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火車淩晨到站, 這個時間自然是找不到車的,兩人在車站附近找了個招待所暫時住下。
招待所環境老舊, 也不大幹淨, 作為一個有潔癖的醫科生, 路婉強忍着心裏的不适住下。
出門在外, 不可能事事順心,表現出來不過是徒增丈夫的煩惱而已, 任何問題也解決不了。
“回去後咱們怎麽辦,住哪呢?”
“先回去看看情況,我有個戰友在市裏, 天亮了打個電話給他,看能不能借輛車, 這樣來回方便, 不用擔心住宿的問題。”
路婉發現不管去哪個省,哪個城市,他都能找出一個戰友來。
“這太正常了, 部隊裏的戰士都是五湖四海過來的, 有句話叫‘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軍營一直在, 但人會不停的變動。我畢業後分到十六軍區, 後來進了特種部隊,戰友沒有幾萬也有幾千,他們中有些人退伍了,有些人轉業了, 回到全國各地,在各個崗位上發揮着自己的價值,只要能聯系上的,我都跟他們保持聯系,希望這份戰友情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兩人躺在招待所的小床上,綠色的電風扇咯吱咯吱的響,聶銘摟着路婉,一邊說一邊輕拍着她的背。
“你睡會吧,火車上都沒怎麽休息。”
路婉撫着他的眼楮,有些心疼的說。
“你也休息,天亮了帶你出去吃飯。”
她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聶銘怕她餓壞了,偏偏招待所夜裏不開火,只能等到天亮了。
兩人說着話的功夫相繼進入夢鄉,天剛亮,窗外響起了陣陣叫賣聲,聶銘按着平時的生物鐘醒來,路婉倚在他懷裏睡的正沉呢。
聶銘小心翼翼的移開自己的手臂,低頭在她臉上留下了一個輕柔的吻後下了床。
清晨的空氣格外新鮮,聶銘拿着毛巾、牙刷去招待所的公共水池洗漱,回屋後把東西放下,看路婉暫時還沒有醒來的跡象,就拿着錢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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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這裏能打電話嗎?”
招待所的登記臺上有個座機,一個中年婦女正在登記臺後對着登記冊撥算盤算賬。
“能,收費的,一分鐘兩毛錢。”
聶銘點頭,拿起話筒撥了戰友家的電話號碼。
“喂,哪位啊?”
接電話的是個女人,聽聲音挺年輕,聶銘判斷對方可能是戰友的妻子。
“你好,我找姜海俊。”
“哦,海俊啊,你等等,我喊他過來。”
跟着,聶銘就聽到她在電話那頭喊了幾聲。
“喂,哪位?”
“是我,銘。”
姜海俊還當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怎麽,幾年不見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營長,我是壓根沒想到啊,突然接到你的電話了。”
“我現在人在羅梅,帶媳婦回老家探親的。”
“是嗎!你在哪啊,我現在過去找你。”
聶銘報了招待所的名字,姜海俊應了,匆忙挂上了電話。
“哎,你去哪啊,不吃早飯了?”
“不吃了,我以前部隊的營長來了,我得找他去。”
聶銘在樓下的沙發上坐了一刻鐘左右,姜海俊的車已經聽到了門外。
“營長!”
一個身影沖了過來,聶銘笑着擁住對方,姜海俊感慨道,“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咱們挺長時間沒見了吧,我看你變化不小啊。”
姜海俊摸着自己的肚子,早就沒了當初的八塊腹肌。
“走,請你吃早飯去。”
聶銘已經打聽過附近口碑不錯的飯館,要請姜海俊吃飯,姜海俊哪讓啊,堅持要盡地主之誼。
“別推脫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事麻煩你。”
“營長,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說,咱們兩的關系,我兩肋插刀眼楮都不帶眨的。”
路婉醒來時沒見着聶銘,床頭櫃上有個紙條,說他約了戰友,大約一小時左右回來,上面還寫着時間,上午七點零二分,路婉看了看現在的時間,七點五十六,估摸着聶銘也快回來了。
果不其然,等路婉洗漱後,聶銘就提着早餐回到了房間。
“起了?”
他把東西放下,自然的走過去撫住了路婉的背,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我買了早點,趁熱吃,車我也借來了,咱們盡早出發。”
路婉點頭,“沒想到你效率這麽快。”
“那當然,不能讓媳婦跟着後面着急。”
聶銘買了面條、包子、豆漿,還有羅梅市的特色梅菜餅。
路婉早餐只吃了一半,剩下的聶銘給解決了,吃完飯,兩人帶着行李下樓退房。
車子到達雀子村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多鐘,九十年代汽車不算稀罕,但村裏很少有汽車過來,在地裏勞作的村民們都好奇的看着那輛車,猜測是誰家的客人。
聶銘還記得路婉家的地址,車子停在路家門前時,路婉下車感慨萬分的看着與記憶中相差無幾的小院。
路家的大門是敞着的,屋檐下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還有一個小孩子拿着鐵鍬在堆土玩耍。
看到門口停了輛汽車,老人家拄着拐杖顫顫巍巍的往外走,小孩也站了起來,好奇的往外看。
“這是誰啊?”
路婉抿着唇走了過去,不知怎麽的,雖然她在這個院子裏住的時間并不長,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但驀然見到後,竟然心裏泛酸,很是不舍。
“老人家,我是路婉,路黨生的女兒,今天回來看看。”
“啊?你是誰?路什麽?”
老人家的耳朵不大好使,路婉說了兩遍她也沒聽懂,倒是那個小朋友聽明白了,他用充滿稚氣的童音,疑惑的問,“你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嗎?”
路婉點頭,“是啊,你認識我?”
小朋友搖頭,“我不認識你,我聽人提過你,你是來趕我們走的嗎?”
他的表情裏帶着小心翼翼,路婉拍了拍他的小腦袋搖頭道,“不是的,我只是回來看看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不是要趕你們走。”
她讓聶銘去車上拿了些吃的東西過來遞給了小朋友,小朋友猶豫了幾秒最終沒能抵抗的過對食物的渴望,從路婉手裏接過了吃的。
“阿姨問你,你是住在這裏嗎?”
小朋友點頭,“是,我爸爸去世了,媽媽跟人跑了,家裏沒人照顧,村長讓我住在這裏。”
他說的很坦然,仿佛這些對他而言并不是什麽傷痛的事,但路婉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渴望親情的孩子,他不過是用堅硬的外殼包裹住自己,是一種自我保護。
“你上學了嗎?平時吃飯怎麽解決呢?”
“學校給我減免了學費,說能供我上到初中畢業,吃飯就自己随便吃點,村長每個月都讓人送米送油過來,奶奶在院子裏種了菜,還養了雞。”
路婉環視了院子一周,院子的構造還跟以前一樣,但布置有些不同,菜地裏的蔬菜長勢很好,供應日常的飲食勉強夠吃。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不管是孤寡老人還是缺少父母疼愛的孩子都是值得同情和幫助的,但她能提供的幫助也只有這個能為他們遮風擋雨的房子而已。
村裏人遠遠看到車子停在路家門口,路婉回村的事很快就傳開了。
“大英,路家的那個閨女路婉回來了你知道吧?”
村長媳婦正在家裏拌雞食呢,就有人上門找她唠家常了。
“路婉?黨生他閨女?”
“可不是,跟她媽走五六年有了吧,這還是她走之後第一次回來呢。”
要不是那個房子,村裏都快忘了這個人了。
“是得五六年了,我記得這房子是八八年交給先勇的,整好六年。”
“今天跟她一塊來的就是當年過來接他的小夥子,開着汽車,可氣派了。”
跟着,她又壓着嗓子湊到徐大英耳邊說,“我剛從路家院門口走,兩人看着挺親密,絕對不是一般的關系。”
“不能吧,他不是葉麗萍的繼子嗎?”
對方見怪不怪的說,“這有什麽,咱們農村換親的還少嗎?”
反正不是親兄妹,真在一塊也沒什麽。
“人家是城裏人呢,跟咱們農村不一樣。”
兩人正說着,有人敲響了院門,徐大英回頭一看,門外站着的不就是路婉跟那個小夥子麽?
“哎?路婉?”
路婉笑着跟聶銘一起進了院子,聶銘兩手都提了東西,都是從市裏買的,有煙酒,也有水果、奶粉之類。
“大娘,我回來的有點突然,沒能事先跟村長說一聲。”
“哎呦,你回家有什麽突然的啊,還帶了這麽多東西,實在是太客氣了。”
徐大英接過聶銘手裏的東西,幾年過去,他早就褪去了青澀,變的更加堅毅挺拔,也更有男子氣概了。
“這是小聶吧,當年見過的。”
聶銘笑着點頭,“是,當年我還吃過您做的飯。”
幾人坐下說話,剛剛來的那位嬸子也留着沒走,徐大英給他們兩泡了茶。
“你們這次回來是有事兒。”
“很久沒回來了,回來給我爸掃掃墓。”
提到路黨生,徐大英仍忍不住一陣唏噓,“是啊,回來看看挺好的,你爸看到你現在過的好他在下面也安心了。”
說了會兒話,路婉說要走了,徐大英說什麽也要留他們吃午飯。
“大娘,我得先去後山,我們明天坐火車回去,今天就得把事情辦了。”
路婉說的自然是祭拜路黨生的事。
“那沒事兒,你們事情辦完了過來吃飯時間剛剛看,婉婉,小聶,千萬別跟大娘客氣。”
路婉看了看聶銘,最後一起應下了。
眼看着兩人有了,那位一直留着沒走的嬸子跟徐大英說,“你看,我說的不錯吧,他們兩關系蹊跷着呢。”
徐大英沒搭腔,不管他們兩關系如何,跟她畢竟沒多大關系,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讓兒子去村口稱幾斤肉回來,請客吃飯得多幾樣葷菜才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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