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

第29章

林佑文無聲的笑了好一會，突然心頭一顫，猛的擡頭看向主宅的三樓，漆黑的夜幕上只有幾顆零碎的星子閃爍，整棟主宅深陷在陰暗之中，只餘三樓的落地窗玻璃反射着微弱的磷光，入目的除了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但林佑文就是知道，窗子背後正站着一個人，那人正用一貫淡漠的表情，冷冷的看着他。

林佑文仰頭遙望着窗上的磷光，想着林二看着他的模樣，心裏慢慢滲出幾分恐慌，自己所做的一切，那個人都知道，就連心裏想的是什麽，那人只怕也知道，不單是自己，其他人也是一樣，他們所有人都被那人牢牢攥在手心裏，只憑他的意思，捧上雲端，或摔入地獄。

自己從未想過要與他作對，不敢也不願，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給的，就是他要收回，自己也無話可說，只是，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自己明明這麽努力，這麽辛苦，才終于爬上這個位子，自己已經嘗過了權力的滋味，權力，本就是毒品，嘗過之後，又有誰能戒的掉。

而最不甘心的是，自己努力奮鬥的這一切，最後全都要送給方卓文那樣的孩子，有眼睛的都看的出來，方卓文無心林氏，無心生意，也無心權力，把林氏給他，是要給他敗光麽？自己耗盡心血拼搏的這一切，難道就是為了白白送給這樣一個大少爺拿去敗光的麽？

林佑文垂眼，緩緩收起五指，握住冰涼的手心，然後，堅決的轉身，大步向前走去，他腰背筆直，走的極穩，這是他的路，他不會回頭。

方卓文回房之後，一進門便聞到熏香的味道，他出去未關房門，熏香上半夜就應該燃盡了，此時還有這麽醇厚的味道，想來是又有人将它再次點燃了。會這麽随意進入他的房間裏的，除了林二，也再無別人，方卓文打開電燈，問道“小舅，幹嗎不開燈？”

背對着他，正透過落地窗看着花園的林二聽到聲音才緩緩轉過身，看到方卓文，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看你門開着，人又不在，不知你去哪了，這麽晚了不睡，有煩心事？”

聽到這話，方卓文才想起自己為什麽會深更半夜跑去花園發呆，不由面色一滞，他抿了抿唇，偏頭躲過林二關切的目光，語氣帶着幾分生硬，“我沒事，你別管了……”

話音未落，餘光瞧見林二頗有些受傷的神色，心頭一顫，眼中閃過懊惱的神色，卻又不知該如何道歉，只是倔強的扭過頭，幹巴巴的解釋道“我沒事，白天睡多了而已，哎呀，這麽晚了，你去睡吧，睡不好到時又沒精神……”

林二聽罷垂下眼睛，沒有說話，突然的安靜，讓二人之間的氣氛尴尬了起來，方卓文滿心煩躁，想着适才的夢境，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皺緊了眉頭，小聲卻又快速而堅決的說道“小舅你回房去吧，我要睡了。”說罷閃身讓到一旁，露出了洞開的房門。

房間的主人下了逐客令，這棟房子的主人只好一臉蒼白的走了出去，走到方卓文身邊時，看着他滿面憔悴，林二臉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他語氣柔和的勸道“不管有什麽煩心事，都要好好休息，別毀了身子。看你臉色差成什麽樣子了。”

林二說着伸手欲撫摸方卓文的臉，方卓文見着那只青白的近乎透明的手伸向自己，腦中閃過幾個片斷，然後腦子一空，揮手用力拍了過去，一聲脆響，在靜谧的夜中顯得十分刺耳，方卓文呆呆的看着那只被自己揮開的手，還有林二青白的臉色，面上一片空白，二人就像被點了穴一樣，靜靜的站在原地，看着對方，林二的眼神幽深而危險，猶如暴風雨前的海面，而方卓文的眼裏則是一片茫然。

他傻傻的看着林二，只覺對方離自己站在那樣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眼角的細紋，近的呼吸間都可以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他因為常年用藥，身上總帶着藥的清苦味，與之相伴的，還有近來特有的熏香的味道，這種香味并不濃郁，可卻十分持久，好似潤物細無聲，就像是林二對他的好，明明只是生活上不經意就會忽視的細節，可卻滲入他的生活，讓人根本離不得，放不開。

他對這種味道十分熟悉，因為他自己房裏點的也是這種熏香，他前段日子被林二手把手教導工作上的事，弄的他身心俱疲，壓力倍增，而這種熏香，是用來靜心提神的。這熏香，還是林二親手給他點的，他每次去林二的房間時，聞到的就是這種味道，他這個小舅，用的東西，永遠是頂級的，最好的，而這些最好的東西，他也永遠會給自己備一份……

方卓文的眼睛緩緩聚焦，眼前林二正滿面憂色的看着他，方卓文不由心裏一酸，他想說些什麽，可還未開口，卻被林二摟進了懷中，他的聲音裏滿是關切“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告訴小舅，好不好？小舅沒別的本事，但幫你解決一些麻煩，還是可以的。”

我知道你手能通天，但這麻煩，你卻沒辦法給我解決的。方卓文枕着林二的肩膀，臉上露出一抹苦笑，他呆呆的靠在林二身上半晌，然後有些遲疑的，緩緩的伸出雙手，抱住了林二，見林二沒有絲毫抗拒，便收緊雙臂，用力抱緊了他。

這具瘦弱的身體，抱在懷裏的感覺，與适才夢中的感覺，是一般無二的，當然沒有區別，這具身體，他擁抱了太多次，只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他想要的，遠遠不止是擁抱，他更想做的，是将這具身體壓在身下，狠狠的侵犯，一如夢中。

連着幾夜，他一直做着這樣的夢，他與一人在夢中不住纏綿，他這個年紀，做做春夢什麽的，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只是方卓文本性單純，在H市又沒什麽交心的朋友，更何況，他又實在不是那種有了欲望便去夜總會、酒吧之類的地方找人發洩的人，他找不到人陪他實戰，只能與五指姑娘作伴，所以對于這種夢境，他非但不抵觸，還是有些期待的。

他也知道自己，實在是沒有什麽自制力的人，那種愛欲滋味，真正是讓人有些欲罷不能。

雖然在夢中，那個抱在懷裏的感覺十分的熟悉，可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還可以騙騙自己，便放任自己在夢中沉淪，直到今夜……

那人一如往常，在自己身下急促的喘息，唯一不同的，便是在最後一刻，他摟緊了自己，在耳邊輕聲叫着自己的名字“卓文……”

這聲音是他無比熟悉的，他每日都是被這個聲音輕柔的從夢中喚醒……方卓文苦笑着偏頭，将臉深深的埋進了林二的肩頸處，他突然覺得房間的燈光太刺眼了，仿佛能照出他心底所有的醜惡與龌龊。

他本能的閉上眼睛想逃離一切，卻忽視了在黑暗中，聽覺與嗅覺會更加敏銳，他的耳邊是林二輕淺的呼吸聲，鼻間嗅到的是越發濃郁的味道，混雜着清苦與暗香，是林二身上特有的味道，猛然間，一切都仿佛重合了，方卓文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更可悲的是，先前在夢中因為驚醒而未發洩的欲望似乎又有了擡頭的征兆。

方卓文心底一驚，滿面通紅的将林二猛的推開，在林二還未有所反應的時候，用力将他推出門外，然後關門落鎖，一切動作都發生在一瞬間，林二只覺腳下一個踉跄，剛剛站穩，便已被鎖在了門外，方卓文想必是倉促起床出門，是故身上只套了一件單薄的外套，剛才二人抱在一起，方卓文身體的反應，林二自然能夠感覺的到。

他眯起眼睛回想适才發生的一切，方卓文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細節，他都沒有錯過，随後，他垂下眼睛，手指伸進口袋，觸到水晶瓶冰涼的瓶身，緩緩露出一抹笑容。

這熏香本就有催情迷幻的功效，林二也只是與方卓文呆在一起時方點燃這種熏香，他畢竟到了這個年紀，身子骨又虛，這藥效對他來說，還是有些霸道了，只是他自制力極強，再加上有心防備，是故還能克制一番，可方卓文心思單純，又正是氣血方剛的時候，平日裏林二在這方面又對他看管的極為嚴格，他根本找不到什麽機會與其他人産生所謂的情愫，再加上林二待他，舉止動作極為親昵暧昧，而他本身對林二也是極為欽佩仰慕的，故此在藥效之下，對林二産生了遐想情思，也是十分正常，其實只要分開一段時日，遠離了熏香的藥效與林二有心的暧昧，便能恢複正常。

可這一切，方卓文并不知情，他只知道自己對林二起了邪念，“方卓文，小舅對你這麽好，你竟然這麽龌龊，你還是人麽？”方卓文跌跌撞撞的走到床邊，被床角一絆，被狠狠摔進了被褥之中，他将臉深深埋在柔軟的枕頭之中，仿佛想将自己悶死一般，可枕頭上也盡是被訊香熏染過的味道，這味道，與林二身上的一般無二，方卓文腦中不由自主又閃過夢中的場景，他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随後一把抓住被子蓋住腦袋，好一會，他突然拉開被子，翻身仰躺， “你是個變态……”他睜着酸澀的眼睛愣愣的看着燈光，語氣虛弱而絕望“方卓文，你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