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蒲公英
就仿佛所有的愛情故事,這是悲劇的開始。
随着故事的發展,男人和弟弟的矛盾愈發加深。
終于有一次,兩人在山崖邊争吵了起來。
推搡之間,弟弟不幸被男人推下山崖,也就是這一連串的動作,代替了一陣風——長在山崖凹處,平日裏難以吹到風的一株小小蒲公英被這陣風中的波動帶着,飛散開來。
蒲公英小妖,就這樣,終于化形了。
然而無論是男人還是蒲公英小妖,都沒有能來得及救下跌落山崖的的弟弟。
只是好在這山崖并不算太過于陡峭,弟弟最終沒有性命之憂,卻到底還是摔成了重傷。
這一下,男人似乎是幡然醒悟了。
若不是自己執意要與妖相戀,又怎麽會給弟弟惹來這樣的禍事?他要向花妖告別,決定忘記這一段前塵過往,完全的回到人類的生活之中。
花妖傷心欲絕,蒲公英小妖陪着她,安慰她,卻都無濟于事。
花妖只想去到人類世界中去找找那個男人,去再問問他,之前的那些承諾,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假的嗎?都不再作數了嗎?
蒲公英小妖仗義的打算與花妖同行,雖然他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陪伴花妖,但其實,蒲公英小妖也有自己的小小私心。
妖的世界,比人類的世界簡單。
修行,是講究功德的。
即使他們是妖,也不能在世間為惡作亂,而是要行善積德。
尤其,對于那些對自己有恩之人,必須要報答。
雖然弟弟是無意之間才促成了蒲公英的化形,但他對蒲公英來說,的确是恩人無誤。
蒲公英小妖想找到他,為他做一件事,來了結這樁恩情。否則這件事,始終牽盼在他心底,對她日後的修行也不會有什麽好處。
一花一草就這樣一起踏上了前往人類世界的路。
然而,當他們找到那這對兄弟的家,才發現無論是男人還是弟弟,都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男人應當是刻意回避。
而弟弟,很可能是滾落山崖的時候撞到了腦袋,對整件事情都不再記得了。
弟弟的遺忘,對男人而言,無疑是種解脫。
他在這個世界上有個最深最大的秘密。而知道秘密的那個人,已經忘了。
而就在男人覺得自己也已經忘了一切,完全回歸到一個正常人類的生活中時,花妖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男人又是驚喜又是害怕。
他擋不住心中澎湃的感情和思念,又偷偷和花妖交往起來。
而蒲公英小妖則偷偷接近了弟弟,想要為他做些什麽。
時間繼續,男人一邊享受着這種偷偷摸摸談情說愛的快感,一邊又擔憂着東窗事發的那天。
男人到了适婚年齡,家中為男人說了一樁親事,男人不敢告訴花妖。
然而花妖天生便是能有與植物溝通的能力,男人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眼線。
小花妖知道了,忍不住傷心地質問男人,是否真的準備娶妻生子,往後都與自己再無瓜葛。
男人想回歸正常人的生活,卻又放不下小花妖,陷入了兩邊的糾結之中。
而弟弟那邊,興許是摔下山崖的後遺症,他總是感覺到頭痛。
雖然忘記了關于哥哥和花妖的一切,可是弟弟卻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對于妖的厭惡,他拜入一位有名的道士麾下學習除妖術。
而小蒲公英小妖也終于想到了自己報恩的辦法,他扮成醫館的小學徒,給弟弟送了幾次藥,慢慢和他攀上關系。
蒲公英小妖帶來的藥很有用,弟弟也對他心生好感,兩人漸漸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日子仿佛是又回到了別莊裏無憂無慮的歲月。
然而仿佛一個輪回,男人與花妖在府裏的事情,又被弟弟發現了。
夏夜的庭院中,兩人對峙。
弟弟手中,拿着一把天師贈與的桃木劍,劍尖指着躲在哥哥身後的花妖,叫她他出來受死。
男人卻一反平日的優柔寡斷,死死護住身後的小花妖。一邊與弟弟辯論,到底什麽是人,什麽是妖?人和妖又有什麽分別?
弟弟大受刺激,竟然是把之前的事情忘記的事情全部想了起來。
兩度受到哥哥的欺騙,他一瞬間狂怒起來。只覺得自己的滿腔憤懑都在胸中翻湧。
而面對生死威脅,男人也終于意識到——雖然自己一面渴望着人類所謂的正常人生,但是他對花妖的感情也是始終割舍不下的。
讓他選擇今生與花妖再不相見,他可以接受。
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要在他面前傷害花妖,他卻是萬萬不能夠接受的。
雙方争執愈演愈烈,從動口到動手,終于還是弟弟略勝一籌,将那把桃木劍刺向了花妖的胸口。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蒲公英小妖從一旁沖了上來,替花妖擋下了這一件。
弟弟手中一滞,只覺得這一劍刺入蒲公英小妖的身體裏,就像紮進了一團棉花,蓬松柔軟,讓人幾乎沒有什麽真實感。
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看着蒲公英小妖的身體忽而散開,又變成了一朵一朵的蒲公英,向四面八方散去。
花妖哭泣,男人震驚,弟弟卻是一臉茫然。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也是個妖。
然而身體漸漸飄散的蒲公英小妖卻好似并不悲傷,只是笑彎了眼睛,對所有人道,“蒲公英就是這樣,應該飄飄蕩蕩的,注定要是去是要去天涯的。”
最後他看向弟弟,“我的恩報完啦……走啦……”
經歷過這一切,弟弟終于不再反對,還決心替哥哥和花妖保守秘密。
甚至,他想方設法的幫花妖弄到了一個與自家門楣相匹配的合适身份。
在哥哥與花妖的婚禮當天,本應一同迎接客人的弟弟卻獨自一人去了小山崖邊。
他手裏捧着一把蒲公英,把它們吹散,任由它們晃晃悠悠地四處飛散,飄下山崖。
一邊是喜慶的婚禮,滿堂豔麗紅色。
一邊是清幽的山崖,一襲白衣的弟弟,碰着一把潔白的蒲公英。
人與妖,終究是厮守。
人與妖,終究是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