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夜飯
挂着黑字白底車牌的車子在大鐵門前停下,兩旁的警衛向車子敬了個禮後,一揮手,厚重的鐵門才緩緩打開,車子經過警衛的時候,車後座的人向警衛微微颔首。
進了大門就是一條兩車道的平路,兩旁是郁郁蔥蔥的林木。沿着路開進去,得有将近十分鐘的車程,主要也是一進來車就不能開太快,間隔一段距離就有兩名警衛站着,看到車牌大致都知道是誰,向車裏人敬禮目送。
車子開到一個四合院,古老的門當深沉的立在門口,暗紅色的大門敞開着,正對着大門口的是暗灰色的影壁。四合院的外圍看起來有些斑駁,其實最開始是沒有剛剛那條路和樹木。這座老四合院是前清時期某位大官員的府邸,後來大官員沒落了,府邸雖然還留着,但是四周随着時局變化和土地需要都被荒廢了,林家自建國以後就住進這裏,最開始四合院就是一處可以拍恐怖片的荒地,是經過多年拾掇才成現在的樣子,不過外邊看起來依然古樸。
司機打開車門,林博越整理了一下領帶,施施然下車,車門一關,車就沿着前路開走。
宅門面南,跨進大門就看到影壁,助理不是跟林博越一個車來的,稍後才到。
本來今晚大年夜,助理不應該跟在身邊的,中國人畢竟比較傳統。不到特別需要,林博越身邊是不跟人的,除了司機。但是最近有些事實在離不開人,所以助理已經跟在他身邊兩個星期,就沒離開過。
越過影壁之後,就是外院,外院保留着以前的老樣子,只是翻新了一下,只稍微加了一點其他的設計,再過一個門才能看到的內院,是與外邊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致,看得出是動過大手腳的。據說當年請了風水先生和外國著名的設計師一起設計的,看着還是有中國味,但是西式非常嚴重。林家的天井看着也不簡單,保留了原來天井的位置,但是把天井做成一個大的水池,裏邊別具心裁的設計一些水景,還有奇石浮出水面,看着十分雅致,夾在天井兩旁的石柱嚴肅的立着,進門得繞着石柱外邊的兩廊走。林家除了老爺子的正房沒怎麽動過,其他的都整修過一番,說是四合院還不如說是中式四合院別墅呢,看着裝潢和設計就知道哪些屋子住了什麽年歲的人。
林家是傳統大家族,不管你們內鬥的多厲害,大年夜一定要一家子聚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
林博越對此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要吃就吃,反正吃完他就走,也不會留下來過夜。
年夜飯做的很豐盛,每道菜都十分精致,要林博越看來,還不如林清做的好。一張長桌子上坐了大人小孩将近三十人。
林家老爺子有三房太太,大房就生了一個,二房三房都生了兩個。
大房江夫人生了一個林書棠,也就是林博越的父親,在林老爺子的五個兒子裏排行老三。二房李夫人有兩個兒子,大的叫林栉,也就是林博越他大伯。第二個兒子叫林沐,是老四。三房陳夫人大兒子叫林風,行二。小兒子林雨現在才二十幾歲,年紀就比林博越大一歲。幾個兒子的名字取義:栉風沐雨,只有老三獨個一個名字,可見老爺子的偏愛。
林博越是大房嫡子嫡孫,在孫子輩排第三,林博越的父親是大房唯一的兒子,又已經過世了,他們這一支就剩下他跟他奶奶了,奶奶是大夫人,跟林老爺子坐在主位,依次按嫡親長幼排次下去,有家屬的,家屬就坐旁邊。
唯有林博越,他就坐在大夫人側邊,大夫人從看到他就一直微微笑着,他們這一房也就剩下林博越自己一個人了,所有人都知道,無論是林家的孫子輩還是兒子輩,只有一個林博越是個有大能耐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林家遲早是林博越說的算。
林老爺子老中國人思想,行事一板一眼,規矩定的死死的,唯有對林博越一再縱容。一來疼惜他自小身體帶病,二十出頭才給治好了。二來也是林博越父親去世得早,林老爺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就把情感也寄托在這個孫子身上。
飯桌上最開始還是和樂融融的,林老爺子笑眯眯的詢問曾孫子們的功課和趣事,孩子的童言童語把一桌子人都逗樂了,唯有林博越,徑自吃飯,大夫人一直給他布菜,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吃,反正他都吃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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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誰起的頭,餐桌話題開始向公事轉移。林氏最近有大動作,要把重心移到英國去。
現在明面上林家是林老爺子當家,其實早在幾年前林老爺子就把手底下的事都交給林博越了,現在林家實際上是林博越說了算。林氏畢竟還是家族企業,大多數人還在國內,林博越近來有大動作,明顯有意移動企業重心。這樣一來,其他兩房的人,手不夠長伸不過去,基本算是架空了他們,這下把其他人得罪完了。
二房大伯家的大兒子林博杉是個圓滑人,不願意明面跟林博越叫板,把事情擺給老爺子看,讓老爺子下個定論。
老爺子沉思了一下,問:“博越啊,你怎麽說?”
林博越放下碗筷,将折疊規整的濕布展開,擦擦嘴和手,才慢條斯理的說:“國內最近不太平,雖然我們站了好位,畢竟不知道會不會受影響,現在也不是全部移出去,根還在這裏。只是先出去探路,我看可以出去試試,外邊的世界比家裏大得多。能源那一塊我們在家裏動不得,在外面可是塊大蛋糕,我們吃得下。”
老爺子沒說什麽,手上的筷子倒是放下了:“現在上頭在轉風向,動作別太大。”轉頭向右手邊的大夫人說:“你那邊幫他去打個招呼。”大夫人笑得一臉無害,點點頭,看着林博越,忍不住摸摸他的臉,就像他小時候那樣。林博越小時候白淨漂亮,大夫人喜歡的不得了,每次見到都乖孫乖孫的叫。
衆人原本是想讓老爺子出來做個主,別讓林博越這樣目中無人。現在看來,老爺子非但不覺得林博越有問題,還想幫他鋪路。大夫人家可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父輩是跟在□□身邊,一起打江山的,雖然大夫人的父親去世了,但是他們家現在說起話來,還是能鎮得住的。大夫人可不是因為嫁進林家才給人叫大夫人。在外邊,誰見到了都得喊一聲夫人,從不冠林姓,大夫人家的人都只姓江。
林博越說:“都打過招呼了。”
二房家大伯林栉跟林博杉性格倒是完全相反,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當下就不滿:“爸,這事可不能這麽做啊,博越移出去的可是一半的林氏啊,這現在還是您當家他已經把林氏當自個的了,要等林氏都交他手上那天,剩下我們這些老的小的可怎麽辦啊。”
二太太比林栉明白事理多了,當下拉住他,提醒他別沒規矩。林栉看父親好似面色不善,也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老爺子雖然覺得這麽一大班子人不頂一個林博越的眼界,但不能沒交沒代啊,指着林栉就說:“你們是呆在這裏安逸慣了,不知道這個世界變得有多快!不出去,你真想吃上輩人的剩飯吃一輩子啊!剩飯也會有吃完的一天!”
老爺子發話,三家也都安靜了。但是三房家二伯有個一直跟林博越不對眼的表弟,叫林博溪。林博溪自幼在外國長大,中間回來讀過幾年中學,然後又出國讀書去了,畢業後被二伯叫回來,明面是學東西,其實是怕分少林家的一杯羹。
林博溪自小看不慣林博越,在他眼中,林博越就是個怪人,小時候說是身體有病,不能跟他們一起玩,全世界都得讓着他,也因着大夫人這層關系,林家似乎就圍着他轉。他沒跟其他孩子玩一塊就算了,林博溪一直覺着林博越有心理問題,看着陰沉,小時候不管比他小還是比他大的孩子都怕他。
小時候有這麽一茬。林老爺子做壽,請來的賓客那可都是跺腳山河震的人,賓客帶來的孩子當然也是非富即貴的,但是這麽些人在林博越跟前就自然短了一截。
大人知道林博越什麽身份,小孩那時可還沒那麽多想法,有一個帶了一只貓來,小奶貓很可愛,但也兇悍。幾個孩子圍在一起摸它,被它撓了也不舍得放手,帶貓來那小孩看林博越一個人靜靜的坐那,就跑過去給他看貓,問他要不要摸摸看,林博越沒理他。
那小貓倒是奇怪,主動爬過去,用頭拱了拱林博越,就在林博越伸手摸它的時候,他估計看到手就以為有人要攻擊它,狠狠撓了林博越一下,那帶貓的小孩還想跟貓說不可以這樣的時候,林博越一手掐住貓脖子,在場的人就聽見一聲狠厲的貓叫聲,林博越已經把小奶貓掐死了。
那孩子呆呆的看着林博越手上的貓,好久之後‘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剛想撲上去搶貓的時候,被自己家的大人抱走了,這事被雲淡風輕的揭過去,沒人敢說什麽。但是暗地裏都說林家這小三少爺不是個正常人。
誰說是呢,林博越從小就心髒不好,懂事起就被耳提面命不要大喜大悲,不可大怒大傷。身體倒是還好,但是喜怒不宜過度,也不知道是身體因素還是本身就缺少點人情味,林家小三少爺跟個冰人似的,凍死人都行。
這樣一看,他倒是挺注意健康的,從來也沒人見他怎麽喜怒過。
不管外人怎麽說林博越,說他是個狠角色也好,說他沒人情味也好。反正林博溪是瞧不上林博越的,打心眼裏瞧不上,在林博溪看來,你林博越再厲害,你也是個髒東西。
林博溪看不慣林老爺子對林博越的百般縱容:“爺爺您真要把林家交給他啊。”
二伯就怕他家這個橫沖直撞的兒子亂說話:“不給他給你啊,你還不閉嘴。”
林博溪哪裏是他能制止的:“世界真是反天了,這人啊只要手段上有能耐,什麽肮髒事別人都能當看不見。”
二伯心底對林博越也是有忌諱的,不想林博溪繼續說下去,忙阻止:“快別胡說了,吃你的飯吧!”
林博溪推開二伯的手:“我怎麽不能說了!他做得出還怕人說啊!跟自己哥哥搞在一起,那不是亂倫嘛!你們不就是怕他削了你們的權,才這麽忍着!背後不定說成什麽樣了!”
林老爺子第一個拍桌子:“夠了!好好一頓飯,還不讓人吃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飯桌瞬間安靜下來了。
林博越早就料到來這裏吃不到一頓安生飯,早就抹了嘴巴聽他們說話,這會真吃不下去了,他打破沉寂:“過瘾了?”
二伯深怕林博溪這一嘴話說出來能讓林博越直接把他又發送出國去,忙對林博越說:“他這張嘴沒個正行,你別聽他胡說。”
林博越反倒大方:“他說的沒錯啊。”
林老爺子一輩子見過多少風浪,此時真有點血往腦袋上沖的感覺,他後來知道林博越跟林清的事雖然接受不了,但林博越态度之強硬已經讓他插手不得,林博越的個性他知道,但是林家現在只有林博越一個能撐得起這麽龐大的家業。現在林博越大權在握,吃準林老爺子賭不起,所以從來不隐瞞。
林博越親了親大夫人:“新年快樂。”然後就起身,退出了餐桌:“各位慢用。”跟老爺子說:“爺爺我先走了,林清還等我。”
助理在外邊等他,看他出來趕緊把大衣遞上來,給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