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院
不管真相如何,總之先打問號的就贏了。
與其等《紐約時報》發出抨擊超英的文章再行反擊,還不如一開始就先把沃克拉下水,逼得民主黨的黨媒驚慌失措地找補有效。
靠一篇短文逼得這些媒體上竄上跳,不得不暫時擱置對超英的陰謀,薇拉立刻就收手了。
現在對于外界來說,短文作者“薇妮莎”和其他千千萬萬個對政府不滿的人沒有區別,她寫這篇文的目的就是為了抨擊政府。
是以,雖說就是因為“薇妮莎”的文章搞出了這麽一大堆事,但是大多數人,也沒有把“薇妮莎”這麽一個小人物放在心上(除了某些主編可能看中了“薇妮莎”的撰稿能力并暗搓搓考慮挖角)。
但是如果她再不依不饒地這麽折騰下去,就沒有那麽好運了。
更何況,她攪混水的目的本來就是拖延時間,現在目的達到,就沒必要和沃克死磕——雖然看此人倒黴的确引起舒适。
而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薇拉把這起陰謀的真相調查清楚了。
不過,在找出幕後的主謀者之前……她得先想辦法,逃過瑪麗的監督悄悄出院。
瑪麗冷笑着攔在病房門口:“你、休、想!”
可把你能耐的,才醒來幾天,就想着出院了?
薇拉:“……”
按照一般情況,腦震蕩的患者起碼需要住院觀察兩周的時間才能出院,以防出現昏迷、顱內出血、逆行性遺忘等後遺症。
而薇拉才剛剛住滿了一周的時間,就打算辦理出院手續,瑪麗不生氣才怪。
一下午,整個病房都回蕩着女暴龍的咆哮聲:
“一個月的時間!你都已經争取到了一個月的時間!就不能多在這裏該死的住上七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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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意思說自己沒事!你知道你後背上到底縫了多少針嗎?”
“昨天還偷偷把我給你煮的牛奶倒掉了!別以為我不知道!”
“還有你醒過來當天晚上就給我熬夜寫稿子,請問天堂是缺一個做廣告的了嗎?”
身陷輿論危機的沃克估計做夢都想不到,讓他從天堂一瞬間直直掉落到地獄,光憑一篇短文就在互聯網上掀起驚濤駭浪的人,僅僅就是一個剛從昏迷中醒來、還沒出院的病人。
此時此刻,這個病人還郁悶地把頭埋進了枕頭裏,一邊聽助理喋喋不休的怒罵,一邊攤開四肢,像兔子一樣裝死。
薇拉:啊,風聲好大,你說什麽我聽不見~
等到瑪麗把怒火全都發洩出來了,憤怒期度過之後,薇拉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慢吞吞地道:
“發洩完了?那就去辦理一下我的出院手續。”
瑪麗:!?
這他媽不是在發洩,這是在生你的氣!
她氣死了,瞪着病床上不知死活的薇拉剛想說話,卻突然撞上了對方的視線。
目光碰撞之間,薇拉的那雙湖綠色、帶着點兒灰的眼睛,就這麽直直地落在了瑪麗的身上。
這是一雙柳葉眼。
仿佛承載了一整個湖泊的眼瞳閃爍着迷離卻漫不經心的光,濃密的睫毛遮遮掩掩地顫動,眼尾微微地挑染開來,帶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妩媚。
……簡直天殺的好看。
哪怕是早就習慣了薇拉長相的瑪麗,在被這雙殺傷力極大的眼睛凝視時,也不由得啞了聲。
業界內一直有傳聞說,能夠與薇拉.塞納的天才名聲起名的,則是她本人無與倫比的美貌。
薇拉的父母都是法國人,哪怕她一直生活在美國,也抹除不了那種混有日耳曼血統的高盧人的特征。
倘若不看薇拉的眼睛,她的長相其實非常優雅柔和,像雛菊一般甜美。
她的身材修長勻稱,骨架并不寬大,反倒偏小,光滑勻淨的皮膚偏暖白色,麥色的短發十分不聽話地亂翹着,簡直就是所有男人夢中的“鄰家女孩”。
然而,只要搭配上她的眼瞳和向來孤僻強硬的氣質,這股柔和感便蕩然無存了。
倒不是說這樣就不好看了,只是被她冷冷清清得仿佛探照燈般的視線一掃,幾乎沒有哪個男人還敢把薇拉當做可以親近的鄰家女孩。
可眼下,這雙向來冷清又漠然的眼睛,異常柔和、親昵地望着瑪麗,卻如同一汪融化了的湖水一般,幾乎要将瑪麗給淹沒了。
瑪麗:“……”
她垂死掙紮:“起碼要等到觀察期結束……”
“瑪麗。”
薇拉的聲音突然壓低,她嘴唇一勾,那雙本來就全然軟下來的眼眸,忽而帶上了一絲笑意,眼角一彎,不容置喙地強硬道:
“……去吧。”
瑪麗:受到9999點傷害,HP清零。
還、還能怎麽辦呢?
美色誤國啊!
“我去問問醫生……”
可憐的女助理暈暈乎乎地跑了出去,替薇拉辦理出院手續。
以薇拉現在的身體狀況,遠方并不建議她出院,但是礙于目前醫療資源緊張(華盛頓大戰後遺症),瑪麗解釋過後,主治醫師也就只好無奈放行。
于是,兩天過後,重新做完身體檢查的薇拉,總算得以出院,前往另一個城區裏,維格納太太的家。
維格納太太是薇拉的房東。
這位六十多歲的寡居夫人是個堪薩斯人,年輕的時候就來到華盛頓醫院工作,專門負責ICU病房,是一位很會照顧人,也很溫柔風趣的“南丁格爾”。
薇拉在還沒有到斯特林庫帕公司上班的時候,就曾經受邀在喬治華盛頓大學擔任過助教。
在那段時間裏,她就住在維格納太太家,兩人的關系很好,是以,六年之後輪到她調任華盛頓,她又租回維格納太太家的屋子了。
據瑪麗說,在薇拉昏迷時,腿腳不便的維格納太太還專門從另一個城區趕過來探望她,坐在她的病床邊抹眼淚。
以維格納太太對薇拉的熟悉和專業素養,她當然看出了薇拉這是提前出院,繼而在電話裏對着薇拉發了好大一通火。
和瑪麗一樣,生氣歸生氣,真到薇拉出院那一天,維格納太太又比誰都緊張。
“你和瑪麗別急着出醫院,我讓我的侄子開車過去接你,不要亂跑!”
維格納太太在電話裏大嗓門地喊。
“瑪麗會去租車,不用擔心。”
薇拉對所有人的态度都很惡劣,脾氣差勁,但是對老人,她向來保持着尊重和耐心。
見維格納太太還想再說,薇拉眨了眨眼,立刻轉移了話題:“再說了……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個侄子?”
“哎呀!我忘了跟你說了!”
維格納太太果然忘記了之前的話,立刻解釋道:
“我和那孩子不算親戚,我在老家住的時候,和那孩子的父母是鄰居,關系不錯,現在這孩子從鄉下來華盛頓找工作,租了二樓的房間,也就比你晚來幾天吧!”
維格納太太的房子統共有三層樓,她自己因為腿腳不便住一樓,薇拉則租的三樓。
也就是說,現在那棟房子的二樓也有人住了?
薇拉抿了抿嘴,有點不高興。
這倒不是因為維格納太太沒有事先跟她說明,而是她本身就有一股極強的領域意識。
倘若這個家中只有她和維格納太太,她就會自然而然地将維格納太太納入自己的領域,可現在多出了另外一個陌生男人,就很令她煩躁不安了。
挂了電話,委婉地拒絕了房東太太的好意,薇拉脫下病號服,悶悶不樂地走出了病房。
這還是自她蘇醒以來第一次走到外面去。
今天是個大晴天,天空碧藍無垠,燦爛的陽光穿過繁茂的樹冠掉下來,在水泥地上形成一個個光斑。
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醫院外面沒有什麽人,不遠處,幾個坐着輪椅的老人正在草坪上面曬太陽,街道另一頭,幾個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呼啦啦跑過。
薇拉就坐在醫院門口的石柱子前,等瑪麗開車過來接她。
帶着青草味道的風簌簌拂過她的臉,短短的頭發在一瞬間就被吹成了鳥窩,薇拉胡亂地撸了一把頭發,望着面前一派平和的景象,目光放空。
真看不出來啊。
她想。
明明在不久之前,整個華盛頓都還是黑暗無光的,漫天都是蟲子怪物,到處都有轟隆隆的爆炸聲,可怕極了。
而現在,僅僅只是過了半個月,整個城市就已經恢複正常,一切照舊了。
可是,她現在閉上眼睛,依舊能夠清晰地回憶起自己被怪物強行拎起胳膊飛行時的猛烈心跳。
因為失重感而引起的僵滞、翻湧上來的血腥味、無力反抗的恥辱感、瀕臨死亡的憤怒感,以及……
手機突然響起,震動的聲音倏地打斷了薇拉的思緒,将她拉回了現實。
是瑪麗打過來的電話。
電話裏,瑪麗顯得異常憤怒,因為她租來的車出了點兒故障,目前還在維修中,需要薇拉再多等半個小時。
薇拉扶額。
講道理,既然都在維修了,你為什麽不直接找出租車行換一輛車呢?
也不知道瑪麗那邊到底是如何處理的,總之,在打完電話之後,薇拉足足在醫院門口坐了足足一個小時,都沒有看見瑪麗的影子。
她打電話過去,發現瑪麗莫名其妙地陷入了一場“租來的車自己跑了”的靈異事件。
瑪麗:“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輛黃色的雪佛蘭明明沒有司機,結果它自己跑了,現在我在警察局做筆錄。”
薇拉:“……”
“需要我過去一趟嗎?”
“不,你呆在醫院乖乖等我就好。”
瑪麗說得很幹脆,然而事實上,她遭遇的事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
十分鐘過去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
瑪麗……還是沒有來。
坐在醫院大門石柱子邊的薇拉,逐漸變成了外人眼中沒人要的小可憐。
她本來就長得好看,加上大病初愈,低下頭來的時候,那副病殃殃的模樣,極為惹人憐愛。
除開醫院保安的例行詢問,前前後後,來了不下十個男人走過來詢問薇拉是否需要幫助。
更讓人無語的是,在她拒絕對方之後,這群男人居然還能挂着暧昧的笑容,給她塞名片,問她要電話號碼。
正用手機觀測網絡上輿論走向的薇拉:“……”
連續被打擾了十幾次,就連換了個隐蔽地方坐都會被搭讪,薇拉捏着手機的指尖逐漸用力。
終于,在迎來第十四個走上來說“你好”的男人之後,再度被打斷思路的薇拉頓了頓,頭也不擡地冷漠道:
“走開,我不需要幫助。”
男人:“………”
愣了片刻之後,站在薇拉面前的男人才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說:
“那個……塞納小姐嗎?”
薇拉的耳朵一動,聽見對方小心翼翼地解釋:
“我是克拉克.肯特,維格納太太讓我過來……呃,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