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第34章

“喂？小寧？”

小寧一聽到周旭的聲音，眼淚就流下來了，順着眼角，流到了枕頭上。

即使知道周旭不是那種人，但有一瞬間小寧還是很害怕周旭不接他電話。

“喂？小寧……對不起，我——”

“我生病了。”小寧打斷周旭的話，聲音軟得跟棉花一樣，實在是沒有精神了，“我……沒有別的人可以麻煩了……同學們明天要期中考，我不能麻煩他們。你……你明天能過來嗎？”

周旭聲音立即着急起來，問了小寧在哪，病房號，一口答應明早會來就挂掉電話了。

小寧呆呆盯着電話。

周旭答應要來使他有些松口氣，但電話挂得這麽快又使他感到有些傷心……

今天的吊瓶已經打完了，小寧讓舍友們先回去好好複習、休息。這兩天來來回回折騰，他沒精神也沒心思去想周旭的事，這晚上終于只剩他一個人，他不可抑制又開始亂想。

或許……他那天就不該那麽質問周旭，畢竟先撒謊的人是他，他怎麽能那麽理所應當地認為周旭就該喜歡自己就該想跟自己過一輩子呢？

而且周旭那天是追着他要解釋的，是他讓周旭滾開……

咳得撕心裂肺、燒得迷迷糊糊、被吊針紮青了手的時候小寧都能忍得住，現在一想起周旭，他就想流眼淚。

他想，明天，他是不是要跟周旭為那天的吵架道歉，是不是該求周旭原諒。周旭那麽好的人，看見他躺在病床上，虛弱地求和好，不會真的狠下心的……

小寧想着想着，又覺得自己很可悲。

他不想這麽卑微，但是……他更不想失去周旭。

小寧大概白天躺久了，此時已經快十一點了，依然睡不着，翻來覆去只是想着周旭。

他還發着燒，所以當病房門被推開，周旭輕輕走進來時，他還以為自己做夢了。

周旭背着個包，頭發亂糟糟的，沒戴小寧給他買的無框眼鏡，反而戴了一個很老氣的黑框眼鏡，又土又宅。

病房裏只亮着一盞小燈，裏頭昏昏暗暗的，周旭走近了才發現小寧還睜着雙眼，不由問：“你還沒睡？我沒吵到你吧？”

小寧叫了一聲：“周旭。”

“恩？”周旭應了一聲，抓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你怎麽了？難受嗎？”

小寧盯着他看，說：“你把燈打開。”

周旭依言把燈打開，病房裏明亮起來。

小寧本以為自己看錯了，燈打開後仔細一看，真的不是看錯，周旭沒戴他給買的無框眼鏡，又換回了以前的舊眼鏡。

小寧突然抑制不住，眼淚洶湧而出。

周旭頓時慌了手腳，不明白剛剛還好好的，怎麽燈一打開就開始哭呢？

“怎麽了？小寧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燈太亮了，眼睛痛？我把燈關了——”

“別關燈！”小寧喊，喊完繼續哭。

他眼淚流個不停，一張臉又因為連病了一周，瘦得下巴更尖了，小臉慘白，縮在厚厚的白色床單裏，雙眼哭得通紅，把周旭心疼壞了。

他真想打自己兩巴掌。

周旭拿着面巾紙輕輕擦小寧的眼淚，問：“到底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我們叫醫生好不好？寧寧？”

他不叫寧寧還好，他一叫寧寧，小寧越覺得委屈到不行，只是吵了一架，有必要整整一周不聯系他，連他買的東西都換掉了，這是要與他分清界限嗎？

小寧崩潰大哭，哭得腦仁更疼了，哭得幾乎喘不過氣，才斷斷續續抽噎着問：“你為什麽要換眼鏡？”

周旭愣住了，萬萬沒想到小寧會問這麽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他一愣，小寧越覺得他是要與他撇清界限，已經停下的眼淚又開始洶湧而出。

周旭真的慌了，急忙說：“眼鏡怎麽了？寧寧，別哭了……”

“我給你買的眼鏡呢？！”小寧嘶啞着嗓子喊，“是不是我買的東西你都不用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是不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來？！”

周旭幾乎要心疼壞了，“不是，寧寧，你給我買的眼鏡壞了，碎了，我才找出這個舊的戴。我沒有要跟你不相往來，寧寧——”

小寧哭得要噎住，終于忍不住連連質問：“你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不給我發消息？整整一周都不聯系我，你不是要跟我分手嗎？”

周旭一邊擦他眼淚，一邊用手輕輕揉着他胸口，幫他順氣，解釋說：“寧寧，你把我拉黑了啊。”

“我周三就把你從黑名單放出來了，你一個電話也沒打！而且我微信沒有拉黑你，你只發了一句‘對不起’，對不起什麽？這不就是要分手嗎？”小寧控訴。

“我一直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打了三天，最後不敢再打了，我怕你生氣。”周旭抓着小寧的手，不斷地親吻他指尖，“寧寧，我說對不起，是為了陳易宏的事跟你道歉。我沒想到他……居然那麽無恥。”

周旭頓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難堪，又說：“我那天……去找了陳易宏，跟他打了一架，把眼鏡弄碎了。”

周旭看到陳易宏給小寧發的騷擾短信，氣瘋了。

真的氣瘋了。

他從沒想過自己還有氣到失去理智的一天。

看到那些無恥的話，下流的圖片，他真的氣到發抖。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陳易宏。

這還是分手後周旭第一次打電話給陳易宏，陳易宏以為周旭終于被那個美少年甩了，認清現實回來找他，否則怎麽會約到他家見面？沒想到他門一打開，就被周旭一拳打在鼻子上。

周旭罵他無恥下流。

“小寧才十幾歲，你說的那些是什麽話，發的是什麽圖片？而且，他是我男朋友！”

周旭狠狠打了陳易宏一頓。

混亂中，把眼鏡壓碎了。

陳易宏回敬了周旭幾下，但他體力上不是周旭對手，被打得鼻青臉腫。陳易宏無法置信，躺在地上喊：“周旭你是不是瘋了？為了你的現任男朋友來打我？他才十幾歲？他媽的他都大學生了你還把他當小孩看？我跟他調情我無恥下流？周旭，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你以為他是什麽純真少年嗎？他不給我號碼的話我怎麽加他？他不想收我的消息，他可以拉黑我啊，他拉黑了嗎？他憋着這一手呢，哈哈，我認栽了，故意勾着我，留證據給你看呢。”

陳易宏覺得真是太可笑了，他很可笑，周旭也很可笑，全被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玩得團團轉。

“你說我無恥，你呢？我發點照片就無恥了？我連他手都沒摸到呢。你呢？幹都幹過了吧？說我無恥，你怎麽不想想你自己，我認識你這麽久，真是沒想到你這樣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人，居然會為了一個十幾歲的小男生争風吃醋，哈哈，太可笑了。”

周旭這輩子，沒有打過架。

這還是他第一次打人。

事後他回想陳易宏的話，确實感到難堪、羞愧。

他說陳易宏無恥，他自己呢？

他還不是利用着小寧對自己的依賴，牢牢霸占着小寧。

“我……确實跟陳易宏一樣無恥。”周旭抓着小寧的手，小寧已經止住了哭泣，呆呆望着周旭，“你這麽好，這麽優秀，這麽年輕，你有更好的未來，也會找到更優秀更适合你的戀人……我明明大你這麽多歲，明白這些道理，卻還是……無恥地霸占着你。”

周旭親吻小寧指尖，姿态虔誠。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你想走，我不會耽誤你。”

“我給你發了消息，你沒回我，我不敢再發，我怕你厭惡我。”

“寧寧，我一直在等你給我打電話，說你原諒我了，還願意跟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