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就這個程度也要我賭嗎
黃主任四十歲的年紀,從醫十多年,這時候滿頭滿臉的汗讓桑寧若于心不忍。給他遞了張紙巾。
黃主任接過來擦着汗:“小季總通知我的時候,量的是四十度。”
桑寧若垂眸思考。四十度,現在打了退燒針。用了點滴,是四十度,并沒有變化。各項檢查表示時末凡并沒有感染竈。
她擡起頭:“我建議先不做處理,觀察。”再轉向黃主任。“黃主任,你覺得怎麽樣?”主任的汗水怎麽都擦不掉。結結巴巴:“好。”
其實黃主任并不是沒有技術沒有能力,只是季家兄弟尤其暴跳如雷的季誠然氣場太大。再壓着個院長在一邊,他鴨梨山大!
季誠然不贊同:“桑桑,老三體溫現在還是四十度!”
桑寧若上前拉了拉季誠然的手。安撫道:“四十度,這個體溫并沒有往上漲,而且退燒針打了也要二十分鐘起效,我們等一等。”
季誠然抿緊唇。看着桑寧若的眼睛。一會。說:“好,你看看我哥。”
桑寧若點頭,上前給季誠安看看。季誠安情況算是一般。桑寧若給他開了丹參注射液。再用西洋參片泡水。
“你別着急,時末凡的情況我們心裏有數的,別急壞了自己。”
季誠安扯了抹微笑,點點頭。
十五分鐘後,時末凡開始出汗,這是退燒針的作用。沒兩分鐘,汗濕了病號服和身下的床單,護士趕緊換了給他。這時,再量體溫,四十度!
退燒針起作用了,人開始排汗,可是體溫仍是四十度!
黃主任更慌了:“為為什麽不退燒?”
季誠然一下又火了:“你是醫生你不知道?”
黃主任抖了抖,沒說話,目光求助的看向劉碩景。
這時候的劉碩景,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像剛剛得知時末凡發熱的時候那麽急躁。他朝黃主任點點頭,告訴他沒事。
再轉向桑寧若:“你有什麽想法?我建議把老三送到無菌病房,隔離,進行全方面的排查。”
這是最保險、也最可行的處理這樣的感染竈找不到的病人的方法。
桑寧若卻清清楚楚的告訴他:“不行。”
劉碩景皺皺眉頭:“為什麽?”
桑寧若說:“他沒事,他是屬于應激性的發熱。”
應激性發熱,也就是在人體被某些刺激之下,身體發起的一陣防禦性的發熱,等身體情況好轉後自然會降溫。
劉碩景蹙眉思考,如果是應激性的發熱,那麽,确實不需要進行隔離治療,但是萬一不是呢?
“桑寧若,你診斷應激性發熱的把握多少?萬一判斷失誤,老三的狀況只會更難以控制。”
季誠安聲音有些低,說話有些喘:“桑寧若,老三以前做過大手術,如果遲了,老三的身體熬不住的。”
桑寧若知道,知道時末凡的身體到底怎樣,所以,她回答:“百分百的把握!最大的依據就是他的體溫,急劇發熱,然後在最高點持續,沒有下降也不繼續上升。”
季誠安略微沉思片刻,不過,他自身的身體不适讓他無法把桑寧若的這個把握往很好的方向去想,仍是搖頭:“不行,以防萬一保險些。”
“如果是應激性發熱,把他送進無菌病房,會讓他自身的抵抗能力無法發揮作用,還會讓他的身體變得敏感,真正遇上了感染會無法抵禦。”桑寧若據理力争,試圖用專業知識說服他。
劉碩景揉了揉眉心,這個選擇太難了:“但是如果真的存在感染,這樣的溫度和發熱時間,再不送進無菌病房隔離,感染會更加的來勢洶洶。”
到時候,敗血症、毒血症、膿毒血症、菌血症,無論哪一種,時末凡都抵禦不了!
賭不賭?
季誠然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看着桑寧若的眼睛。
時間不等人,時末凡更等不起,劉碩景只得征求兄弟們的意見。
“誠安,誠然,桑寧若說的有道理,但是這麽做确實也有風險,這個選擇太難了,簡直就是一場賭博,你們……”
桑寧若輕笑一聲,打斷了劉碩景:“賭博?就這樣的一個病例,一個術後發熱的病例,還需要我桑寧若去賭博?”
我桑寧若苦讀醫學專業這九年,僅僅這麽個術後發熱的病例,還需要去賭博,我豈不是白讀書了?
她的話語帶着幾分輕狂的自信,反而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桑寧若掃視一圈,語氣篤定如定海神針:“我以我桑寧若這個名字做擔保,時末凡絕對是應激性發熱而不是感染,我承擔所有的後果。”
她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會倨傲不恭,更不會用任何一個病人的性命做賭注,她如果需要選擇,只會是生死關頭的那一刻,區區一個術後發熱,桑寧若自诩不可能判斷失誤!
劉碩景本就搖擺不定,卻被桑寧若幾句話給完全動搖了下意識想要堅持的那一端,他轉向季誠安。
季誠安是大哥,是擁有最大決策權的人。
季誠安此時身體還有些許不适,他深皺雙眉,他應該怎麽選擇?他能怎麽選擇?
季誠然知道哥哥的難,因為如果他對桑寧若沒有現在他對她的愛,也許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轉入無菌病房。因為有愛,所以有信任,所以,他願意相信她。
更因為,自他認識桑寧若以來,對于工作,桑寧若從來都是一絲不茍,不顧任何人情世故,也不會因為任何的不可預知的有可能對自己有害處的原因而退縮。
“哥,我相信她。”季誠然走到季誠安面前,凝視着季誠安的眼睛說。
季誠安的心,在這一瞬間被刺痛了,可這一痛之後,卻是難以名狀的釋然:“好,我聽你的。”
劉碩景也點頭:“聽老四的。”當即決定時末凡的主治醫生由黃主任換為桑寧若。
無關其他,只是因為做決定的是季誠然。
主刀醫生求之不得,不是不願意負責,而是他老人家實在受不了幾個大人物氣場的壓力之大啊!
桑寧若感覺有什麽不對頭,可是又說不出是什麽不對,可不管怎麽樣,她現在首要面對的,是高熱的時末凡。
即使能判斷屬于應激性的發熱,但是降溫還是首要的任務。因為是術後的病人,外加輸血等多種刺激,而且發熱時間太長,桑寧若的降溫方法必須溫和有效。
劉碩景問桑寧若準備用什麽方法降溫,桑寧若回答:溫水降溫。
劉碩景點點頭。
劉碩景認識的一個軍醫,叫做蘇淺淺,她的丈夫賀經年由于長年在部隊經常受傷、本身又是有過敏性質,人比一般人身體好,卻又比平常人更容易發熱,曾經因為一次過敏而高燒不退,人也昏迷不醒。蘇淺淺當時用的方法之一,就是溫水降溫。
因為人體的升溫中樞升溫幾乎到達頂點,降溫必須溫和有效,如果過于迅猛,會适得其反,體溫是下降了,人也多了別的麻煩事。
時末凡現在的體溫是四十度,桑寧若在病房的熱水器去了三十七度溫水——桑寧若是用溫度計定溫的,用水一遍一遍的的時末凡擦拭額頭、頸間、手心、腳底。水溫一旦低于正常人體溫的三十五度,馬上換水。
季誠然看了一遍桑寧若擦拭的方式,拿走桑寧若手裏的毛巾,親自給時末凡擦拭起來:“你看我的動作有不對就提醒我。”
桑寧若有些怔:“四哥,我來就可以了。”
季誠然動作不停:“我來,你還要注意我哥的情況。”
季誠然說得有道理,桑寧若也就一心兩用,一邊指導季誠然給時末凡降溫,一邊注意觀察季誠安的情況。
季誠然的動作沉穩、表情鎮靜,讓季誠安漸漸的平複了內心的焦慮——這種感覺,讓季誠安心裏說不出的欣慰,以及……難過。
弟弟終究是可以獨當一面了,他真的可以放手給他了。盛安集團本來就是他的,自己這些年的奮鬥,不過就是為了讓弟弟接手的時候不那麽棘手。
可事實上,非但自己把盛安集團完全的治理好,然而是他需要弟弟幫他解決一些棘手的事情。
季誠安心裏不由得有種淡淡的悲傷,原來自己的身體,真的已經無法支撐自己奮鬥了。即使只是想要和弟弟共同奮鬥。
桑寧若雖然非常堅定的判定時末凡是應激性的發熱,可她心裏也是有忐忑的,并非忐忑自己判斷失誤,而是對時末凡什麽時候清醒的判斷沒能肯定。
高熱昏迷的病人之所以昏迷,是因為體溫過高影響了大腦也就是中樞系統,病人清醒越遲,幾乎可以說是因為中樞系統被影響越重。
中樞系統的損傷,對人的影響可想而知!
溫水降溫的方法是有效的,在反複不停的擦拭之下,十五分鐘後,時末凡開始退燒了!感覺到時末凡開始發汗,季誠然激動的喊出聲來!
“桑桑老三退燒了!”
桑寧若作為醫生,當然比季誠然更為敏感,已經去了體溫計給時末凡測量體溫:三十九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