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水女
英明:“這人魚好恐怖,為什麽包着臉?”
張揚:“因為這不是人魚。”
英明臉上一片茫然:“所以還是人類?”
張揚:“老人家告訴我,菩提灣在殖民時代之前,是個小漁村,以産蚝出名。村裏的年輕女人,就以海底采蚝為業,菩提灣叫這些女人水女,她們賺的錢比漁夫還多。後來葡萄牙人和荷蘭人來了,占領菩提灣,也帶來了更方便的水産養殖技術,慢慢的水女和漁夫都失業了。
漁夫回到岸上,或者擺攤做小販,或者去修鐵路。水女呢,也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那些狗娘養的外國人看中了她們,從中選了一批年輕貌美的,養在山頂的別墅裏,接受歌舞的訓練,專門演給那些城裏的貴族和有錢客商看。
這就是兇案現場——人魚墅建造的緣由,其實就他媽一妓院。不知哪個紅毛出了個特損的主意,說這些水女能在水裏長時間閉氣,泳技又好,讓她們扮成美人魚的樣子,在大魚缸裏表演。
怎麽扮成美人魚呢?當時條件簡陋,只好簡單穿上橡膠皮縫制的假尾巴。也正因為道具太渣,他們對水女的訓練分外嚴格,希望表演能逼真一點。水女沒日沒夜地泡在水裏,皮膚開始潰爛;橡膠皮套長時間貼在下肢,漸漸地跟腿粘合在一起,揭不下來了。而且她們閉氣的時間雖然比一般人長,畢竟不是真的魚,要長時間在水裏游泳表演,只好嘴裏含着氧氣管,時間長了,嘴巴和牙齒都受到了損傷。你看這嘴裏伸出來的玩意兒,其實就是氧氣管。
花容月貌的閨女,就那樣在水裏一天天腐敗,成了夜叉。那些紅毛慌了,但房子蓋了,人也買回來了,不能不撈回本錢啊,于是随便用繃帶纏一纏,就讓她們繼續表演。
久而久之,說到水女,大家都忘了她們原來是海裏采蚝的健康女人,首先想到的,反而是水缸裏那些纏着繃帶的恐怖人魚。
後來有一天,人魚墅裏發生了一重大變故。具體發生什麽事,誰也說不上來,因為等外人進去人魚墅時,只見到了一具具的屍體。那些紅毛全死了,死得很慘,臉都被咬了下來。而那些養着水女的魚缸,全部都空了。
有人說,那一天有個客人喝醉了,手賤,跑去揭開水女臉上的繃帶。那美人魚的臉,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其他美人魚看見了,頓時想到自己也變成這幅恐怖模樣,都瘋掉了,所以一起跑出水面,把所有人都殺死。
以後,再也沒有人看見水女。但鎮裏的人都相信,這些水女肯定還在附近,說不定就是在懸崖底的礁石裏生活着,變成了真正的怪物。”
英明瞪大眼睛:“怪物……那麽過了這麽多年,她們又回來幹什麽?
張揚笑道:“那還有什麽,當然是找吃的啦。你想想,那些紅毛肉都80多年了,肯定過了保質期,所以她們回來找口新鮮的。小夥子,你身強體健,看上去美味可口,一定要小心點噢。”
英明興奮地說:“如果我去做釣餌,會引出那些水女怪嗎?我現在就去,我那麽大還沒見過妖怪呢。”
張揚一臉糟心地看着英明。
Advertisement
培成冷冷道:“要是那些水女回來,也有100歲了吧。死者的臉是被鈍器刺穿的,莫非她們牙齒都掉光了,想把那倒黴蛋用扡子串起來烤熟,好容易進口?”
蕭溪言:“傳說大都是誇張的,但也有跡可循。幾乎每個殖民城市都有幾個怪談,其實是居民反抗外來者欺淩的慘劇,因為結局通常很可憐,又不敢在在殖民時期大肆聲張,傳着傳着,最後就變成超現實的故事。”
藍田看着水女的圖像接着道:“要她們是男人,又是當地領袖,或者會被美化成英雄或神靈。但水女地位微妙,她們既能掙錢,又在外國人的妓院裏工作,村裏人對她們的看法肯定很複雜。成不了神,就成了鬼。——穆歌,那80多年前的慘案,有記載嗎?”
穆歌:“有是有,但很簡略。能找到的文獻,都是幾行字,大概說的是菩提灣人魚墅發生兇殺案,死了幾個荷蘭人。裏面有個高官,是荷蘭商會的頭兒。也就這些了,沒有捉捕到兇手的報道。”
英明:“那水女都去哪兒了呢?”
藍田沉吟道:“這是我們要解答的問題,但不是最重要的。老張,你帶着英明神武繼續在鎮上溜達,打聽那熱帶魚研究中心是什麽鬼,負責人又是誰。穆歌,你上網搜查80多年那宗案件的資料,上外國網站看看,說不定有更多線索。Dr.,死者沒有登記過指紋,所以你必須盡量還原死者面貌,我們要快點找出死者身份。蕭公子,那人魚墅有很多問題,我們倆再去看看……喂,老貓!”
藍田搖了搖老貓的肩膀。老貓睡死過去了,一點反應也沒有。
藍田從穆歌桌上拿了魚幹,在老貓臉前晃了晃。老貓聞到腥味,睜開了眼睛,兩顆眼睛一起聚焦到鼻端前的鲭魚幹,張開了嘴。
藍田把魚幹收起來,湊近他的臉,笑道:“貓兒,要吃魚嗎?”
老貓點點頭。藍田直起身,拍拍他的頭道:“走,哥哥帶你去海邊。”
菩提灣碼頭非常蕭索,除了幾條游船,只有海鷗在逐魚而食。從碼頭望向內陸,可以看見依山而建的小鎮。山腰以上大都是精致的老房子,越往下房子樓層越高,卻越是擁擠簡陋。
他們把車停在半山腰,步行上山。海風夾帶着寒氣,吹動了他們身上的風衣。老貓跟在後頭,無精打采地看了看四周。
樹叢間偶爾會現出白色洋房的一角,或者是湛藍的海。這裏的風景跟馬陶山一樣好看,但比馬陶山要野和荒。想起馬陶山,老貓垂下頭,盡力把腦子裏紛亂的思緒擠走。
藍田問蕭溪言道:“那個房子是幹嘛的?”
順着他的目光,蕭溪言看向離盤山路約有500米的老舊房子。這房子跟其他洋房不同,陽臺上晾出了各色各樣的衣服,院子裏依稀能看見好幾輛自行車,看來像是有人常住的民居。
蕭溪言:“聽說這山裏有家福利院,看樣子,應該就是這家了。附近沒人要的殘障人、智障兒或者孤兒,都塞到這裏來了。”
藍田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老貓,心想:“老張和阿言問遍了馬陶山,始終沒有人說認識老貓。一個人就算沒有家,也會有像福利院、收容所這樣的安身之地吧。難不成他是憑空冒出來的?”
他輕聲道:“蕭公子,馬陶山修道院裏也養了一些孩子吧。”
蕭溪言:“嗯,準确說,是寄養。跟這山裏的福利院不一樣,馬陶山的孩子非富則貴,都是那些大戶人家送過去,接受嚴格教會教育的。我去了兩次,神父都以保護兒童和青少年權利為名,禁止我去接觸他們。唉,那裏架子太大了,棘手得很。”
說着,他們走到了人魚墅。大門洞開,拉起了警戒線,比起晚上,這裏白天感覺沒那麽鬼氣森森了,但長滿青苔的老房子顯得更凄涼。
他們來到照壁。日光下,他們清楚地看到了照壁上的畫像。果然是個航海圖,海裏散布着八條人魚,每個人魚姿态不一,有的在唱歌,有的翹起了魚尾嬉水,看上去都是典型的人魚形象,端正的臉孔,漆黑的長發,閃着粼光的尾巴。
藍田:“這裏畫的是水女,你看,這人魚頭發是黑色的,有的嘴裏還叼着蚝。”
蕭溪言點點頭。
這時,一個又矮又胖的身影從照壁後跑了出來。三人一驚,趕緊讓在一邊,以免被撞到。
三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孩子背着一個巨大的防水尼龍袋,所以看上去像是身形橫長了兩倍。
老樹随後跟了出來,見到藍田,大聲道:“藍警官,你們來做調查啦。”他拍了拍少年的頭,道:“叫人!”
少年:“叔叔好。”
藍田笑道:“你好。小夥子力氣真大,你背的是什麽?”
小孩:“魚缸裏的石頭和水草。我要拿到下面清洗完,再放回缸裏。”說着他提了提袋子,果然傳來嘎啦嘎啦的石頭相撞聲。
他們繞過照壁,發現大魚缸裏的熱帶魚都被清空了。大廳裏到處濕漉漉的,地上散布着沙子、海草和裝着熱帶魚的小玻璃缸。
藍田看了蕭溪言一眼,皺眉道:“在清理魚缸嗎?”
老樹愁眉苦臉道:“藍警官,我也沒辦法,昨天發現兩條魚死了,水裏可能有病菌,不馬上消毒換水,怕整缸魚都保不住呢。”
蕭溪言:“頭兒,這事兒老爺子問過我了。我想現場我們已經仔細勘查過,所以就答應讓他給魚缸換水。沒想到……換一次水那麽大陣仗。”
藍天看着滿地的雜物,沉吟道:“魚死了?是案發後第二天嗎?”
老樹:“可不是嗎。那東西是海裏來的,肯定帶着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藍田知道他說的是水女,問道:“原來缸裏的水,還在嗎?”
老樹指着小魚缸:“這裏面是原先的水,我放了些消□□,讓魚先适應兩天,再換到新水裏。”
藍田:“蕭公子,取水的樣本,送鑒定科檢測。”
老樹牙疼道:“警官,你們取水千萬要小心,這些魚很脆弱的,混進什麽髒東西了、或者水不足夠供氧,這寶貝都受不了。我們換水都要慢慢來的,至少要忙兩三天呢。”
藍田指了指門口:“那孩子是你的幫手?”
老樹:“是啊,我一個人弄不了這大魚缸,他手腳利落,力氣也不小……”
藍田:“而且工錢很便宜,對嗎?”
老樹有點尴尬,點點頭:“這麽說沒錯。不過我也沒虧待他,這些福利院的孩子,都想攢點錢去學一門傍身之技,我這也是在幫他呢。”
福利院的孩子……藍田走到門口,目送孩子背着沉重袋子,慢慢地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