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回十八歲
吃過晚飯,陸卿就将自己關進了房裏,方棋眨着眼睛在背後指了指,顧湄也只搖了搖頭,示意不太清楚陸卿今兒到底是怎麽了,只得三五下扒光了碗中的飯,笑眯眯地吃完了方棋夾給自己的肉。
吃過飯忙迅速地幫着方棋将碗筷收拾好了後,提了包就跑,方棋還杵在原地納悶着今兒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平日裏顧湄的話可不少,陸卿就算性子再悶,也會同顧湄說說笑笑,在方棋看來,打從兩個人自一個小院裏開始認識的那一天,感情好得可以穿同一條褲子,就算偶爾小打小鬧地鬧些脾氣,陸卿也都能包容顧湄,而顧湄更是大大咧咧的性子,過了也就忘了,像這樣在飯桌上一聲不吭,還真是少見。
方棋将碗筷洗完後敲了敲陸卿的房門:“小卿,晚上睡前記得喝個牛奶。”
“嗯。”陸卿的聲音有些悶,方棋不由得笑笑,兩個孩子鬧脾氣,由着她們鬧吧,沒想到一個轉眼看着的兩個小娃娃就蹿得這麽高了,有了自己的心思。
房間中的陸卿抱着膝蓋縮在床角,眼睛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臺歷,上面貼着花裏胡哨的動漫人物,頂上印着清清楚楚的幾個數和一個字。
2004年。
零四年夏初,陸卿與顧湄硬着頭皮擠上了高考的獨木橋,好在搖搖晃晃,相互扶持,兩人竟是又走到了一起,同個大學,不同的專業。
零四年秋,兩人收拾了行李入學,東西剛一放就開始了累死累活的軍訓。
那個時候,大夥談論得最多的,也不過是雅典奧運會上劉翔披着火般的國旗站在領獎臺上拿下了中國的第一枚金牌。
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可再多,也不過是當年的大致,誰還記得那個時候的那一天,陸卿和顧湄又到底在做些什麽。
陸卿站起身來按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背景藍光亮起來,2004年10月22日,再怎麽不相信不承認,陸卿對自己死在16年又回到了04年這樣的事,還是沒有辦法的。
若放在前一天重生回來,陸卿都還能沖着顧湄笑,報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态度再将從前的日子過上一遍。
可是就在前一天她才目睹顧湄和即将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翻騰,即便陸卿也看得出顧湄衣服都沒脫完,倒是那個男人把自己弄得狼狽得很,可心裏的疙瘩好死不死地堵在心口,再怎麽慶幸顧湄沒有死,也難以直面顧湄。
畢竟顧湄說愛着自己時,眼中的光亮她是看得清楚的。
作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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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卿在失去意識前,才想到到底是哪個時候顧湄才開始對自己不一樣的,可現在她與顧湄才剛剛大一,顧湄生出別樣的心思應該是在大二那年沒錯,所以現在是不是應該将這樣的心思給扼殺在搖籃裏才對?
陸卿仰頭往床上倒去,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覺間竟是睡着了,只是夢裏的顧湄淚流滿面,向着自己伸出手來,那細嫩的小手,上面有着兩道劃痕,傷口淺,向外滲着血。
“阿卿。”
陸卿沒有像從前那般徑直握住顧湄的手,自己的雙手卻顫抖得厲害,她想問問顧湄的手怎麽就傷着了,可嗓子口卻是堵得很,什麽都說不出,卻是覺得臉上清涼一片。
“阿卿。”
陸卿想上前抱住顧湄,将她臉上的淚水都拭去,可連腳都挪不動,更別說擡起手了,急得陸卿想扇自己兩巴掌。
正在掙紮間陸卿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側了側頭,才看到天邊微微泛起的光,輕輕舒了口氣,扭了扭脖子,發覺脖頸疼得厲害,微嘆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收拾起了自己的包。
陸卿少有的在周末能有自然醒的時候,即便這是被一個夢吓醒的,竟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棋聽到浴室裏傳來聲音的時候還有些詫異,敲了敲門:“小卿?”
“嗯。”陸卿悶悶地應了一聲。
“今天要出去嗎,怎麽起這麽早?”方棋收起被陸卿随手扔在地上的睡衣,笑了起來,“早上要吃什麽,我出去買菜,順便帶回來。”
陸卿将一身的冷汗沖去,找了幹淨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水,想了想才答道:“豆漿油條吧媽。”
方棋得到了回答,這才将陸聊的衣服拿到洗衣機上擱好,找了鑰匙出了門。
陸聊從浴室裏出來,将家裏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一番,這幢房子在陸卿的記憶裏已經很久遠了,大學畢業之後這房子就賣掉了,換了一個更大些的房子,再之後陸卿工作了幾年,就自己買了房子,從家裏搬了出去。
這樣一想,還真是很久沒有同方棋坐在一起吃個早飯了。
方棋回來的時候,就見陸卿坐在沙發上對着窗外發着呆,手中拿着幹毛巾擦着頭發,因為打小體質不好,陸卿的身子一向單薄,就連頭發也微微泛着些黃。
“剛剛我下樓去正好碰上顧淮了。”方棋将買回來的早飯都放在了桌子,招呼着陸卿過來吃早飯,“問你吃過早飯了嗎,一會就過來叫你。”
陸卿拿油條的手頓了頓,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看向方棋:“他過來幹什麽?”
倒是方棋被陸卿這句話給問懵住了,眨着眼睛有些不明白這幾個孩子是怎麽了,一個個都怪怪的:“你們沒有約好嗎,小淮說是小湄和你約好了,今天一起出去玩的呀,小湄有些發燒,就把你交給她哥了。”
方棋邊說邊将豆漿盛好了放在陸卿的面前:“趕緊吃了就過去吧,別讓小淮等久了。”
陸卿有些悶悶地喝了口豆漿沒有說話,太久遠的事了,她是真的記不住十幾年前的每一個細節,更是不知道這一天他們是約好了什麽,顧湄有沒有生病。
可是陸卿記得,顧湄從不肯讓顧淮和自己單獨相處,從前還不覺得有些什麽,大抵就是兩個小女孩之間的黏黏膩膩,容不得別人橫插一腳進來,就算是自己再親密的親哥哥也不可以。
現在陸卿明白了,并不是因為同是女生,所以容不得別人,而是這是自己的,誰都別想染指。
陸卿将碗往桌子上一擱,擡起頭來看着方棋,想了想,才開口:“媽,我跟你商量個事兒吧。”
方棋擡起頭來看着陸卿,點着頭示意她說。
“我想出國讀書。”
話一落,方棋就怔住了,直直地看了陸卿好長一段時間,直到從陸卿那篤定的目光中回過神來,才反應過來陸卿并非跟她開玩笑。
“怎麽了?從昨天回來後就覺得你怪怪的。”
陸卿搖了搖頭:“媽,我想了很久了,現在出國雖然要在費用高,可是我可以半工半讀……”
“不是錢的事兒,小卿,你是不是跟小湄吵架了?”
陸卿一愣,很久之後才慢慢地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我只是覺得也許今後的路會有些不同。”說到最後,陸卿的聲音也跟着低了下去,她不知道該怎麽與方棋說,她的确是有心想避開些顧湄,可是該怎麽說呢。
“吃完了就快下樓去吧,小淮還在樓下等着呢,你如果真的想清楚了,我會和你爸商量的。”說着就收拾了碗筷,催促着陸卿快下樓。
陸卿剛下樓就看到顧淮回過頭來沖着自己笑了笑。
二十一歲的顧淮,早已比十八歲的顧湄和自己要成熟,那張同顧湄相似的臉上帶着溫暖的笑,見到陸卿過來,将手中的牛奶放在了陸卿的手中。
“棋姨才回去一會,怕她催你早飯來不及吃,就給你買了牛奶面包。”指了指背後,示意面包在包裏,見陸卿點頭才踏上了自行車,“上車。”
陸卿也沒有問要去哪裏,只是依言上後座,拉着顧淮的衣擺,半濕的頭被風微微揚起。
“阿卿你是不是和阿湄吵架啦。”
陸卿一怔,原來兩個人的表現竟是這麽讓周圍人不安嗎。
“為什麽這麽說?”
“你要知道,顧湄那小妮子可從不讓我和你單獨出去,生怕哪一天我就把你拐了一樣,要不是你們吵架了,能有我帶你出去玩的份兒嗎?”
瞧瞧,只是看起來成熟一些,心底裏的那些個小計較一點兒也不會少。
“阿湄病得嚴重嗎?”
“低燒,不打緊,捂一下出一身汗就好了。”顧淮邊說邊拐了一個急彎,陸卿的身子一偏,心也跟着一緊,下意識地拉緊了顧淮的衣擺,眉心微微地蹙了起來。
“阿姨和叔叔在家嗎。”
“嗨,一早兩人就出去爬山了。”
陸卿覺得心跟着一疼,忽地就想起了驚醒自己的那一個夢,那只白嫩纖細的手伸向自己,輕輕叫着自己的名字。
“疼疼疼……”聽到顧淮的輕呼,陸卿才發現自己抓住了顧淮腰上的肉,忙松了手,哪知一松手就要往後倒,顧淮忙謄出一只手抓向要離開自己的手,這才穩住了陸卿。
“對不起。”
“沒事,勁兒又不大。”
“阿湄一個人在家,又生着病,要不咱們今天就不去了吧,回去看看阿湄……”
話沒說完,顧淮就停下了車,轉了個彎又往回去。
陸卿:……
“你們兩個啊,吵個架就折騰着我們,還好騎得不快,沒走多遠。”
陸卿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只微微擡頭,發現馬路邊的樹,竟是在慢慢地掉葉了,微黃。
顧湄,原來一直都是她心裏割不下的痛,否則明明知道她對不起自己,可為什麽卻将過錯推給了那些顧湄嘴裏不靠譜的男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