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中燈

第10章 ☆、結緣繩『五』

那荒唐的一夜後，耀星便是寸步不離藍月的身邊，藍月白發也是用那條紅色的繩子捆紮了起來，不讓取下。

耀星醒來後性格大變，早已是一個乖戾殘暴的人了。

只有對藍月，才會露出開心的一面。

而且，耀星十分的敏感且神經質，一有些風吹草動，便進入了警戒的狀态。

耀星深知自己不是藍月的對手，在那日後，于山腳下跪了三天三夜，磕了無數的頭，才博得藍月的同情。

耀星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師父這人，吃軟不吃硬。

前幾日的硬上，相必是真的令藍月刺激到了。

藍月是愛他的，所以……稍微利用一下，又有何妨？

現在，他已經得到藍月了。

陣陣鴉聲從山谷裏傳來，清晰無比。

今日的天氣有些陰沉，卻不影響耀星愉悅的心情。

山上只有他們二人，想要做什麽都可以，逍遙自在得很。

藍月一頭的白發被整整齊齊地紮起，那條紅繩沒有被藍月毀壞掉。

藍月說，他想喝酒。

于是，耀星早早便出了門打漁，在午前做了一桌酒菜。

在銅鈴閣，大夥們平時最長吃的就是魚。

物是人非，大哥、石頭他們已經離開了這兒，隐約記得有個叫做青空的商販，似乎也遠去了西域做生意，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回來。

一桌的魚宴，光是聞着香氣就讓人食指大動。

清蒸魚、紅燒魚、糖醋魚、清魚湯……

藍月只提供了幾壇酒，記得是以前石頭喝多耍酒瘋時，被大哥沒收走的。

“真是懷念青羽大哥的魚肉啊。”

師徒二人雙雙坐下，耀星怕藍月單手不便，主動為藍月夾起了菜。

“嗯，”藍月輕聲應了聲，“大哥他被君上召了回去，可惜了。”

“不可惜，師父不是還能吃我煮的魚嗎？”

耀星乖巧地笑着，和那天晚上，赤着眼把藍月往死裏折磨的瘋子截然不同。

“石頭他，也沒了。”

藍月面無表情，仿佛就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誰知，他的淚早就在星兒多年前被自己親手殺死的時候，就徹底枯涸了。

連帶枯涸的，還有他本來就少的憐憫心。

上天都不憐憫他，他還需要憐憫其他人嗎？

耀星似乎有些驚訝，他牙牙學語般呢喃道：“石楠也沒了……”

大家都是離的離，去的去了。

哪像那時，吃着大哥煮的飯，看着藍月練劍，和石頭吵嘴……

“阿月不還有我嗎？”

耀星在被藍月殺死的時候，心間就只剩下這人了。

其他人，都是不足挂齒的東西。

藍月的手游弋到桌上放着的酒壇上，耀星自然了然藍月的意思：“阿月，我們幹一杯。”

藍月冷漠的臉上僵硬地露出一個淡漠至極的笑。

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嘴角從面無表情的下垂變成了平直成一條直線的抿緊。

“不醉不休。”

耀星一笑，應着點頭：“不醉不休。”

師父願意接受他了，多好。

以後就這麽一直下去吧。

澄清的酒液散發出醉人的濃郁酒香。

兩個杯子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

飲酒，幹盡、毒發。

幾乎是酒下肚，耀星就感到了腹部的一陣劇痛。

酒裏有毒。

藍月的症狀也和他一樣，在耀星不可置信的目光裏，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淡淡道：“星兒，君上他……讓我再斬你一回。”

“我怎麽能下得去手啊……”

晶瑩的淚水順着臉頰滑下，藍月一個不穩從椅子摔倒了地上。

耀星坐立不穩，摔倒在地上，弄翻了一桌好菜。

“阿月，我們可以遠走高飛，為何要一直受制于人呢。”

藍月閉口搖頭不答。

耀星顫抖着手，一寸一寸挪到藍月的身旁。

“藍月，你真是絕情人。”

耀星眼前已是一陣眩暈，他的第二次命，也将了了而終。

扯下藍月結發的紅色長繩，耀星把繩子的一頭系在了自己的手上，另一頭系在了藍月的手上。

喉嚨已經被毒得說不出聲，耀星輕輕抱住了藍月。

“青空馬上就會來，他會幫我們處理後事。”

藍月的嘴唇發黑，一口口黑血從他嘴裏不斷吐出。

噢，青空，那個幾乎要被遺忘在角落的商販。

耀星眼前一陣發黑，他已經發不出聲，只能做出口型。

「藍月，握緊這結緣繩」

「來世再見。」

藍月的意識全部消散前，只聞得遠處傳來紛雜錯亂的腳步聲。

不能同生，那便同死。

以甜酒為引，引入輪回生死。

以紅繩為結，結緣不斷。

…………

……

青空趕到時，只看見一桌胡亂散在地上的好酒菜，和一對手握紅繩的殉情人。

青空的手裏摩挲着一串銅錢，終于耐受不住，喉間發出悲戚的嗚鳴。

刺破蒼穹的悲鳴聲傳遍了整個山頭。

驚得鴉鳥飛起。

他們本可遠走高飛，再不受世俗阻擾，成一對快活鴛鴦。

可是藍月卻放不下自己的君上，對自己的戀人絕情至極。

石頭沒了，大家都沒了。

——看吶，那座青翠的山頭，葬着一對師徒，一對結緣人。

(全文終)

作者有話要說： BE結局，喜歡嗎？

謝謝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