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

第25章

看着方卓文口是心非的模樣，林二并不答話，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方卓文抿了抿唇，垂下眼睛，須臾，他聽到一聲輕輕的嘆息，然後自己被摟進了一個微涼的懷抱裏，耳邊是林二親柔的聲音“不開心，為什麽不說出來？”

“我沒有不開心。”

“真的？”

方卓文開始沉默，林二撫摸着他的頭發，輕笑道“是不是在怪小舅，覺得小舅給你壓力了？”

“我沒有。小舅，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方卓文将額頭抵在林二的胸口，從他懷裏傳出的聲音顯得有些壓抑和委屈“只是……小舅，我是不是很沒有用，我覺得，我……”他搖了搖頭，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

“你只是不喜歡罷了。”林二說着，輕輕的拍着他的背，似是安慰，又似是鼓勵，方卓文深吸口氣，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引發了他藏在心中多年的委屈，他閉緊了眼睛，雙手摟住了林二的腰，将自己更深的埋進林二的懷裏，像個受了欺侮尋求安慰的孩子般，“小舅，我……我真的不喜歡這一切。”

這句話一說出來，方卓文心裏一輕，好似用鑰匙打開了一道門，他繼續道“我不知道為什麽大家總要為這些東西鬥的你死我活，我沒有野心，也從來不想這些，可是……可是身邊的人都說我做的不對，我不想要，也有錯麽？在方家，爺爺他們從來不會強迫我做什麽，喜歡的我就去學，不喜歡的，成績差點他們也不會罵我，可媽媽卻不是，她總是拿我跟別人比較，總是說我做的不好。我喜歡的，媽媽不喜歡，我聽她的話，放棄自己喜歡的專業去學經濟，可是……四年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學到了什麽，每次考試，我都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我真的讨厭那些數字。”

“我知道，我讓媽媽丢人了，她那麽能幹，又那麽好強，可是我……我也知道，她一直就想要我成為李嘉文那樣的人，又能幹，又會左右逢源的讨人喜歡，可是……可是我真做不來啊，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喜歡的人，我真的沒辦法和別人做朋友，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明明只是很單純很唯心的事，可為什麽我交個朋友就要考慮那麽多？我明白，這世上有很多勢利的人，當他們知道我的家世後對我的态度就變了，所以我在外從來不喜歡說我是林家的人，我其實也真的沒想過我是林家什麽人，我姓方，我根本就不姓林好不好？媽媽說，我就算去做學問，也一輩子出不了頭，因為我不會為人處事，一輩子無非就是個研究員罷了，其實，我覺得做個研究員就很好了，看自己喜歡的書，和志同道和的朋友讨論感興趣的事情，閑暇時間就一個人出去旅游，看看風景，走到哪裏算哪裏。很簡單，可是我喜歡。”

他說着沉默了一會，然後堅定的重複着，“我喜歡，哪怕你們都不喜歡。”

靜靜的聽完這通孩子氣的發洩，林二摟緊了懷裏的人，微微的笑了起來，自己心愛的孩子是個長不大的彼得潘，有着純粹的赤子童心，他的世界非黑即白，他讨厭林家少爺這個身份，因為覺得這個身份給了他太多束縛，卻不曾明白，正是這個身份才讓他活過如此自由無所畏懼，因為這個身份，他不用去承受生活的壓力，因為這個身份，他不用低身下氣的賠着笑臉去求人，只為得到一份應得的待遇。

他被保護的太好，雖然知道這個世界的殘忍和醜惡，但那種感覺就好似孩童從大人這裏聽到的床頭故事，知道狼是會吃人的，卻永遠無法體會，當你真實的遇到一群餓狼時，當你的脖子暴露在它們的獠牙之下時，那種透徹心肺的絕望與恐懼。

不過沒關系，因為這一切，方卓文永遠也不會遇到，因為自己也不會允許他遇到。

林二親手打造了一個金籠子，然後将方卓文小心的放了進去，這個籠子保護了他的安全，但同時也将他隔離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之外。

他近來帶方卓文去看、去學的事情，決不是一個初入社會的新人會碰到的，他故意将這世界醜惡的一面展露給方卓文，不給他一點過度期來适應，就是為了讓方卓文去厭惡害怕這些餓狼的尖牙與利爪，這樣一來，他什麽都不用說，方卓文自己便不會想離開那個關着他的籠子。

當然了，如果身處在一個安全的堡壘之中，外面是一群擇人而嗜的餓狼，那麽任誰也不會想要出去的。

但是，這還不夠……林二隐去了唇邊的笑容，一臉誠摯的對方卓文道“卓文，對不起。”

方卓文一愣，随即猛的擡頭，紅紅的眼睛裏滿是詫異，“什……什麽？”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林二這個人看着斯文病弱，但其實骨子裏十分的霸道強勢，他這種獨裁君主式的人物，怎麽可能會道歉呢？

但林二卻實實在在是一臉的歉意，“是小舅不好，卓文，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權力，權力也為我帶來太多的東西，所以我就想，也許，你也會喜歡它，哪怕現在不喜歡，以後也會喜歡的……”他說着輕輕笑了一下，似在自嘲，“我做錯了一件事，我不該把我的想法強壓在你的身上，明明……我只想讓你活的更開心一點。”

不動聲色的看着方卓文一臉掩飾不住的感動與震驚，林二低頭，在他額頭落下一個輕吻，“卓文，你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都不用擔心，小舅在這裏。”

方卓文再忍不住，他覺得胸口被一種感情漲的滿滿的，他摟緊了林二，在他的臉旁親昵的蹭着，撒嬌一般的叫着“小舅……”聲音帶着一分哽咽。

林二微微笑了起來，他知道，懷裏的人這一生都無法離開他獨自生活了，無論是在生活上，還是在感情上，他現在才算是真正走進了方卓文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