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第15章

從蘭西寺出來後，小寧不好意思再跟着周旭去他家，跟他告了別，自己回去學校。

他回到宿舍也沒事做，蓋着棉被躺在床上發呆。

假期留校的學生是集中起來搬到同一棟樓裏住的，跟小寧安排在同宿舍的還有一個男生，但過年期間他都不在，說是去找老鄉了。暑假留校的人多，寒假人少，畢竟大家再怎麽沒錢，還是想回家過年。

無家可回或實在不想回家過年的人，又總有去處，找女朋友，找同學，或者找老鄉。

像小寧這樣，沒有朋友，也沒有老鄉的人，實在太少。

大年初一晚上，小寧一個人孤零零窩在宿舍裏，着了魔地想周旭。他把那個小小的平安符捏在手裏，看了又看，把“歲歲安康”四個字都看出花來了。又時不時拿起手機，想着周旭為什麽沒給他發信息。

小寧覺得自己大概是有病，他本來不是同性戀的。雖說長到這麽大，他從沒喜歡過誰，但一直覺得女孩子挺可愛，也沒覺得哪個男生特別帥過。

但是周旭——

周旭不能說特別帥，他長得并不能說是英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寧還覺得他挺普通的，就是一個大街上随處可見的宅男，穿得土裏土氣的，還背着個電腦包。走在路上，小寧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但是換了個發型，換了個眼鏡，換了套衣服，周旭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雖然他能把當季最新款的無框眼鏡戴得跟老花鏡一樣，簡單時髦的羊絨毛衣也被他磨破了袖口，但是……周旭長得還是挺好看的，小寧想。

周旭長得很溫和，一看脾氣就很好的那種人。眉毛平順，眼角稍微有點下垂，感覺兇不起來，鼻子麽，挺好看的，大概周旭最好看的就是他的鼻子了，挺直挺直的。

他看着你的時候，嘴角仿佛時時帶笑。

小寧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一直想着周旭，還想着晚上他在做什麽，也是一個人嗎？為什麽不給小寧打電話？

明明下午才分別的。

小寧想得暈乎乎，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小寧是被凍醒的。他夢見自己在游泳，凍得要死要活的，還游不到頭。醒過來，發現自己手腳都冰涼冰涼的，一看時間，才六點多。小寧爬起來，套上毛衣，穿上棉襪，拿了件外套蓋在棉被上，又鑽進被窩裏。太早起來也沒事可做，不如睡晚點，起來半天就過去了。

暖氣大概是壞得更厲害了，小寧迷迷糊糊睡到九點多，實在受不了，穿那麽多，被窩也沒暖和一點，還是起床了。

宿舍裏溫度很低，暖氣一定是壞徹底了。小寧想找宿管，但樓下沒人在，他打了後勤部的電話，也沒人接。想想也是，才大年初二，誰會現在上班啊，估計維修人員至少也要等到大年初五才能來。

小寧慢吞吞走回宿舍，看看別的宿舍沒什麽動靜，估計只有小寧住的那間壞了。

也許去問問看，搬到其他宿舍先住着再說，小寧想。

宿舍樓裏安安靜靜的，大概留守的幾個學生還未起床。小寧不想太早去敲門，自己搬了椅子，到陽臺曬太陽，邊曬邊背英語單詞。

不背單詞，他又要開始想周旭的事了，想得他很煩躁。幹脆摒棄雜念，專心背起單詞。

正背得專心致志、渾然忘我，手機“叮——”響了一聲，是信息提示聲。

小寧馬上放下英語書，拿出手機一看，是手機公司發來的新春祝福短信。這都初二了，才發過年短信，有沒有搞錯。

小寧恹恹放下手機，突然驚覺自己原來一直在等手機響起來。

他在等周旭。

一下子什麽背單詞的心情都沒了，單詞在腦子裏糾成雜亂無章的一大塊，再也組合不出意思。

小寧煩得想撕爛英語書。

他在陽臺有氣無力癱坐了一會，手機又響了。

小寧心馬上提起來，拿出手機看，幾乎是劃拉開屏幕的一瞬間，他就看見了周旭的名字。

周旭問他起來了嗎，在做什麽？

小寧一下子心情就好了，回他在背單詞。

周旭的電話馬上就過來了，小寧接起來，心情更好了。

“大年初二在背單詞？這麽認真，不約同學出去玩一玩嗎？”周旭問他。

小寧沒回答，反問他在幹嗎，周旭說自己在家看電視。

“你怎麽不約同學出去玩一玩？”小寧用周旭的話問他。周旭笑了，說：“我的同學跟同事都拖家帶口的，初二忙着做上門女婿，哪裏約得到人。”

小寧沉默了，他忘記周旭的年紀跟他相差了那麽多。

“我同學都回家了。”小寧說，“本市的沒幾個，我也跟他們不熟，沒什麽好玩的。”

就認識你一個，小寧心想。

“早飯吃了嗎？”周旭問。

“早就吃了，我九點就起床了。”小寧說，他早上随便泡了杯麥片。

“沒多睡一會？”

“宿舍暖氣壞了，早上凍醒的。”小寧抱怨，聲音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軟。

電話那頭，周旭着急起來：“那怎麽辦？叫人去修了嗎？今天才初二，估計也沒人上班。冷不冷？”

小寧聽見周旭那種追問的焦急的語氣就覺得莫名心情好，但仍壓着聲音抱怨：“冷，我在陽臺曬太陽。”

“這種天氣沒暖氣怎麽行，要不你來我家住幾天吧，等暖氣修好了再回去。”周旭說，“好不好？我去接你。”

小寧覺得心跳得有點快，差點就脫口答應了。但是……但是他可以去隔壁宿舍借住幾天，把鋪蓋搬過去就可以了。他不認識隔壁宿舍的人，但是別人不會拒絕的，畢竟暖氣壞了，實在沒辦法。

周旭又問了一遍：“你找維修人員了嗎？能不能馬上修好？不能的話你還是過來吧，這麽冷的天，沒有暖氣是不行的。”

“好吧。”小寧說。

沒有說他可以去隔壁宿舍借住就好。

周旭果然開了車過來接小寧，小寧一上車他就遞了一杯熱騰騰的奶茶過來，說：“冷壞了吧。”

奶茶熱乎乎的，特別溫暖。

小寧捧着奶茶，輕輕靠在自己冷冰冰的臉上，突然覺得手指尖似乎凍得都麻了。

“特別冷，早上六點就凍醒了。”小寧都沒意識到自己在撒嬌。

周旭看上去有點心疼他，把車裏的暖氣又調高了。

小寧靠在椅背上，一口一口啜着奶茶，不是很煩惱地想着：我是不是變成了同性戀，喜歡上周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