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溫水
也不是說沒遇見過什麽難題,以前都是靠自己琢磨。自己一個人翻一圈知識點和典型題,思緒一點點拼湊起來,最多弄到一兩點就可以做出來。其實等到明天物理課,老師也會講。
暫且不說他心上押着題,做不到棄之不顧。就剛才那一瞥,就已經狠狠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臧白看着自己卷子上擺列的幾個公式,無法找到出口,一下子都連不起來。
江沂的卷子折在一起,放在了桌角。他瞥了一眼那正好在最上面的物理卷和露出來的筆跡。又返回來看自己的題目,在心裏面将題目反複讀了兩遍。
臧白踩在椅子沿兒上的腿都抖了起來。
一個半小時,
四十分鐘選擇,十分鐘實驗,四十分鐘大題。
以他自己的水平,可以留二十五分鐘寫最後一道大題。
但現在,他半個小時,竟只能求出一個未知量,還不知道這個要怎麽用,一點思路也沒有。
江沂……是前面的題做的快,還是,最後一道題對于他來說,不是什麽難題。
臧白手裏的筆在四指間來回轉了幾圈,沒有比摸不清別人的底牌,更令人不安的事情。
啧,前幾次,他到底考了多少。臧白第一次後悔,自己怎麽沒有關注自己排名之前的人都叫什麽名字。
就在臧白糾結的空隙,右邊一點鐘的方向,傳來王曉宇的聲音:“沂哥!踢球去嗎?”
“我也去!”聶遠超接過茬,沖江沂眨了眨眼。
身邊的人應了一聲,随手拿起了一本化學書壓住了那沓卷子。
人走了。
臧白擡頭瞧了一眼出去的人,落下眼神,盯着那露出的一塊兒答題卡和卷子。素質和欲望在瘋狂地要他選擇一個。
這還用做出選擇?
總結起來,都是對知識的渴望所造成的本能反應。
臧白閉了閉眸子,正割舍着那點不知名的素質,向遠處的“知識”伸出手時。
好巧不巧地,在他心虛在擡頭确認一眼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從班門走進來的江沂。
臧白唰的一下收回了手,沒露出一點馬腳。
後面的兩節課,臧白總會在做題中,插空擡頭瞧幾眼江沂的桌面。
最終,他還是沒有偷拿上那張卷。
“喝水嗎?”江沂拿着水卡和水杯起身,突然低頭問道。
臧白怔了下,然後把桌子上的黑色保溫杯遞給他:“嗯,謝了。”
江沂從他背後出去,那一玦衣角掠過臧白的桌子時,臧白突然有種沖動。
想拽住他,
不行,顯得我沒他就做不出來了似的。
“江沂!”
“嗯?”江沂回頭。
詞彙在舌尖轉了一圈,又銷聲匿跡。“我要溫水。”
“好。”
“不要太燙,不要太涼。要熱的,不燙嘴就算溫。”臧白說完,就看到江沂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嗯,還有什麽要求?”
那表情,就差點說,要不要給他加個糖加個奶了。
臧白心虛地躲閃了一下,最後還是堅定地擡眸:“借……借我一下你的物理卷。”
……
好像,就是做不出來了。除了話有些燙嘴,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江沂悄悄地壓了一下差點勾起來的唇角,将手裏的水杯放在臧白的桌角,探手拿了自己桌子上的物理卷和答題卡。
放在臧白的桌子上,“不許偷師哦。”低聲說了一句。
哈,偷師?您有那資格嗎?
臧白看着已經走出班門的背影,輕嗤了聲。
可當他低下頭的時候,嘴角漸漸沒了笑容。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這張答題卡和卷子上,寫的是兩種不同的解題方法。全部整整齊齊,邏輯嚴密。
臧白整體兩個猜測都不正确,江沂不僅是前面做題神速了,最後一道更像是他研究有幾種解題方法的簡單題。江沂只對了答案,手裏自始自終都拿着紅筆,臧白沒有見他在卷上記過筆記。也就是說,這張答題卡和卷子上的兩種方法,都是考場上寫的。
他半個小時都思緒亂麻,人家在考場上那一點點時間,就做出來了,還兩種方法換着來。
艹,這她媽是個人?臧白感覺自己的無妄自信在看到這張卷子的時候,全部碎成了渣渣。
臧白深吸了一口氣,借都借上了,不抄白不抄。
**
下課後,留在班裏的人都氣沉沉地窩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動,班長何浩宇手上拿着紙筆,上了講臺,“下個星期就開始全年級的拔河比賽了,男六女六一共十二人,誰想參加舉一下手。”
下面寥寥舉起兩三個人,四周環看了一下,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剛考完試,哪有心情去參加什麽拔河。”
“對啊,成績下來,我們就死了,別說拔河,拔蘿蔔我們也參加不了。”
……下面全都是叫慘聲,沒一個人去搭理何浩宇。
何浩宇提高了嗓門,賣起了關子,“下下周還有一個全校的足球比賽,這兩個,參加都有驚喜。”
下面的人,懶懶的撐起脖子,示意何浩宇快點說。
“老猴說了,只要你們這兩個比賽,都拿到了前兩三名。為了貼心照顧你們的身心,下次好好考。那這次的成績單,可以不印。只留一份貼在後牆。”
六班轟地一下,全部都是歡呼聲。震耳欲聾,整個走廊都感覺抖了抖。
外面其他班的學生探頭瞅了一眼廁所對面的六班,這時已經安靜下來了。
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一個個都收回去了腦袋。
反正二樓只要一有巨大動靜,那一定就是六班。
沒什麽稀奇的。
如果說學生時代什麽最牽引着學生的神經思緒,那一定就是成績單。
不管是月考還是大考,每個班都會人手一份全班的成績排名單,科任老師也都給一份。其實當你沒考好的時候,你和家長說一下:不僅我沒考好,大家都沒考好。我們班那個誰誰誰數學也才考了XXX,家長對你的憤怒氣焰就會小很多。但是,當看到那張成績單,各科分數排名,總分總排一目了然的時候。才發現別人雖然數學考砸了,排名也依然遙遙在前。
原來,只有你一個人才門門考砸。
那後果,才叫一個酸爽……
“沂哥,報名嗎?我都報了,”王曉宇和聶遠超他們湧過來,問道。
“你不報一個?我也報了。”陳卓燃也正好過來問臧白題,問了一句。
不過也沒報太大希望,
“不報。”臧白搖搖頭。
聶遠超他們也聽到了臧白的回答,笑呵呵道:“臧白,報呗,你上去,路人都給咱們班加油。”
臧白除了打籃球,其他的體育項目就沒怎麽參加過。更何況拔河這種使人形象盡毀的,照片一出來,各個目眦俱裂,咬牙切齒,兇狠猙獰的臉一貼在班裏就是兩年。別說還有可能選上貼在中央大道上供全校欣賞。
臧白這種連頭發絲都完美的男人,用腳趾頭想,他都不會可能參加的。
此時,江沂那邊也突然出聲了,“我也不報。”
!
诶?他們沒想到江沂會不參加。
這……難道帥哥都要形象?
“沂哥,你一個跑步臉都不崩的男人,為啥不參加呀?”陳卓燃問了一句。
“因為拔河會崩,怕吓到別人。”臧白自然而然地接茬。
江沂點了下頭,算默認了。
嗯,怕吓到我的小同桌。再追就不好追了。
“喔——”幾個人應和地點了下頭。卻覺得有什麽被忽略掉了,怪怪的。
**
校門對面停着一輛黑色的私家車,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拽拽身邊媽媽的裙角:“哥哥什麽時候出來啊。”
“還沒放學,”
“媽媽,咱們沒有和哥哥說,咱們來接他。他會不會生氣呀。”
“怎麽會?”
“他推着車子出來嗎?”
“對,最爛的那個自行車,前面有一個籃子的,就是哥哥。”
九中高二的下課鈴先響了,博雅樓首先跑出來穿着校服的學生。
“放學了!”江雨薇松開抓着的裙角,已經跑走了。
學校門口的路是早些年就修的馬路,比較窄,加上這裏靠近學校,學生多。平時這條道的車都開得很慢,江雨薇看到周圍沒有車,就迅速過去了。
臧白今天有點被某人虐到了,連晚飯都沒吃,就準備出去買本物理套題。
本來是想問一下江沂做的是什麽題,但這種話,一旦出口,面子裏子可都沒了。
太打臉了,不行。
臧白剛出了校門,就聽見一輛摩托震耳的發動機聲音。聲音迅速逼近,沖着馬路邊趴着的一個小女孩的方向一路開過去。
“哥哥!”
臧白雙手掐着女孩的下腋,飛快地抱起來。臧白剛起身,摩托車擦着邊飛馳而過……
他擡眸看去,卻忽然,狠狠地縮了縮瞳孔。
剛才,摩托車上的人回頭時,與他,對視了。
臧白回過神,才發現小女孩的兩只手,緊緊抓着他的衣領,一言不發。
以為小女孩被吓壞了,臧白往起來抱了抱,輕輕拍拍她的背:“沒事了,以後過馬路小心一點,你媽媽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