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在上

第26章 玉玲珑

北國的秋天短暫的很，霜降時分王府內就生起了暖爐和地龍，院內的花草凋落，唯有秋菊傲然開放。

堂前男子斜倚在軟榻之上，杯光酒醉微醺時，手間細細把玩着一把玉壺，低眉輕笑，輕吟一首涼薄的小曲。

一陣腳步聲傳來，不多時一個小婢女站在院外輕道：“墨纾道長，王爺醒了。”墨纾起身，整理好衣服，穿上鞋子，這才慢悠悠的朝景王住處走去。

王府中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連最有資質的總管都已經入土為安了，只有他年輕依舊。

北國君主身體抱恙，各皇子間明争暗奪，勾心鬥角，景王心不在朝野，只是身為當今帝王最寵愛的兒子，他無法躲，更無法逃。

輕輕推開門，只見景王倚在榻上，臉色蒼白，見他進來不由笑道：“讓你擔心了。”墨纾搖頭，坐他身旁，握住他的手在唇間輕蹭。

景王容顏不複當年，這麽多年周旋在皇室以及對外的疆域之戰中，早已讓他心力交瘁。

景王看着眼前這人，他心中滿滿惆悵，他終究是凡人，怎能陪他到天荒地老，想到這，眼中不由一陣發熱，淚落。

墨纾伸手抹去他的淚，心中甚是堵得難受，低聲哄道“哭什麽，這麽大的人了。”景王此刻竟和那孩童一般，撲在墨纾懷中放聲大哭。

他說，我自知自己時日不多了，我無法和你永遠在一起，如果我走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他說，當初答應和你在一起，我早想過有這一天，可我不後悔。

他說，如果有下一世，我還想和你在一起。

他說，我愛你。

是夜。

墨纾坐在院中，眼神空洞的看着天際，身後站着的少年身子又拔高了不少，那俊秀的臉上早就脫了稚氣，不出悲喜，右手按住了腰間佩劍，雙唇緊緊抿着。

打更的又繞着京城走了一圈，梆梆的聲音在夜中甚是清晰，一陣風起，風中隐隐帶着聲聲的鈴铛聲，鼻間萦繞了一股沁人的香氣，墨纾收回思緒，看向來人。

紅紗遮面，體态妖嬈，一雙美目柔情百轉流連，女子輕盈盈的一笑，向他施一禮，朱唇輕啓道：“墨纾上仙，近來可還好啊。”

墨纾嘴角泛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嗤笑一聲，直言便道：“不好，近來魔族的活動甚是明目張膽，人界的人都快被吃完了吧。”

女子嬌笑一聲，“上仙怎能一概而論，我可不愛吃人，我啊，最愛吃你們這些仙界嬉皮嫩肉的小弟子。”說着朝離飒抛了幾個媚眼。

離飒面上一抹紅暈，趕緊低下了頭，這女子是好看，還勾人。

墨纾不悅，哼了一聲，“今日叫你前來，是讓你把阿惟帶走。”

女子面上一冷，想都沒想道：“上仙不要太過分。”

墨纾冷哼一聲，“我過分？你別忘了當初是誰把他弄成這般模樣的。”

玉玲珑垂眸，雙手緊握，面上有些猙獰，“就算是因我而起，上仙您和他已經有了十世之緣，這還不夠嗎，您放過他吧。”

墨纾身形一閃，瞬間到了玉玲珑面前，手緊緊的捏住她的脖子，眼中盡是瘋狂。

玉玲珑伸手緊緊抓着他的手，雙目中盡是恨意，墨纾覆到他耳邊一字一句道：“你聽清楚，我要他生，我要他不死，我要他陪我天荒地老！”

玉玲珑心中一陣恐懼，“你，瘋子！”

離飒站在身後不言不語，這個阿惟，是他那個從未謀面的師兄吧……

玉玲珑跌坐在地上，遮面的紅紗早已散落，那精致的臉蛋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疤，那是很多年前那人死時她傷心欲絕用刀劃的，每每月初傷口潰爛，然後一點一點的長出新肉，等到月初便又再次撕裂……

她吃吃一笑，緩緩擡起頭來，“上仙當真要這樣做？”

墨纾點頭，他不想每一世都要忍受那種分離之痛，哪怕是……違背天道。

玉玲珑踉跄着起身，将面紗帶上，眼中幾滴晶瑩順着臉龐滑落，她對墨纾施一禮輕道：“一個月後，請上仙來魔界，屆時，玉玲珑定以禮相待。”話音落，玉玲珑伸手輕拍幾下，一縷魂魄穿過這王府長廊，漫過這芬香梅園，落到玉玲珑掌心，女子垂眸，将這魂魄放到身側的金鈴之中。

玉玲珑轉身欲走，忽又轉輕道：“最近伯玕那邊甚是嚣張，聽手下人說，三使去了昌慶鎮，還請上仙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人都不在了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高中之上，墨纾坐雲端，風吹起他的衣袂，眼角一滴淚不經意間滑落。

他輕道：“世人皆知墨纾浪蕩不羁，四處留情，可又有誰知，他這麽多年愛的僅僅是他一人。”

離飒上前，“師尊，可是回山？”

墨纾擺手，不回去，免得觸景生情，“去昌慶鎮吧，聽聞三使很少出面，此次出動定是有大動作，去看看吧，正好為師心中不爽。”

離飒聞言，不禁笑了，心中為那魔界三使小小擔憂了一把，他師尊發火的時候可是吓人呢。

墨纾看着自家的乖徒弟突然來了句，“離飒，你比阿惟聰明多了。”

離飒不知該回些什麽，只得默默不言語，心中暗暗道：可惜了師尊您還就喜歡笨的，離飒聰明也是被你逼的，有你這麽個不省心的師傅。

墨纾自顧的說着，“阿惟剛來的時候已經和你如今這般大了，他心智未開，跟三歲小孩似的，後來他長大了，但還是那麽笨，劍法什麽的都學不會。”

“我只能夜裏再偷偷教給他，他最愛去山下的小鎮買些零食，回來時被其他師兄看到的話，東西都被他們搶去了。我還得帶他再去買……”

“再後來啊，他長大了，懂事了，不太愛跟我親近了，見到我就躲，再後來，他遇到了玉玲珑，他說他喜歡這個女子，玲珑最愛勾引男子，阿惟就傻傻的上當了。”

“後來啊……他們……”說道此處，墨纾突然停住了，手指止不住的打顫，唇邊一抹殘忍的笑。

後來他們成親，他氣急之中把玉玲珑傷了，那天他的阿惟和他恩斷義絕。

玉玲珑對阿惟是真的動了情，她和阿惟進了魔界，阿惟是仙根基尚且淺薄，怎能在魔界，不過三天兩人就被魔族發覺，阿惟為了保護玉玲珑跳下了懸崖，玉玲珑也因此自毀容貌。

後來，玉玲珑找到他，對他說出實情，這一切只不過是她自己的私心，她用計勾引了阿惟同她交歡，阿惟自知對不住師尊也無臉說出真相。

玉玲珑最後說，其實阿惟死前心中全是你，他讓我告訴你，他不笨，他只是想讓你多寵他一些。話盡，兩人皆是淚流滿面。

他不笨，他只是想看師尊為他着急為他傷心的模樣。

他不笨，他不是護不住那些糖果，他只是想讓師尊帶他去買。

他不笨，他只是小心翼翼的喜歡這自己的師尊。

他不笨，他……很喜歡師尊，很喜歡。

【作者有話說：兩更咯~~~~~~~~~~麽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