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在上

第7章 愧疚

外門大比還是舉行了，畢竟此次大比是七山歷年中最大的事。

一大早，就聽到殿外人聲嘈雜，內門的弟子們幾日裏都換上了新的衣服，皆是月白衣衫，腰帶上用金線細細的繡着七山的标志，這是他們這一生最大的殊榮。

星燃坐在殿前的高高石階上，手間把玩着一只玉笛，自從上次吃雞回來後他又多了一個功課，那便是音律，可師尊唯獨不肯讓他碰琴，思來想去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不過呢，師尊的心思又豈是他能猜到的。

正發着呆，兀的，一把長劍便橫在自己面前，星燃微微擡眸，眼中殺意一瞬而現，只見自己面前站了四五個少年，那趾高氣揚的樣子着實讓人心生厭煩。

“你就是師尊帶回的人間小孩？不過一介凡人，你有什麽資格住在三生殿！”

星燃笑了笑，“那你又有何德何能讓我不住這三生殿？”此話說的輕飄飄的，但足矣把這少年給氣的臉色通紅，“你！”少年語結，手中的劍順勢就要朝星燃身上拍去。

“慢着。”

一少年上前攔下了他的劍，那少年一見來人，頓時就縮了肩頭，諾諾道：“孟易師兄。”

孟易板着臉，假模假樣的訓斥了這少年幾句，轉身就對星燃道：“星燃師弟，不要在意，方逸他生性魯莽，若是吓着了星燃師弟，還請不要放在心上。”可他眼中卻無半分誠意，反而帶着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星燃也笑，客客氣氣道：“方逸師兄他不過是與我開個玩笑，倒是孟易師兄說的嚴重了。”此話同樣的并無半分誠意。

塵清出殿便看到孟易和星燃相對站着，只道不好，孟易見塵清下來不由緩了了臉色，微微彎下身，和顏悅色道：“星燃師弟的玉笛真是好看，可否借我一看？”

星燃抿着唇冷冷的看着他，還未等他開口，就聽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一只玉笛就讓你如此稀罕了？要不要為師讓人做一支給你？”

孟易一衆人面色皆變，齊齊跪在了地上，孟易連聲辯解，“徒兒并無此意，徒兒只是看他玉笛好看，想借來看一看，誰料星燃師弟竟對自己惡言相向，還請師尊明察。”

上一世他也這般污蔑自己，自己如何辯解，塵清終是不信，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是魔！所以無論如何自己總是錯的那一方。

塵清輕“嗯”一聲，轉過身，輕聲問道：“星燃，可有此事？”

星燃僵着背，小臉慘白，緊緊的握着玉笛，瞥了一眼孟易，唇角不經意的向上扯了下，在孟易怨恨的目光中，他張口緩緩道：“是星燃的錯，星燃不該這般小氣，不該對孟易師兄這般無禮，還請師尊責罰。”

塵清胸口一陣憋悶，這孩子怎的就承認了！

孟易驚詫，來不及細想，站起身添油加醋的繼續說，“師尊，星燃師弟年紀尚小，應當好好管教，省的以後頑劣成性，毀了師尊的聲譽。”

塵清抿唇不語，看着站在眼前的這小孩，心裏實在想不通，明明自己沒有做為何要承認！這豈不是在逼他……

塵清堵氣，背過身冷聲道：“星燃以下犯上，不尊師長，罰你跪在七清殿前，沒有我的準許不許起身！”

沒有意料之中辯解，沒有委屈和哭泣，他只是道，“徒兒知道了。”說完便轉過身走到了殿前重重跪下,那單薄的背影裏透着一股子倔強！

塵清氣，胸口一陣起伏，當即甩袖而去。

孟易同方逸相視一笑，雙目間盡是得意，住進三生殿又能如何,他有千百種方法讓師尊趕走他。

塵清飛身而上雲霄，指尖深深陷入了掌心，心中實在憋悶，星燃剛剛為何不辯解？！難道，他以為自己是非不分？！還是覺得自己無法偏袒他？

七清殿前，星燃眼中盡是笑意，他要的就是讓師尊對他心懷愧疚，罰跪那便罰跪，正好舒筋活骨了。

大比繼續進行，三天選出外門優秀弟子進入內門，這一切都由孟易和外門的主管全權處理了。

三天，塵清未歸，星燃在七清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膝蓋早就沒了知覺，眼前昏花，他忘了他還只是一介凡體，所有的冷餓困疼他都有，這些個滋味實在是難熬，早知道當初就不認了，看來他此次把塵清上仙給氣的不輕。

夜色漸寒，星燃微閉雙目，雙手合在一起，口中默念着心訣，突然只覺腹中一陣火熱，灼人無比，靈府之中一大片血紅，細小的內丹出現了一絲裂痕，漸漸的一束刺眼的光從內丹之中漸漸迸發出來。

“啊！”

星燃緊捂着小腹處，下唇已被咬出了血，他眸中一片狂熱，失笑出聲，是魔元！哈哈哈！是魔元！

沒想到，哈哈哈，真是沒想到……他雙目血紅，雙手忍不住顫抖，上天待他還真是不薄，星燃強忍痛楚坐起身，調動了神識去觸那顆藏在他丹元之下的魔元，魔元雖有一絲破損，但總好過沒有，待他有了修為就可以将魔元吸收煉化。

至少在成年之際他便能突破前世的修為，到時，仙界、魔界……所有的人都要為他的歸來獻祭！【星燃娃娃正在黑化中……】

塵清坐在山巅之上，風吹起他衣袂，清冷月光映着他的側臉，不帶一絲溫度，他手間卧着一塊血玉，在月下散發着柔和光暈。

這塊血玉是在無淵之境，魔尊巫焱給星燃的，後來到了他手中，這玉的一面刻着星燃一面刻着塵清，給了他之後誰知竟一直帶在了身上，一直沒有丢。

他從未想過所謂的愛，或者喜歡，他生來無欲無求，就連天帝都說他是真正仙人，所以将他封為了塵清上仙，他生來便注定是任何仙人都無法比拟的存在，可天上的仙大多都是由人而修煉成的仙，人的七情六欲，卻不會因為成仙而全部忘卻。

第一次聽到別人對他說喜歡，就是星燃。無論是他幼時還是成魔後，他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告訴他，他是多麽的喜歡他！

他不要他的喜歡，這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讓他感到害怕……一次又一次的責罰、冷漠的拒絕、捆仙陣的折磨……這些無一例外是想讓他知道他的喜歡是多麽大的錯誤。

可星燃從頭到尾都是一副無論你怎樣我都會喜歡你的姿态，正是這副姿态惹怒了他，仙魔劫他斬斷了他所有退路。

既然這麽讨厭為什麽當初不讓天帝處死他？為什麽在他神魂消失的一瞬自己心會痛？為什麽會願意重生一世來護他？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出，這些是他從未遇到過的，他也曾問過師父，師父只笑不語，讓他自己去體會。

塵清低頭苦笑，星燃，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夜深，風微涼。

來人一身酒香，塵清拖着微醺的身子踏上臺階，在看到那倔強背影時，腳步微微遲疑了下。

這一世的星燃讓他很無措，他害怕自己唯恐走錯一步都會釀成大錯，這樣的星煉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塵清輕嘆了一聲，上前，“你可知錯。”涼涼的嗓音帶着一絲沙啞。

星燃身子一僵，師尊喝酒了？沒等他回話，塵清直接彎身與他來了個四目相接，星燃一雙眼中盡是委屈，卻又強忍着不發，這樣子着實讓人心裏一緊，恨不得将他擁入懷好生疼愛一番。

塵清的視線觸到他唇上的血痂，“你這……”

星燃費力的牽扯了一下嘴角，“師尊，我沒事。”聲音說不出的喑啞。

塵清面色甚是難看，耐着性子追問道，“為何不解釋？”

星燃注視着他的眼輕輕道：“我以為師尊是信我的……”

這句話像釘子一樣敲在他心口，許久，塵清起身，輕道：“進殿吧。”

身後的人仍紋絲未動，正欲開口催促，就聽星燃苦笑，“師尊，我下身已無知覺，還請師尊拉我一把。”

塵清男子彎身将他抱起，眼中未曾掩飾的愧疚一絲不落的入了他的眼。

星燃伸手抱住他脖頸，“師尊，我以後會乖乖的。”

天際已經微微透亮，星燃喝過一些粥也睡下，塵清坐在他床前伫立許久，靈力不斷輸入到他體內，紅腫的膝蓋滿滿的消褪了。

他比來時高了許多，過不幾年便能到他肩頭了，上一世的星燃個子挺高，比他還要高上一些。

塵清看着床上這人，心裏暗道：明日去禦九那裏找些能隐藏星燃魔體的法寶，這一世他不會再封印他靈府，一切順其自然。

塵清轉身走出房間，門關上的一瞬，躺在床上的人緩緩睜開了眼凝視着窗外，心中思緒難平。

不多時，一曲安神入耳，星燃笑了下，伸手拉了拉被子，喃喃道：“聽君一曲，勝活十年。”

曲不醉人人自醉，足慰平生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