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十六日目(下)
聖劍放出地獄之炎,宛如爆炸的氣浪,向将将揮劍的金色英靈席卷而去。
之後,灼灼的黑色激流奔湧着,與七朵花瓣形成的光之盾相撞。
堅固如同城牆的盾牌,被炫目的白芒片片擊潰,化為四散飄零的羽毛。在千鈞一發之際放出的,某位英靈所知的最強防護,僅能抵銷聖劍兩成力量。
然而,僅僅數秒的緩沖時間,已經足夠那柄開辟天地的寶具與聖劍之光交鋒。
盡管是未曾蓄滿力量的一擊,卻宛如凝聚了王高傲的意志。足以切裂空間的魔力激流,伴着燦然光輝傾瀉而出。
兩道絕對的力量相撞。金色的甲胄龜裂消散,劍士的身軀亦撞上牆壁。
在光之洪流中,黑色的身影迅速掠過寬闊的空間,冰冷的劍影指向傷痕累累的劍士。冰冷的銀白光輝刺向劍士燒焦的傷痕,卻在沒入皮肉的前一刻被斬斷。
縱然方才使用過聖劍又再度負傷,劍之英靈仍舊不負最強之名,在危機将至的一刻,本能般地斬落偷襲者的劍刃。
在粉碎的金屬碎片中,漆黑的劍士喘息着擡頭,露出冰冷的微笑。
“是你啊。之前因為櫻才對你手下留情,這次,一定會将你斬殺。”
伴着死亡的宣告,尚未傷愈的劍士一躍而起,揮劍格開迎面而來的鋒刃。
另一邊,士郎手中再度閃現數柄利刃,在爆裂的風壓中堅定攻出。
無暇探究方才交鋒中的另一人是否存活,無心懷疑自己的從者能否在消耗力量後迅速啓動殺招。赤發的少年只是拼命地揮劍,攻向對方以肉眼可見速度愈合的傷口,阻止劍士自岩壁前方離開。
連分神照料被劍氣肆虐造成的傷勢都做不到,他只是心無旁骛地以魔力鍛造利刃,在被劍士擊碎的,雪花般飛舞的魔力碎片中,一刻不停地,重新握緊武器。
即便投影利劍的魔術早已熟練,即便單手可持利刃達到四枚,少年也早已遍體鱗傷。敵人的劍氣如同有形利器般撕裂堅韌的法衣,在身體上留下無數傷口。過度使用魔術的燒灼感亦侵肉蝕骨地填滿了手臂內部,身體一寸寸崩毀。
“……與Saber對峙的話,會死。但就算被重創、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你也仍舊能夠絲毫不受影響地戰鬥下去吧。這便足以救命了。總之,拖延一兩分鐘就足夠。我會殺死Saber,也絕不會令你死在那裏,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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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鋼鐵的意志似乎彌補了行動力,少年再次地,勉強擋下劍士的攻擊。
屬于弓兵的吟唱仿佛自渺遠似天際之處傳來,眼前的世界卻仍一成不變,依舊被腐朽的黑暗與Saber的劍氣所充斥。饒是如此,士郎仍舊按照計劃抛開殘缺的兵刃碎片,專注于投影自己所配不上的某樣武器。
只要相信Archer就好。因為,那個時候,自己已經答應過對方。
“……那就交給你了,Archer。請保護我,也請務必保護好你自己。”
在金色英靈攻擊間桐櫻之時窺見的,古老的魔劍,是士郎眼下所知的最強武器。在吞噬筋肉的灼痛中,布滿紋路的沉重鐵器在士郎手中浮現出來。
意識到那是足以與自己對劍之物,劍士神色一寒,率先揮劍。
血花炸裂,卻是劍士犯下致命失誤。以雷霆萬鈞之勢,青色劍鋒撕裂腹腔。
如同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少年全無躲避地,生生承受劍士以裂帛之勢斬出的一擊。而後,以布滿傷口、充斥斷骨的身軀突刺,将魔劍貫穿對方腹部的傷口。
先前被初始之劍所傷之處再度撕裂,Saber微微一顫。盡管身體被充沛的魔力修複着,垂向身側的劍一時之間也難以揮出。
下一刻,赤紅的火焰轟然湧出,黑暗的大空洞被炎色的異世界所取代。
置身于怒濤般蔓延的烈焰與林立的無數劍戟,劍士被迷惑一般地愣住。
趁此機會,血色的少年飛速撤離。緊接着,炫目的劍光以猛烈之勢落下,寶具之雨射向Saber。
揮劍斬落紛然而至的衆劍,劍士于困惑之際生出煩躁。然而,眼下的她無法自魚貫而出的劍陣中脫身,亦無暇凝聚魔力釋放殺招。
意識到這便是最佳時機,士郎啓動令咒:“Archer,射殺敵人——!”
随少年手背的令咒褪色消失,充沛的魔力湧入已然開始詠唱的英靈體內。
“……Caladbolg——!”
魔劍放出,化為扭曲空間的箭矢,激起的暴風以橫掃一切之勢,卷向傷痕累累、無法自劍雨中脫身的劍士。
青黑的鋒芒直指要害而來,準确無誤地貫穿了劍士的要害。
洶洶焚火中,劍士冰冷的眼黯淡下去,破碎的身軀沉入混沌黑影。
充斥烈焰的世界一點點崩解,留存此處的英靈與少年回歸現實。
忍耐着身體崩壞的疼痛,士郎喘息着開口:“遠坂她……跑去哪裏了?”
“早溜進去了。凜也是相當擅長把握時機啊。”英靈略一猶豫,向浴血的少年伸出手去,“Master,剛才那是……”
“沒必要解釋了。我早就說過,會無條件相信你。直到,最後一刻。”
這樣說着,士郎微笑着伸出傷痕累累的手。繼而,被英靈緊緊握住。
會無條件相信自己的從者——初次見面之時的安撫,此刻卻成為真心實意。
被對方以近乎擁抱之姿小心扶起,士郎鄭重開口:“抱歉,Archer。”
踏出迂回的地底隧道、目睹那驚險一幕的瞬間,少年高聲喊出從者之名。弓兵亦在瞬間領會禦主意圖,張開己身所知的最強防護。
金色英靈已經不在此處,該是未曾死去、遁入黑暗了吧。
只是,縱然保護了家人,維護那一道防禦卻消耗了Archer的力量。若非如此,借助于金色英靈造成的傷勢,方才本可避免使用令咒。
痛楚襲上心頭,士郎垂下頭去:“對不起,我竟然……為那種事下令……”
“笨蛋,‘那種事’是什麽啊。”輕輕地彈了下少年的前額,英靈沉聲教訓,“除非是沒有心的人,否則沒有誰能看着家人死去而無動于衷吧。”
士郎詫異地瞪圓了眼,随後釋然而笑:“Archer是這樣想的啊。的确,就算兩個都是壞心眼的家夥,我也絕對無法眼睜睜地看相處十年的家人死掉。”
“你對家人的愛護我早就深有體會,畢竟曾為他們頻頻與我争吵。不過,我以為你會使用令咒。如果我未曾領會你的意思,那家夥會被聖劍斬成兩截吧。”
“無此必要,因為……”士郎有點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卻又很快轉回頭來,真摯地凝視英靈,“我相信着Archer。”
英靈神色略一動搖,随後斂去波瀾,靜靜地回望少年。
怡然的安靜在二人之間彌漫開來,但很快便被英靈率先打破。
“沒有時間了,Master。前往大聖杯的所在吧。”
“嗯,辛苦了,Archer。你也恢複靈體稍作休息,必要之時再實體化吧。”
目視英靈隐去身形,士郎不顧渾身是血的狀态,向黑暗邁出腳步。
然而,在斬殺強敵後的,令人安心的這個時刻,變故陡生。
“随便贗造本王之物,這等卑劣行徑,就算是你,也絕對無法原諒。”
熟悉的高傲語氣令士郎迅速回頭,臉上的安心在眨眼間轉為備戰的凝重。
恢複黑暗的大空洞被閃耀的門扉照亮,華麗的兇器在空中浮現——
***
祭壇深處,純白的光與漆黑的影激烈地交彙。
光之劍舞動着,一次次地斬落污黑的影之巨人。
以魔力無制限的寶石劍突破黑影狂舞的煉獄,遠坂凜聽着來自間桐櫻的控訴。
“被丢入蟲倉的時候,我一直相信,姐姐會來救我!一定會有一天擊倒所有人、突然沖進來,拉住我的手!但是,沒有……!姐姐一無所知地,幸福地活着。明明是我的家人,卻一點不關心我的狀況,如此無情地活着……!”
忍耐着手臂肌肉被切斷的痛苦,凜默不作聲地斬落對方使役的影子。
“說起來,姐姐怎麽可能來救我呢?哈哈,非人的我,會令你退避三舍吧?被蟲子填滿的空間,你根本一步都不敢靠近吧?”
黑影被光之劍徹底壓倒的瞬間,怠于戰鬥的少女狂笑起來。
“不過,你終于走到我身邊來了。監視也好,為取得聖杯也好,我很開心。只要和姐姐在一起,我就無比開心。但是,崩壞的我,又再一次地被你抛棄!我只是……想與姐姐比肩而立,想成為你的助力,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尖利的笑聲轉為悲泣。凜默然注視着放棄戰鬥、不住哭泣的少女。
“我會變成怪物……難道不是因為大家的錯嗎?難道不是姐姐的錯嗎?”
“不,那全部都是你的錯。若非為了逃避痛苦,若非不敢違逆命令,你不會崩壞至此吧。”近乎冷酷地,凜将對方的控訴全盤否定。
驟然停止哭叫,間桐櫻冷冷地看過來,平息的黑影再度狂湧。
在發起攻擊之前,櫻卻像身體崩壞一般,痛吟着伏下身去。
因為Saber被殺死了嗎?猛然吸收那種龐大數量的魔力,身體無法忍受?
那就趁此機會結束一切吧。如是想着,凜果斷擲開寶石劍,念出咒語。
突破世界極限之武器徹底崩壞,綻放的光芒将洞內的黑影盡數消滅。
凜拔出短劍,徑直沖向仍舊因痛苦而難以動彈的間桐櫻。
只是,已近身前,高舉的短劍卻遲遲無法刺下。
真是……令人吃驚。在短短幾天內積攢的情感,深刻到自己都吃驚的地步。
“我怎麽可能……忍心殺死你。”凜嘆息着伏下身,單手擁住痛苦的少女。
與Rider交談之時就該意識到了。自己早已無法對櫻下殺手。
“我就是笨啊,甚至也沒能救你。”凜負氣般冷冷道,“只好任你處置了。”
從苦痛中複原的櫻,恢複了對黑影的絕對掌控。微笑着托起姐姐的下巴,她像要在殺死對方之前牢記這張臉一般地,專心凝視着:“那麽,晚安了,姐姐。”
話語吐出的瞬間,筋肉□□脆地割裂,噴濺的血液染上少女的身軀。
覆蓋在遠坂凜手背上的,除了溫熱的濕潤,還有柔軟的觸感。
這是……?
遠坂凜緩緩低頭,看着映入眼中的,無法理解的一幕。
原本刺向自身的影之觸手早已退潮般地散去,自己的劍沒入櫻的腹部。
這是……!
“我好開心。姐姐真的,沒有放棄我。這一次,以我自己的手,确認了。”
櫻松開了姐姐持劍的手。褪去血色的臉龐,浮現出滿足的紅暈。
“白、白癡!誰要你做多餘的事……!你啊,無論做什麽,都會搞砸!”
無視凜氣急的指責,櫻只是拼命地訴說心情:“我傷害了姐姐,傷害了學長,甚至,将守護我到最後一刻的Rider也親手殺死……我無法贖罪,無法背負肮髒的過去活下去,也不敢自我了斷。由姐姐結束一切,是最好不過了。”
對于那樣的話語,凜無法回應。
擡眼看向咬緊下唇的姐姐,櫻因對方無可掩飾的哀傷微笑起來:“總之啊,我就是膽怯,總是給喜歡之人拖後腿,稍微邁出抗争的步伐便會軟弱地妥協,什麽也不做地陷入絕望,還奢求他人來救我……我正是如此糟糕的家夥。”
間桐櫻眼中不斷地湧出淚水。
“就算這樣,我依舊可以……在你身邊嗎?”她哽咽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急切得近乎粗暴,凜捉住她的手:“廢話!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看着你死去!總之,還能救你吧?有這個聖杯的魔力,你沒可能就此死去吧?”
徹底滿足一般,臉色已經近乎發絲般慘白的間桐櫻,露出幸福到極致的微笑。
“不知給你和學長添了多少麻煩。對不起。”
與遠坂凜交握的手無力落下,垂入染血的黑水。
凜呆坐在那裏,終于在懷中身軀滑下的一刻有所反應。
“別開玩笑了!身為聖杯的你,哪有那麽容易死去……”
逞強地說着,向來堅強的少女終于聲音哽咽。淚意,幾乎化為切實的淚水。
——卻在頸後遭受重擊的一刻戛然而止。
“這可真是……罕見的眼淚啊。”
被忽視掉的某人終于自暗處走出。凝視着凜眼角的水跡,他惬意地感嘆着。
“不過,正是如此。聖杯的降臨,怎麽可以在此毀于一旦。”
冷笑着說話的男人,将至關重要的事物,自失去意識的黑發少女身上取出。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TE與GE的分歧點。一個是言峰士郎的happy ending,一個是弓士的happy ending。
GE是TE中“言峰士郎出于自我意志的選擇”的補完。重點會放在TE上。
沒有一條路能拯救所有人,但TE幾乎拯救了所有人。
兩個結局都是治愈系。寫這文就是為了實現純·治愈的HF。
以及:
這文會出本,已經約了兩張圖_(:зゝ∠)_ 近兩天會放出封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