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崇拜、信仰、犧牲、為了守護而不屈的丹心。這些,全都是非常美好的感情,也是譜寫傳統騎士小說的必備要素。
可是他們看見了什麽?
居然有「天才」将那些值得人們用心記憶的、純粹而美好的情感提取出來,混入魔力,賦予後者全新屬性,然後──用來舉行亵渎儀式!
魔力為引,血肉為陣。
光是瞧見這一幕,即使Caster組截至目前為止行蹤成謎,借了英雄王的便利,靈體化悄然潛入柳洞寺下大空洞的三位英靈也敢肯定,這一回占據術之座的Servant仍是吉爾.德.萊斯,其禦主,全名雨生龍之介。
因為這裏有那樣的「人體藝術」──一刀刀削出來、撐起來,以在人體背部呈現天使展翼姿态的片片輕薄肌肉;以及那樣的「支架」──緊緊纏繞住「天使」們,一來替穩固他們姿勢,二來似乎也為了突顯出某種病态美感的紫藍偏黑吸盤觸手。
如此刀工,別說普通人辦不到,就連歷經無數戰場未曾敗退的紅色英靈,一人成軍可獨戰一國的藍色英靈,也學不來這手罪孽深重的技藝。
最重要的是這些人大部分還會呼吸!
盡管很微弱,要不是英靈眼力過人,說不定都會錯過那點程度的起伏。
「這麽多人……混蛋!我不該因為殺人魔案件一晚上就沒消息而放心的。」
沒有闖空門的兇殺案,難道不可以是失蹤案嗎?沒有本地居民受害,難道傷亡不可以來自鄰近城鎮嗎?
明明知道聖杯戰争期間的冬木市有殺人魔出沒,他居然因為盧恩符石一時找不到,就把這個理應優先排除的危險目标往後擺!
守護者現在心頭滿滿的,全是對自己疏忽大意判斷錯誤的怒火。然而,越是憤怒,他給人的感覺反倒越冷,守護者的本能讓感性在這一刻被理性深深壓制下去。
憤怒成不了事。
成為英靈的時間遠超過生前壽數總和,即使英靈座上沒有時間概念,擔任守護者累積的經驗也是實實在在,Emiya很清楚該如何調整狀态。
「Trace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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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将、莫邪構成,入手。守護者持雙刀凝立不動。
庫丘林因此側目。
這樣的Emiya記錄中也只見過兩次,兩次前提都是對面有血腥殘虐變态至極的人事物。而他并不喜歡心上人這種狀态──有人遭遇問題總先歸罪于己,已經是某種意義上的自虐狂了!那種破狀态,不是逼人加速磨耗麽?
光之子面露不虞。
從阿賴耶手上搶東西是技術活,至少目前還不是庫丘林看準的時機。現在嘛,庫丘林認為就算只為了轉移Emiya的注意力,他也應該說點什麽。
未料吉爾伽美什的聲音搶先一步,在庫丘林說點什麽前已響在他的耳畔:「很棒的迷茫表情哪、狗。做為獎賞,本王問你,要怎麽讓烙印不夠深的所屬物,更徹底成為你的東西?你一定想過的……一槍締結的因果不夠牢固,就再加點別的──例如更緊密的、讓他也可能影響到你的特殊契約關系?」
庫丘林斜睨。
赤色之眸與血色之瞳對上。
吉爾伽美什唇角挂着明顯帶有別樣意味的笑容,眼神中盡是壓迫感,光神之子視線的殺傷力,還不足以令最古之王有半分退讓。王者笑容不改,繼續說着:「只不過你将來想做的事情本王非常感興趣罷了。」
說穿了,就是惟恐天下不亂。天下不亂哪來的愉悅?吉爾伽美什心中自有一套「法」,一條正常人摸不出來的底限。所以才會在大多數時候讓跟他相處過的人,覺得英雄王中二病末期沒得治了!
「哈?老子明明沒跟你說過!」
「王者無所不知。」逗完一個,吉爾伽美什掉頭去逗另一個,「等什麽呢?Faker。如此低俗醜惡的前戲也該看夠了。讓舞臺上的雜種們退場吧。」
「我能……動手?直接動手?」
死死抓住刀柄琢磨對策的守護者真愣住了。
以他生前半桶水的魔術師水平都看得出來,亵渎儀式使用的魔術法陣,乃采用非常粗暴和粗糙的手法,與大聖杯儀式法陣進行覆蓋式結合,這種連結越深入,平衡越不穩定,稍有外力刺激誰敢說大聖杯不會直接暴走?
兩百年累積的魔力量不是開玩笑的,大聖杯裏的此世之惡更開不得玩笑。因此,縱使「大聖杯暴走」不過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守護者依舊賭不起。
他不得不在那些爬滿青筋的臉猙獰扭曲,雙眼卻被強制阖上的受害者們,以及儀式法陣的安定性上糾結。
「喂、不懂別亂發號施令──還是說你這家夥發現什麽了?」
「別擅自揣摩王的思想。」回以一個不滿意的瞪眼,吉爾伽美什明顯興致正高,馬上回轉主題:「不清場,那個扭曲的、沒有應該取悅王者自覺的小醜,還不曉得應該登臺哪!」他說着,視線落點在儀式核心的大聖杯前方。
淡銀色光粒回旋,在那個位置漸漸組成一道身影。
漆黑微卷的半長發,底下是一張蒼白帶愁的臉孔。個子倒是挺高的,可惜身材過份削瘦,即使有銀白铠甲襯托也無法使他看上去多幾分魁梧。
最關鍵的是這個人不認識啊!記錄沒有啊!誰呀?
而且以英靈來說對方的靈格未免太低,根本連升格的低标也沒有達到──那是不可能的存在。
那麽唯一合理的解釋,即現身在此者,僅僅是那個英靈其中一部份。
如果是這樣的話……原本聽見庫丘林問話,聯想到英雄王寶具「全知全能之星」并打算信任一下,動手了結淪為布陣材料之受害者們苦難的Emiya,瞬間收手。
「他們已經喪失感覺,就只是活着而已。殺或不殺你可以随意。」底細不明的疑似英靈這麽說。
自己人這麽說,哪怕說的人智商不在線時各種不靠譜,好歹智商在線時英明神武,守護者多少還是願意嘗試的;可是一上來就對大聖杯伸手,手段又格外殘忍血腥的「英靈」也這樣表态,守護者就不得不斟酌再三……然後下手!
庫丘林頓時驚了。這麽幹脆!和剛剛在考慮有沒有陷阱的還是不是同一個人?
具備Caster職階适性的藍色英靈,總算肯将注意力轉移到亵渎儀式本身上頭,登時了然──原來那些「人體藝術成品」真實用途,是成為亵渎儀式的祭品。
那麽、的确,他們現在沒有用了,在不在初始位置都無所謂。
「喂!要不要幫忙?」
「看着。不要過來。」話畢,他手起刀落又是一條生命被收割。守護者緊緊抿着唇,戴上冰冷與麻木編織成的面具。
慈悲的殺戮,終究仍是殺戮。堅持親手送他們上路,于英靈Emiya來說是一種贖罪。
「這個死腦筋。」
把召喚出來的赤紅魔槍刃端往肩頭一靠,庫丘林不爽的「啧」了聲,老實熄掉幫忙的心。
他也沒辦法啊!
依照他家Emiya目前的心理狀态,誰敢多事,招呼多事家夥的絕對不是Emiya本人,而是Emiya投影出來的劍林刀雨,再刺激一點,說不定還會補上幻想崩壞,炸寶具順便把目标人物炸上天!
「哈!那種把借來的理想變成自己的,即使被欺騙也不回頭,寧可在錯誤道路上、繼續堅持那個不可能達成的幻影的固執扭曲和矛盾掙紮,就是Faker最能愉悅本王的地方啊!」
「……雖然話很難聽,不過老子總覺得你這話跟記錄上看見的意思不太一樣。」不是最讨厭贗品嗎?
庫丘林抽空側頭看一眼──嗯、好險,英雄王沒有變色。
「本王說過吧?雜種別擅自揣摩王的思想。」這就是随便旁人猜想,王不準備作出任何解釋的意思了。
幾句話的交流,耗時不長,守護者那邊已經結束一輪殺戮,了結排三環圍繞亵渎法陣的「天使」十八名。
的确未造成絲毫不良影響。同樣也沒能幹擾亵渎法陣運行。
「你是誰?」
像英靈卻非英靈,沒有變色跡象,又實實在在表現出對聖杯的觊觎,甚至已經朝大聖杯出過手,只是出手的目的暫時仍看不出來。
這樣的人除了試探着詢問身份,還能問什麽?所以問歸問,Emiya也沒指望對方老老實實回答。
然後他就聽見銀甲的疑似英靈這樣說了:「吉爾.德.萊斯。為了奪回信仰,本次聖杯戰争以Avenger職階現界。」
──超、級、老、實!這種風格應該劃歸征服王那一款,還是騎士道奉行者那一款?
「還沒看出來嗎?雜種們。那個小醜,就是你們感受到的美好情感源頭。他分割自己,妄想同化聖杯裏的東西……哼哼哼哈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到本王想忍都忍不住!雜種,你以為憑你切割又切割的孱弱靈格,可以支持得住?」
「三成。值得一賭。」
眼前應該算是分靈的分靈的吉爾.德.萊斯,違規現界的第八職階Avenger,絲毫不為所動。
很顯然,Avenger的他完全不像記錄裏Caster職階的他,瘋瘋癫癫只聆聽自己世界的聲音,壓根兒無從溝通起;可是那個緊繃樣子的禁欲系面孔,看起來也不是容易溝通的類型。畢竟Avenger自己都說了,他是為了奪回信仰而來!
「又是……聖女貞德?」
「當然,她是救贖之光,是主曾經存在的證明。你們也不用擔心我會做什麽,我的使命就是站在這裏,等待亵渎的法陣完全啓動。」削瘦的男人,昔年英法百年戰争的法國元帥,還是那平穩的語調。
不過聽他說話的紅色和藍色英靈,就是沒辦法坦然把寶具收回去。
不是他們不相信陣中那個Avenger無害。實際上經過提醒,只要有目的的去觀察不難發現,那個男人确實不具備攻擊力,靈體化實體,大概就是這個「吉爾.德.萊斯美好品德凝聚體」與現世接觸的極限。
問題是他們總覺得那個男人一邊說話一邊冒黑氣,和後面的大聖杯同調率好像在節節攀升啊?
「如果不計較代價讓我以本體型态下手,老子倒有把握一發Gae Bolg,連人帶地含魔術儀式全部轟掉。」
「不要耍蠢!大聖杯溢出來的魔力和黑泥怎麽辦?」聽就曉得庫丘林這是舉白旗的意思,Emiya連白眼都懶得給。
現在靜靜立在大聖杯前方,狀态不完全的Avenger,無疑是只誰下手都讨不了好的刺猬。
到頭來,守護者不得不承認亵渎儀式的難題目前無法解決──或者說,他背後那個也許有寶具能解決問題的金閃閃,現在更想看熱鬧。
沒見英雄王早就無聲無息跟他們拉出一段距離,就差在彼此中間劃一條線,以示兩不相幹麽?不用試着求都知道,起碼在「劇目」進入下一階段以前,柳洞寺地底下的麻煩英雄王打算睜只眼、閉只眼了。
「──最後兩個問題。」穩妥起見,Emiya決定口頭确認一次:「你的Master是誰?Caster又是誰?」
「雨生龍之介。吉爾.德.萊斯。」
……
「噗──哈哈哈哈哈!你到底多想要聖杯?真是好方法!幹得好,小醜!」
「不要笑!金皮卡!」
「我說,老子不管怎樣都是Ruler吧?在Ruler面前,這麽光明正大宣示自己作弊了真的好嗎?上令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