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真的願意幫我?”幽幽的鬼聲,從阿尤的嘴裏溢出來,她雙眼呆滞,兩部表情僵硬……與殺人時的怨恨有着極大區別。
望着那張被控制的,白醫生的臉龐,楚楦點點頭,承諾道:“是,我想幫你……我會幫你找到他,弄清楚他失約的原因。如果……如果他是故意欺騙你的感情,你想怎麽做我都不會阻止你,但是,如果他是無辜的就算了,他不應該為你的死付出代價。”
“好,如果你敢耍花樣,我會殺了你的朋友!”女鬼握着尖刀,忽然雙目一瞪,面露猙獰,朝楚楦靠近。
霍雲深戒備地看着她,将楚楦拉倒自己身後。
被握住雙手的楚楦,既害怕又羞愧地躲在霍雲深後面,“別動手,她應該不是想傷害我。”
聽了他的話,霍雲深放下手。
那女鬼被他幽幽睇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她面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敢再靠近楚楦。
“滾。”霍雲深說了一個字。
“你說過……你會幫我……”那女鬼說道,狠狠瞪着楚楦,眼帶不甘。
“你先離開白醫生的身體,她身體不好,你這樣會讓她生病。”楚楦上前一步,和霍雲深站在一起。
“好,別騙我。”阿尤露出一個懇求的眼神,對他們說道。白雪的身體失去依托,眼看着就摔在地板上。
楚楦跑過去,差一點沒接住白雪,他見到白雪臉色青白,心裏頭很擔心:“白醫生?醒醒!”他空出一只手來,用力拍拍白醫生的臉頰。
“誰打我……”白雪皺眉捂着臉,一睜開眼睛看見是楚楦,她似乎很驚訝,說道:“怎麽你也來了?徐道人呢?”
“徐哥有事沒來,就我自己一個人過來了。”楚楦不好一直扶着她,問道:“你現在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屋裏邊漆黑一片,旁邊還有濃濃的血腥味傳來。
白雪回頭看了眼浴室的門,血腥味就是從哪兒傳來的:“她……她殺了黃達對不對?”
“是,她附在你身上殺了黃達。”楚楦看着地上那把尖刀,忽然很擔心白醫生:“不過你別自責,殺人的不是你!”
“我殺了人……”白雪低頭看着自己手,血淋淋的手,她在顫抖。
“不是的,白醫生,不關你的事,是那只鬼做的。”楚楦看到白雪似乎要崩潰的樣子,他立刻四處找水:“洗手,把手洗幹淨!”
桌面上就有一罐涼開水,楚楦拿起來測探了一下溫度,然後握着白雪的手腕用水沖洗:“沒事的,洗幹淨就好了。”
“……”白醫生哭了出來,洗完手之後,順便把自己帶血的外套脫下來扔掉。
楚楦的心裏也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怎麽安慰白醫生,他低聲說:“阿尤的事情還沒完,我答應了她要去幫她找她的男朋友……把一些事情問清楚。”
“去找那個抛棄她的男人嗎?”白醫生睜開通紅的眼睛。
“原來她也告訴你了,那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楚楦看了一眼滿屋子的狼藉,心裏不是滋味,可他不是聖母。
那一天,白雪來到這裏沒多久,就遇見了阿尤。
那個冤死的姑娘把自己的故事告訴了白雪,并央求白雪讓自己附身,去殺害黃達一家。
白雪雖然很同情阿尤的遭遇,但是她怎麽可能同意讓鬼附身。後來阿尤面露兇惡地威脅她,她才選擇答應的。
楚楦想起一件事情,他皺着眉頭說:“我記得你身邊有只鬼,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沒有出來幫你?”不是號稱白醫生的護身符嗎?
“沒有。”白雪瞟了一眼楚楦身邊,她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是感覺有道視線正在望着自己,陰冷陰冷地,讓人不寒而栗。于是連忙移開視線:“楚醫生,你就知足吧。”不是每只鬼都那麽強,也不是每只鬼都會選擇保護人類。
想想自己,八字不好,還養了只沒用的鬼,白雪心裏怄極了。
阿尤的鬼魂很弱,不能獨自離開河邊,所以,才需要附在白雪身上去害人。
她從白雪身上離開之後,一下子回到了河邊。
楚楦和白雪過來找她,在河中央看到一個,長發藍衣的女鬼,她的小腹果然微微隆起。
那是阿尤的孩子,死的時候才四個月。
“你說阿尤的前男友為什麽抛棄阿尤?”楚楦和白雪在路上一直在想,其中是否有誤會?但是沒見到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他在你身邊?”坐在三輪車內的白雪,忽然問了一句。
“什麽?”早上的陽光很燦爛,楚楦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邊,有一個半透明的影子。他……穿着雪青色立領的長袍,坐在身邊很安靜。
只是下巴微擡,輕蹙眉頭,似乎對陽光很不耐煩。
楚楦張了張嘴唇,一想到對方正在男受,心裏的內疚便油然而生。
“對不起。”他忽然道歉,說道:“暫時先委屈你,等到了市區,我再給你買一把梳子。”
至于原來的那一把,因阿尤無法獨自離開小河,給了阿尤栖身。
霍雲深轉頭,瞅了楚楦的側臉一眼,不點頭也不搖頭,光看表情,實在難以猜測他的想法。
楚楦這才注意到,這只鬼有某些地方好像特別強迫症。比如說衣服,他昨天穿的絕對不是今天這件,好像是……圓領小半袖?
難道今天比較冷嗎?
不對……他一只鬼,怎麽會冷……總之楚楦的意識已經發散到了很遠的地方,直到白雪開口打斷他的神游。
“我看不是每把梳子都可以,你拿着的那把,明顯就不是普通的梳子。”不然的話,豈不是随便拿一樣東西都可以?
“那倒也是。”楚楦略略回過神,看着霍雲深說道:“你應該知道怎麽樣的物件才能附身,等會兒一起去看看吧。”
這一回,霍雲深輕點頭,眉頭仿佛松開了點點。
“謝先生。”
“……”楚楦的心尖兒直直地一顫,感覺有只無形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心髒似的:“不用謝,原是我占了你的梳子。”他喃喃道。
最後,他們去了一趟城裏的古董店,花大價錢,買了一只清朝木梳。
是綠檀木的質地,做工精美雅致,大小似楚楦的半個巴掌,竟雕琢着一朵半開的牡丹花。
霍雲深瞧了一眼,随便指了那枚牡丹梳,說:“要這枚。”
老板一直吹牛,說楚楦的眼光好,這是宮裏的娘娘用過,難得一見的珍品。
楚楦不在乎梳子的來歷,只要能用、霍雲深喜歡就行。出了門,他便小心翼翼地把梳子交給霍雲深:“你看看行不行,能用嗎?”
那鬼接了過去,在毫無血色的掌心裏把玩了會兒,說話越來越順暢了道:“是塊好木。”
“那就好。”幾大千塊錢沒白花。
“卻是比不上原來那枚。”
“……”楚楦抹了把汗,說道:“用完這次就還給你。”
卻見霍雲深搖搖頭,然後将梳子交給楚楦,自己化作一道輕煙,在朗朗白日之下,袅袅消失了去。
阿尤的男朋友,家住在縣城,名叫趙嘉桐。二十二歲,大學還未畢業,正在自己爸爸的廠裏幫忙做事,負責財務一塊。
楚楦和白雪找上門,趙嘉桐不在家,只有趙媽媽在家。
每天打打麻将的的清閑婦人,以為楚楦二人是趙嘉桐的同學,她邊出牌邊說:“嘉桐在廠裏,你們去廠裏找,鴻發家具廠,不遠的。”
順着地址,楚楦和白雪馬上找到廠裏去。
一個年輕斯文的小夥子,錯愕地出來迎接他們:“你們是?”
“你是趙嘉桐先生?”白雪上前一步,說:“你還記得棠下村的阿尤姑娘嗎?”
“阿尤……”趙嘉桐面露驚訝,然後神色複雜,眼帶閃躲道:“她是我的高中同學,你們是她的朋友嗎?來找我做什麽?”
得到這樣的答案,楚楦皺着眉頭再問他一次:“阿尤只是你的高中同學?你确定?”
“我……”過了很久,那個滿臉複雜的小夥子,低頭哽咽了起來:“我們是同學沒錯,不過她同時也是我的前女友。”
趙嘉桐的哭,讓楚楦和白雪知道,阿尤的死訊早已傳入他耳裏。而他還能為阿尤哭出來,是否表示着他還愛着記憶中的那名姑娘?
“我是喜歡阿尤的……但是我的父母不同意……他們把我關在屋裏,連學校都沒有讓我去……”
三年前,趙嘉桐和阿尤年少熱情,以為兩個人最終會在一起。可是向父母坦白之後,趙嘉桐才知道,父母并看不起農村出身的阿尤,他們極力反對這門親事。
年紀才不滿二十的趙嘉桐,反抗不了父母的專橫,他就這樣和阿尤斷了聯系。
後來又過了一年,他在外地上學回來,聽見昔日的同學傳言,阿尤已經死了。
望着悲傷的趙嘉桐,楚楦滿心惋惜,輕聲地告訴他:“阿尤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殺害的,死的時候懷着你的孩子。”
“什麽?”
趙嘉桐瞪大眼睛,原本就通紅的雙眼,頃刻間仿佛要哭瞎一般,這個年輕的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阿尤!阿尤!”他無論怎麽喊,都喊不回已經逝去的女友。
生和死,是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最痛苦的不是生離,而是死別才對。
可是仍然有那麽多的人,不肯珍惜活着的時候,那個陪伴在自己身邊任勞任怨了一輩子的愛人。
楚楦從背包裏拿出兩把木梳,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那朵欲拒還迎的牡丹,然後将阿尤的那一枚交給趙嘉桐。
“如果你還愛她,就告訴她,讓她早日釋懷。”
眼紅紅地接過梳子,趙嘉桐滿眼不可置信:“難道……難道……”
這天晚上,躲在木梳中的阿尤,終于和趙嘉桐見了面。
他們說了什麽,楚楦并不知道,他和白雪守在外面把風。順便談一談白雪那只林妹妹一樣病弱的鬼,現在怎麽樣?
白雪拍了拍身前的黑色背包:“骨灰裝在裏面,但是他人……我還沒見過。”
“你上次說他給你托了夢……”楚楦側頭看着白雪。
“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白雪抱着胳膊,眉頭深鎖:“哼,你評評理,我都差點死了,他居然袖手旁觀,連出來打個招呼都不肯。”
“也別太過武斷,可能他有苦衷也說不定……”楚楦說,然後不由自主地瞄了眼自己身邊那位……長身玉立,娴靜美好。
“苦衷個屁,就是弱。”白雪撇嘴說。”要不這樣,我幫你問一下。”想到什麽,楚楦扭頭悄悄地問:“霍雲深,這裏還有其他的鬼嗎?”
見楚楦去問自己的鬼,白雪豎起耳朵,好奇地追問:“怎麽樣,他說了嗎?”
看着這兩個一臉期待的活人,那鬼薄唇輕啓,點點頭:“有。”
楚楦的臉色變了變,原來真的存在,他滿眼複雜地看着白雪:“他點頭說有。”接着再去看那只鬼,對他小聲說了聲謝謝。
那鬼好像笑了一下:“先生客氣。”
“嗯……”腦海中忽然出現‘回眸一笑百媚生’這句話,楚楦慌張地移開眼睛。他真不懂自己了,那是假象來着。
至今仍然記得霍雲沈徒手撕鬼的畫面,想起來直冒雞皮疙瘩。
“好像有點冷……”摸了摸犯涼的手臂,楚楦選擇往白醫生那兒挪了兩步,離霍雲深遠點。
“這麽說來,他一直跟着我?可他卻不出來幫我,呵呵呵!”白雪叉着腰,氣呼呼地說:“我決定了,回去以後什麽也不給他燒,讓他自生自滅!”
“這樣會不會不好?”萬一鬼生氣了怎麽辦?
白雪說:“如果換做是你,你不會生氣嗎?”
楚楦想了想,假如換做是霍雲深棄自己于危險中而不顧……那就……好像不可能……
這麽一對比的話,顯得白醫生挺可憐的。
“對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們今晚連夜回去。”
“好,等阿尤的事結束。”
三十分鐘之後,趙嘉桐拿着梳子走出來,滿目通紅地對他們說道:“我要跟她在一起,這輩子都不結婚。”
楚楦驚訝地說:“你可想清楚了,她是鬼,你是人,不要因為一時愧疚而輕率決定,否則你會第二次辜負她。”
“我……”趙嘉桐顯然沒有深想,說:“可是她需要我,她很愛我。”
“那你呢?跟她在一起之後,是否肯定自己不會後悔?”楚楦指着外面的街道:“你看,外面那麽多流浪貓,是誰造成的?它們跟不愛養貓的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愛一個人也好,養一只寵物也好,如果做不到從一而終,就不要輕易承諾。
否則說出的承諾不叫承諾,而叫放屁。
“我知道了,但是我真的愛她,我覺得……我能堅持……”趙嘉桐想了想,露出堅毅的眼神說:“以前我沒有能力反抗父母,但是現在不一樣,至少我可以決定自己結不結婚。”
這畢竟是趙嘉桐和阿尤之間的事情,楚楦和白雪只能适當地提醒,而不能幹涉太多。
“還有,謝謝你們,這把梳子還給你。”趙嘉桐回頭看了看背後,眼神溫柔,然後回過來投,将梳子遞出去:“阿尤躲在屋裏子,暫時在這裏待上一晚,我明天就去給她物色可以附身的物件。”
顯然這是阿尤姑娘的主意,她知道木梳是霍雲深的東西,并不敢貪昧。
“不客氣。”楚楦早盼着這枚梳子回到手裏,于是連忙伸手去接……可是,一只灰白的手掌伸出來,壓住楚楦的手,硬生生把梳子推了回去。
“這……”趙嘉桐很驚訝。
“額……恭賀……鸾盟……之喜……”楚楦額頭微微冒汗,照着那鬼的吩咐,對趙嘉桐重複了這句話。
“楚先生真客氣,不過……”趙嘉桐覺得,這把梳子必須還回去,因為阿尤吩咐了,而且自己也會給阿尤買。
“這把梳子是不同的,對阿尤有好處,你收着吧。”楚楦說道,再次把木梳推回去。
一番衡量之後,趙嘉桐收了梳子,并且連連道謝。
“我和白醫生要跟着回去了,給你留個電話,以後有什麽問題可以聯系我。”楚楦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
“實在是太謝謝了,有機會我一定登門拜訪。”趙嘉桐誠懇道,可以看得出來,他其實并不壞,和阿尤只是命運弄人。
他站在門口,目送楚楦的白雪的身影漸行漸遠,不由感嘆道:“真是兩個好心的人。”
久久之後,趙嘉桐返回屋裏,看見自己的女友站在角落,顯得很沉默。
“阿尤,你還是很傷心嗎?”趙嘉桐勸道:“別再去想了,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以後我們會好好地。”
阿尤擡起頭來,是個面容清秀的姑娘。
當初趙嘉桐就是喜歡女友的那份清麗,現在也仍然喜歡着,說:“以前是我辜負了你,以後我發誓,我會好好對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的……”目光移到阿尤的腹部:“還有我們的孩子。”
提到孩子,阿尤擡手撫摸腹部,低頭微笑。
忽然,屋裏的窗戶被風吹開,一只黑貓從窗口跳了進來:“喵……”
“咦,是只夜貓。”趙嘉桐沒有理會那只貓,他走過去關窗戶。
身後的阿尤,突然看着那只黑貓,笑容變得異常詭異。
趙嘉桐關好窗戶,一回頭,看到了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畫面……自己的女友雙手抓着黑貓,正在大口大口地撕咬黑貓的肚子,鮮血和肉塊從她嘴裏,一片一片地往下流淌。
“啊——”趙嘉桐大叫一聲,馬上拔腿就往外面逃竄。
他一拉門,發現門打不開,又去拉窗戶,也打不開!
阿尤吃完黑貓,一步一步地走向趙嘉桐……
“不要……阿尤!不要啊!我是趙嘉桐,你不可以殺我……不可以殺我……”趙嘉桐恐懼萬分,眼睜睜地看着阿尤,對自己伸出鋒利的鬼爪……
鮮活跳動的心髒,被阿尤摘出趙嘉桐的胸腔。
震驚恐懼的趙嘉桐,死後仍然瞪大着雙眼,死不瞑目……阿尤……為什麽要殺他?
同一時間,楚楦和白雪正在候車室等車,還有十分鐘就可以登上回家的高鐵。
“好困。”白雪打了個呵欠,打起精神四處張望。
“走,該驗票上車了。”楚楦拿上背包,将發愣的白雪叫回神:“你怎麽了?”她望着的地方,楚楦也看了一看,但是沒看到什麽可疑的東西。
“沒……沒有……”白雪揉揉眼睛,再看那個地方卻什麽都沒有:“也許是我看錯了……”要不怎麽會看到阿尤。
楚楦笑了笑說:“沒有就走吧,時間就快了。”
兩個人離開以後,原來等待的地方,站着一個長發飄飄,面目猙獰的女鬼。
++++++
經歷一個多小時,列車到站。
楚楦看了看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對身邊哈欠連連的白雪說:“這麽晚了,你要不要叫你的家人來接你?”
一個女生晚上獨自打車,很不安全。
“很不巧,我爸媽出去旅行了……”白雪抱着背包,可憐兮兮地看着楚楦,說:“平時我不是膽小的人,但是今晚特別害怕……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心裏毛毛地。”
也是,一個女孩子遇到鬼附身,還殺了人……
說到這裏,楚楦忽然在想,黃達會不會變成鬼?
“那麽,我送你回去吧。”楚楦決定送白雪回家:“不過……我是動不動就見鬼的體質,恐怕會吓到你。”
“啊?”白雪露出驚恐的眼神。
幸好,一路上并沒有遇到鬼,連回程的路上也沒有。
“奇了怪了,今天真安靜……”楚楦看着車窗外面,喃喃自語。
“到了,一共80塊錢。”司機師傅把車停下,說道。
“好。”楚楦給了錢,背着背包下了車。
站在路邊的他,看着周圍寧靜的夜景,忽然說:“黃達會不會變成鬼?”
楚楦身邊,出現一道修長影子,那鬼搖搖頭,說:“凡化鬼者,怨、橫、惡、邪。”
而黃達是驚恐中帶着心虛死去的,他變不成鬼。
得到令人輕松的答案,楚楦揉揉眉心,一股疲倦之氣在他臉上浮現出來。
事情到了這裏,一切顯得已經落幕,而且無後顧之憂。
棠下村的黃家本來就是做賊心虛,他們十分害怕阿尤的報複,因此不敢報警,也不敢打擾阿尤的父母。
至于趙嘉桐的父母能不能接受趙嘉桐的不婚決定,那又是以後的事情……
楚楦在家的浴缸裏泡着,舒服地嘆息,忽然聽到自己的電話在響,估摸是白雪打來的電話。
他剛起身起到一半,突然猛地又坐了回去……因為門口有一個影子飄了進來,是霍雲深,他手上拿着一只手機,正是楚楦的那只。
“謝,謝謝……”楚楦咽着口水接過,果然是白雪那個女人,他接通點開外音,只聽嬌俏的女聲傳來:“楚楦!你到家沒有?”
“到家了。”有只鬼在身邊守着,他不方便跟女孩子多說話:“沒什麽事,我就挂了,你早點休息。”
“好,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還有,今天謝謝你!”白雪爽利地挂了電話。
“……”楚楦放好手機,無意中看到霍雲深專注的眼睛,想了想還是解釋道:“白醫生她只是一個同事,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為了保險起見,他皺着眉說:“你不能對她動手,否則我不會再容忍你。”
經過陸護士和林樊醫生的事件,楚楦真的恐懼之極,他覺得霍雲深這只鬼太不講道理,霸占欲和嫉妒心很強烈,并沒有想象中那麽無害。
如果他講道理,有一點點人性的話,就不會随随便便地讓人出車禍。
要知道當時楚楦也在車上……想想就覺得可怕。
眼下身體浸泡在熱水中,卻感覺心裏涼飕飕……因為那鬼站在浴室裏,陰森森地看着楚楦。
白蒙蒙的霧氣,也遮掩不住,他那雙陰冷潮濕的眼眸。
“我沒有說錯什麽,你別這樣看我……怪可怕的。”那種眼神,就好像随時會做出什麽似的……楚楦頭皮發麻,他幹脆不洗了,起身匆匆裹着浴巾,從霍雲深跟前心跳絮亂地走了過去。
回到房裏他就反鎖上門……因為今天太累了,不想給鬼吸陽氣。
“你在隔壁待一晚,別過來找我,等過幾天我精神好了……”楚楦抿着發白的嘴唇,說:“到時候再給你陽氣。”
說罷躺在床上,催眠自己快點睡覺。
結果可好,躺下床沒多久就想上廁所,楚楦又爬了起來。
坐在床邊糾結一番,他還是決定去上。
“怕什麽,總不能憋着……”
楚楦拉開門走了出去,他一擡起頭,看見一幅永生難忘的驚悚畫面……自己娶回來的男鬼,此刻青面獠牙,十指尖利,嘴裏塞着半個……淌着腦漿的鬼頭。
準備……吃大餐……
咚!
楚楦向後跌倒,露出一個受驚的表情,然後趕緊爬過去把門摁上……
“……”霍雲深在楚楦關上門的那一刻,就發現楚楦看到了自己,他手裏的鬼趁機掙紮逃跑……霍雲深心不在焉,也幹脆放了他。
幽幽披回人皮的厲鬼,此刻的表情猶如被抓女幹了一樣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