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龍椅後的繡鞋
“可是,就見一眼都不行嗎?”
“不行,除了你姐夫跟我,他誰都不讓進,說是一來沒有精神應酬,二來不想人看見他目前這樣樣子。所以呢,今天乖乖的回去,好不好?”
娜美眼巴巴的瞅瞅關着的房門,無計可施,憋着肚子裏的一股悶氣無處發作,只好回去拿府裏的下人出氣。
隔天再去,還是如此,接連幾趟,把娜美氣的見誰都想要發飙,偏偏每次娜蘇又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讓她不敢任性。
兩國商議在五月初五這天在邊境波月鎮正式簽訂和約,月國方是劉澈代表皇上親自前來簽約,那耶國這邊則是國王在娜蘇公主跟驸馬,還有納托的陪伴下親自前來簽約。
簽約這天,晴空萬裏,豔陽高照,和風徐徐,花燦爛,草青青,一片天美地美!劉澈跟那木查各自帶着儀仗隊,來到波月鎮外面的空曠之地。雙方都是身着盛裝,臉帶笑意,蓋下印章,喝完和談酒,各自交換議和書。
儀式結束,兩邊的士兵齊聲吶喊,為兩國的從今後的和平吶喊,霎時彩旗招展,鼓炮齊鳴,納托跟娜美雖然不願意放宋青走,可是有國王的旨意也無可奈何。
娜美念念不舍的望着宋青,恨不能此時此刻能跟了他去,宋青穿着身青色的袍子,感激的看看公主娜蘇,慢慢的從宋樵身邊走出來去,路過納托身邊時定眼看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後大步往劉澈慕容天這邊走來。慕容天見他走出來,急忙走到中間伸手攙扶着他,帶着他回到自己這邊,劉澈看見宋青過來了,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這才松了口氣,一顆懸着的心落地,帶着議和書跟宋青跟慕容天,馬不停蹄的往京城趕。
當晚,在驿站休息時,劉澈告訴宋青一個好消息,他被皇上封為左将軍了。宋青聽了勉強一笑,這算什麽好消息嘛?簡直是當頭一棒,做了将軍盯着的人更多,到時萬一不小心出了什麽纰漏,給人知道自己是個女的,那他的罪名不是更大?心裏隐藏的不安瞬間放大,這事鬧大了,以後該怎麽收場?
送走劉澈,茫然望着天際,不知這個結以後該怎麽解?
慕容天提着酒壺過來,打算跟他慶祝一下,誰知卻看見他郁郁寡歡的背着手站在廊下,臉上神色變幻莫定,一臉的愁容,沒有一絲欣喜。
“怎麽?當了将軍還不高興?我還說叫你喝一點,慶祝一下,不會是嫌官小吧?”
“是不高興,既然兩國都議和了,不會打仗了,還封我做什麽将軍嘛!不如直接賞賜我點銀兩,讓我從此以後可以自由自在的浪跡天涯,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慕容天倒了兩杯酒:“好了,做了将軍不僅有錢還有名,雖然你不在乎這些,可是身為男子,這是光宗耀祖的事何樂而不為?等回京之後你要是實在不願意在朝為官,就向皇上請辭,也不用現在就這麽愁眉苦臉的。要不到時我們倆就一起向皇上辭官,一起游走江湖如何?何必為此心情抑郁,試問下天底下那個男兒不為了功成名就竭盡所能,如此不想當官,心情郁悶的人,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個。對了,這次回京路過渝州,你有什麽親戚要看望的嗎?需要的話,我去跟殿下說到了那裏多逗留些時候,讓你抽空回去一趟。”
宋青聽到“渝州”二字,猶如巨石壓頂,神色驟變,把手上的酒杯重重的放在石桌上,站起身冷聲說道:“小弟路途疲累,身子不爽,就不陪慕容大哥閑聊,先行回屋請見諒。”
說完不等慕容天回答,轉身回房“砰”的一聲,大力關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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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天見他神色突變,愣了,自己剛才也不過是番好心,回就回,不回就不回,小事一樁,何必發此大怒,難道渝州有什麽不可以觸碰的禁忌嗎?暗自揣摩半天,心裏不免有點小小的失落,自己跟他情同手足引為知己,還有什麽不可以對自己說的難言苦衷?即使說錯,那也不過是無心之失,何須動此大怒,甩手就走吧?看來跟他的兄弟情誼還遠沒到自己以為的那樣深厚!
青山隐隐,綠水悠悠,通向渝州的古道上響起陣陣清脆的鈴铛聲,幾輛馬車不緊不慢的向城裏走去,馬車上的紗簾随風揚起,露出宋青雕像般靜寂的臉,他臉對着窗外,目光沉沉的不知看向何處?嘴唇緊抿,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可怕的低氣壓裏,越是臨近渝州,他越是沉寂。
劉澈跟慕容天不知他為何這樣?既不好問,也不敢胡亂猜測?馬車裏凝滞的氣氛,使得他們倆不時的彼此對望一眼,沉默無語的靜靜的坐在那,心裏卻不停的在研究着宋青,到底什麽原因讓他變成如此?
馬車停在驿館門口,州官帶着部下還有渝州的富豪們前來迎接,宋青下意識的将身子一縮,靠在慕容天身後躲在他的身影裏,以袖半遮面,支吾兩句,匆忙的走進了驿館也不搭理任何人,直接進了房間,關上門借口身體不舒服,隔着門婉拒參加他們為他設的歡迎宴。丢下州官跟富豪們面面相觑,不明白這位渝州出身的左将軍是什麽意思?慕容天跟劉澈也沒料到宋青會有如此失禮的舉動,收起心裏的驚詫,打着哈哈的幫他掩飾:“宋将軍身受重傷,加上路途勞累,還請各位多多見諒!”
沈安在人堆裏驚鴻一瞥,看着閃身進去的宋青倒也沒多想,注意力全在慕容天身上,看着豐神俊秀的他暗嘆,要是當初他沒退婚多好,那霜兒也不至于有後來的事。唉,都是命,都是霜兒自己命薄,怨嘆之間毫無半點愧疚之心。
慕容天牽挂着後堂的宋青,對沈安的注意倒也沒在意,一群人來到正堂,豐盛的宴席早已擺好,大家舉起酒杯,推杯換盞,其樂融融。好容易等到宴席散了,跟劉澈加緊回來,走到宋青房間門口,只見宋青的房間燈火俱無,浸在一片黑暗裏,知道他的身體元氣大傷還沒徹底恢複過來,怕他真的有點什麽?趕緊去敲門詢問,半天屋裏傳來宋青帶着濃濃鼻音的聲音:“沒什麽大事,就是剛才有些暈眩。謝謝殿下跟慕容大哥關心,我已經睡下就不起來招呼你們兩位了。”
宋青在屋裏聽着他們走遠,心裏那根緊繃的弦終于斷了,捂着被子哭的稀裏嘩啦,曾經以為過去的一切都走遠了,不會在跟他有什麽關系了。可是回到渝州,所有想忘記的痛苦記憶随着往事都一一清晰呈現在眼前,無一遺漏,沈家的種種,陳家的種種,還有那晚的凄凄夜色,那晚的毛毛雨,那晚的寒水潭,那晚的……現在所有的感覺都回來了,那種窒息的可怕感覺清晰如故,讓他趴在那不覺抓緊被褥瑟瑟發抖。
眼淚混合着惶恐流了出來,下馬車的時候躲在慕容天身後,看見那個再熟悉不過的人沈安——也就是他的父親,那個一點都沒把他放在心上的父親,那個在關鍵時刻把他抛棄的父親,還是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樣,還是那樣滋潤的過着,他心安理得的日子的模樣,心就更加的痛了,痛的連呼吸都是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