔細查看:“怎麽傷到了?”
随後看到桌上刻了一半的木牌,問:“你在刻東西嗎?”
上帝點頭,發出一聲“嗯”,因為剛剛措不及防被路西法捏得疼的緣故,說話時還帶着不輕不重的鼻音。
啧,像是撒嬌一樣。
坐在一旁看着的路西法,心裏想。
摩西立刻起身回房,拿出一塊沾水的手帕和一小瓶藥膏。
他先是動作輕柔地先在他手指上擦了幾下,之後才把藥膏均勻地塗上去。
摩西手法專業,動作又輕柔。他禮貌地只搭着上帝兩根手指,分明沒有更多接觸,看起來卻像是融到了一起似的。
很和諧,就像是相處了無數個日夜似的。
兩相一對比,路西法簡直粗暴得不能看。何況他還故意使壞,直往人家傷口上捏,還……把人給欺負得像只兔子。
可謂極其惡劣。
路西法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煩悶,兩只大黑翅膀自後背穿出,翩翩扇動間,驚起院裏好一陣飛沙走石。
摩西仰頭,看見路西法又仰倒在了樹上。
一身肅殺之氣黑天使,滿是黑暗力量的羽翼也不曉得收一收,在日光下泛着烏黑的光。
怎麽看,都是個一身驕縱的魔頭。
“他怎麽又上去了……”摩西忍不住嘀咕。
昨天也是,大晚上的,一言不合就揮着翅膀上了樹。
上帝眨眨眼,緩緩收了目光,輕聲說:“不清楚。”
總不能說……
都是路西小時候,被他慣下的毛病。
比如:心情不好,就爬到樹上生悶氣。
作者有話要說:
路西,一個揮着翅膀,愛上樹的男孩
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