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刀具
程芫華聲音帶着笑意：“你這是要把晚上的菜都洗出來嗎？”
這會兒要是把晚上的菜也洗了, 晚上就會不新鮮。
因此，她這句話是帶着調侃的意思。
冉厲聞言，臉上帶了兩分不好意親, 他放下菜, 看着程芫華傻笑, “那我不洗菜了，中午還需要準備什麽嗎？”
“需要你休息。”程芫華說着, 拉着冉厲的手在廚房板凳上坐下。
冉厲拿出一塊毛巾擦手，坐下後就沒有說話。
程芫華看着他：“還在生氣嗎？雖然這話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 但犯錯的卻是不是南叔。他常年在外, 美食協會的事情肯定需要副會長協助的，他要親力親為出去尋找美食, 難免就會疏忽美食協會內部的事情。”
冉厲低下頭，看不清他的臉和臉上的神情。
程芫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能不知道, 當初, 南叔也一度被那個副會長逼到讓位，他早年沒有防備他，之後開始防備的時候，對方也已經勢大。”
之前要不是他們聯合起來，要不是她提前準備，又有葉予昭和王記幫忙，南叔可能真的就危險了。
很多人永遠無法想象, 真正的壞人, 他們到底能夠下作到什麽地步。
人要學會防備, 可有的時候, 也是防不勝防。
冉厲深吸一口氣, 突然說：“其實我已經不怪他了，也不應該怪他，畢竟害了我們食天下的人，不是他。”
“那你為什麽還不高興呀？”程芫華扭頭看他。
冉厲聲音變低，幾乎低不可聞：“我自己也不知道……”
程芫華愣了愣。
她看着冉厲低着的頭，想着這段時間的一些相處，眼神突然閃過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呀！
鼎禦的人已經進去了，副會長也進去了，所以他才會有幾分埋怨南叔，但南叔這幾天對他的好已經讓他想明白，也不怪南叔了。
他現在在這個世界上也沒個親人，他年紀不大，比劉全福還要小兩個月，二十出頭的年紀，南叔的慈愛眼神和關懷，讓他覺得很溫暖。
現在這份溫暖從他身上移開，挪到了另一個人身上，冉厲心裏自然會有落差。
他又是個有些憨憨的人，所以自己被自己的低落情緒給困擾到了，這才表現出了異常。
程芫華想明白後，眼中就帶了笑意。
她擡頭的時候，南叔正在廚房門口張望，神态有些着急。
程芫華抿唇笑了笑，偏頭對冉厲說：“能解決你不高興的人來了。”
說完，她走了出去，将廚房留給南叔和冉厲。
南叔走進來，手扯了扯衣擺，有些拘謹。
冉厲也垂着頭，沒有說話。
“小冉啊，當初我也有錯，以後我會教好下一任美食協會的會長！在這個職位上，其他美食店給予了美食協會這麽大的權利和權威，美食協會的會長就不應該只想着尋找美食，也要監管協會的人，做到公平公正。”南叔聲音帶着承諾。
食天下的事情爆出之後，他就一直有這個想法。
現在因為向副會長已經進去了，美食協會都聽他的，上下監管也比較到位，但他不會忘記前車之鑒，他的下一任依舊要延續這樣的監管。
決不可被人賄賂，也絕不再讓食天下的事情重現。
冉厲愣了愣，擡頭看向他。
南叔的眼中是愧疚和慈愛，神情也滿是認真，這話是他的真心話。
冉厲張張嘴，輕聲說：“當初的事情……也與你無關，你不需要對我道歉。”
“我監管不當，這就是我的問題。”南叔頓了頓，視線看着面前這個雖然高壯，卻還有幾分稚氣的男人。
這個人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當初家破人亡的時候，才不到二十。
他這麽年輕，就已經沒了家人了。
南叔對他，其實也不僅僅是愧疚，還有像是對待自家小子的心疼。
“小冉，你的家人都會希望你過得開心的，只要我還活着，我也會一直照顧你的。”南叔說着，将手擡起來，輕輕放在冉厲的肩膀上。
冉厲挪動，使得南叔的手懸空。
他沒有說話。
南叔笑容苦澀。
餐廳。
因為冉厲和南叔，整個程記美食店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的視線看着廚房方向，眼神帶着擔憂和困惑。
程記美食店的每個人都像是家人一樣，大家本就不是為了利益才聚在一起，相處之間也都是真誠。
就連桑虞這麽嘴欠的人，一旦店裏其他人有什麽麻煩，他都會上心。
也因此，現在他們就很擔心南叔和冉厲，以至于氣氛有些微妙。
見此，程芫華問道：“中午吃什麽？”
現在程記美食店的菜多了，早就不像當初每餐都要把所有菜做上，現在都是選擇性做幾個菜就夠吃了。
大多時候都是程芫華選擇，只會參考他們的意見，不會滿足他們所有的想法。
這是一個點燃氣氛的話題，餐廳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吃火鍋！”
“我也想吃火鍋，但中午火鍋味道太大了，還是吃蚝皇鳳爪和芙蓉雞片吧！”
“我想吃叫花雞！”
“吃清炖蟹粉獅子頭。”
……
他們意見相當不統一，這也想吃那也想吃，恨不得讓程芫華把她會的，通通來一遍。
程芫華聽的腦仁疼，她看向孫禹丞，“你是新來的，今天給你一個選擇的權利，說吧，你想吃什麽。”
話音落地，桑虞炸毛了：“我新來的時候怎麽不讓我點？！”
他靠近程芫華，相當委屈：“嗚嗚，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這麽喜歡你，你對我不公平！”
這樣的神情，就連程芫華也有瞬間的動搖。
不過很快，程芫華用一根手指抵在他的身上，将人推開，神情頗為嫌棄，“你剛來的那天，我難道沒有做好吃的招待你？也不看看你當時那這不吃那不吃的樣子，我問你幹嘛。”
桑虞：“……”竟然還挺有道理。
那個時候程芫華就算讓他點菜，估計他也是只會點非常清淡的，甚至說——不吃東西。
那天也确實吃了不少好吃的……
但是！那天是小年呀！
程記美食店本來就要做好吃的！
桑虞還是委屈臉，瞪着程芫華。
程芫華早就已經習慣了，只看着孫禹丞，等待他的答案。
孫禹丞開始掰着手指頭算，算他吃過的東西，還有沒吃過的，“我在程記美食店待不了幾天，得把喜歡吃的都吃了，我想想……還有酸辣粉沒吃！”
程芫華眼神露出詫異：“中午吃酸辣粉？”
“不可以嗎？”孫禹丞聲音帶着試探。
程芫華的視線又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愣了一下，但沒有反對。
程記美食店的酸辣粉确實很久沒有吃了……
中午吃酸辣粉吃飽也是沒有問題的。
他們點點頭，表示贊同了。
“那成吧，中午吃酸辣粉。”程芫華點點頭。
自從這頓程記美食店的酸辣粉之後，孫禹丞算是正式融入程記美食店了。
剛開始到一個新地方，別人都互相認識，不管是互怼的、吵架的還是親密的，那都是說明他們很熟悉。
孫禹丞到底還和大家不熟，但這頓酸辣粉後，他感覺到了自己被程記美食店接納，也就更加放開心懷去接納別人。
所以一個星期後，他就和程記美食店的人相處非常好了。
他性格本來就好，又很踏實，在這個店裏面，很快就被人接納。
南叔也一直沒有走，他前段時間累狠了，吳中泉讓他在程記美食店休息一段時間，于是，南叔決定再多待上幾天才離開。
他基本上已經确定将孫禹丞當作繼承人帶在身邊培養，越是觀察，就越是滿意和放心。
這段時間，程記美食店的每樣食物，孫禹丞都嘗了，他那從小到大被人贊揚的舌頭，在程記美食店裏面，次次碰壁，沒有哪一道菜能夠把全部用料都給嘗出來。
為此，他深受打擊，一連好幾天情緒都比較低落。
這天，出差一個星期的葉予昭回來了，一下飛機，直奔程記美食店。
“咋感覺都被餓瘦了？”劉全福眯着眼睛，打量葉予昭。
旁邊，桑虞撇撇嘴，幽幽開口：“不是他瘦了，是你胖，所以看誰都瘦了。”
劉全福：“……”
“桑虞！！你說話會死嗎？！”
“會。”桑虞微笑。
劉全福氣得擡起手，指着桑虞跳腳。
其他人露出笑容，師玄是看好戲，冉厲和孫禹丞是一臉無奈。
“行了，你們繼續吵吧，我再去加個菜。”程芫華笑着轉身回了廚房，腳步輕快，心情相當不錯。
葉予昭一直注意着她，見此，立刻跟了上去。
桑虞正在和劉全福吵架，沒有注意到，要不然鐵定已經追了上去。
師玄注意到了，但他的視線看看廚房方向，又看看那個比女人還好看的桑虞……
算了，還是葉予昭吧。
要是程芫華收了桑虞，他估計這輩子都要被氣得不輕。
廚房。
其他人都沒有跟進來，這會兒廚房只有一前一後進來的程芫華和葉予昭。
廚房很安靜，兩人一時間都沒有開口。
半響，又一起開口——
“你……”
“你……”
“你先說！”
“你先說！”
“……”
“……”
兩人就這麽尴尬對視，半響，程芫華突然笑了：“咋才一個多星期不見，就這麽生分了？你要說什麽？”
葉予昭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裏又莫名有些落寞。
對于程芫華而言，可能是他一個多星期沒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對他而言，這一個星期，卻是非常難熬的一段時間。
他原以為出門會吃不好，更想念得會是程記美食店的食物。
但哪怕他吃從程記美食店帶去的真空食物，或者是糕點，也依舊食不知味。
他想的不是美食，而是……程芫華。
可這些話，他實在是不好對着程芫華說出來。
于是，他張張嘴，只說：“這段時間你還好嗎？店裏還好嗎？”
“挺好的。”程芫華笑着回複，手上幹淨利落地處理着食材。
她還把最近店裏多了孫禹丞說給葉予昭，包括孫禹丞的性格，全都說給葉予昭了。
聽完後，葉予昭又問：“銘品閣沒有做什麽事情吧？”
程芫華搖搖頭：“沒有。”
只是不知道……是不打算做什麽，還是……還沒做什麽。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不知道說什麽。
葉予昭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正低着頭，安心處理着食材，帶着廚師帽，頭發都被收在了裏面，耳垂露出來，瑩白如玉，脖頸修長，竟然真的有人無一處不完美。
她不施粉黛，也沒有打扮自己，衣服是廚師服，幹淨整潔。
但她還是變美了很多。
程記美食店白玉養顏湯從來都不是吹的，現在随着白玉養顏湯的名聲被打出去，簡直是千金難求。
有些貴婦為了買白玉養顏湯，用盡了辦法。
這會兒後院還燃着爐子，煮着砂鍋，足足二十多個砂鍋炖着，多是養生湯和白玉養顏湯，這兩樣是程記美食店最供不應求的東西，也是市面上最難求的東西。
葉予昭第一次想——
要不然他也喝點養顏湯？要不然程芫華越來越好看，以後會不會……看不上自己？
半響，他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以色侍人不長久，而且看程芫華，好像也沒有……特別追求男人的臉？
要不然桑虞也不至于每次對着程芫華抛媚眼都沒用。
但程老板本來就出色，人格魅力更是極為出衆，怎麽看怎麽完美，現在更是越來越漂亮了，要不是她天天都藏在廚房，估計情敵都要從門口排到京市去！
葉予昭越想心裏越慌，又想到自己這幾天出差的各種思念……
他突然開口：“我很想你……”
程芫華手一頓，猛然間擡頭看向他。
她的心口一跳，莫名慌張，眼神帶着不可置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剛剛幻聽了？？
葉予昭對上她的眼睛，生怕她不高興，立刻補了三個字：“做的菜。”
我很想你……做的菜。
程芫華松了口氣，但心裏又隐隐失落。
她将這種莫名其妙的複雜情緒抛開，看向葉予昭，瞪了他一眼：“說話就好好說話，瞎斷句幹嘛？”
差點就讓她誤會了！
要不是葉予昭是個正經的人，她肯定以為是他在逗她玩兒。
葉予昭：“……”果然，這樣說程老板都生氣，要是說心裏話，程老板會不會直接不理他了？
他忙轉移話題：“給你……你們帶了禮物。”
說完，葉予昭轉身走出廚房，去大門外的後備箱将行李箱拖出來。
他來的時候光顧着想見程芫華，竟然将禮物給忘記了。
葉予昭将箱子拖到餐廳，打開箱子，将中間那一個大的實木盒子拿出來，其他的東西都有标簽，就這個實木盒子沒有标簽。
他抱着實木盒子朝着正站在廚房門口的程芫華走過去，邊走邊對着其他人說了句：“給你們的禮物在裏面，看标簽自己拿。”
說完，他神情忐忑地抱着盒子走到程芫華面前。
“這……這是給你的。”他聲音沙啞冷清，卻還是聽得出一點緊張和忐忑。
他這樣的冷靜的人，聲音裏面卻表現出了一絲緊張和忐忑，可見的內心，實際上是怎麽的慌張。
程芫華伸出手接過，手伸向開口處。
這是個漂亮的金絲楠木盒子，不用打開就能感覺到……貴重。
而且程芫華掂量着這個重量，不知道貴不貴，但重這一點是占了。
其他人也覺得這東西一看就貴重，也顧不上拆自己的禮物，湊過來好奇葉予昭給程芫華送了什麽。
“這什麽？”
“葉予昭這次是要大手筆嗎？”
“師父快打開看看！”
“程老板，打開打開！”
……
這種漂亮昂貴的盒子，裏面一般是珠寶首飾，但這個盒子不小，重量也不輕，難不成是什麽擺件？
程芫華自己也挺好奇的，她緩緩打開盒子，而後，愣了愣。
其他人也愣住。
師玄喃喃：“葉總你也是可以……拿金絲楠木裝幾把刀？”
禮物看起來……
确實挺重。
是的，裏面幾把刀，一把中式廚刀，也是傳統的菜刀，刀片就鋒利，有一種厚重感，還有一把廚師刀和一把只有側面有刀鋒的日式刀具。
這三把刀都是程芫華的慣用刀具，尤其是最中間那把中式廚刀，基本上只需要這一把刀，就能做出所有的菜。
但有時為了精細，也會使用其他的刀，另外兩把就是用的比較多的。
這三本刀，足夠程芫華在廚房使用了。
“等等！這刀……”南叔将自己的禮物放在一邊，神情激動地走過去，而後拿起其中一把，仔細打量，終于在刀柄處看到一個小小的符號。
南叔瞳孔一縮，不可置信道：“這是魯匠做的？！”
“魯匠？！”劉全福拔高聲音，冉厲也瞪大眼睛看過去。
程芫華眼神複雜，她剛剛打開的時候，見裏面不是她想象的那些禮物，反而是刀具，她的心情就忍不住變好。
那些值錢的首飾擺件，對她而言也不過是箱子裏多放一個盒子。
但刀具就比較稱心了。
——她當然知道葉予昭送的禮物肯定是好用的。
可她也沒有想到，這竟然是魯匠的工藝。
魯匠，是魯姓手藝人，魯家人都是鐵匠，手藝能當得起大師身份，才能被稱作魯匠。
魯家祖上的時候，魯匠的刀具千金難求。
但後來，因為現代科技發展，刀具并不需要鐵匠一錘子一錘子打出來，魯家人的手藝漸漸沒落。
當然，懂行的人還是願意千金去求。
現在這個世界上，活着的魯匠只有一個了，而且……沒有下一代繼承人。
等到這最後一位魯匠故去，這門手藝就真的被歷史長河忘記了。
“不是說那位魯匠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嗎？就算活着，他也應該有九十歲了吧？還能再做這一套刀具？”南叔聲音帶着疑惑。
他不是質疑葉予昭，只是單純困惑。
畢竟葉予昭沒必須送假貨，而且好用不好用，上手就知道了。
而魯匠做廚刀，要量手而做，現打。
這套如果是給程芫華的，那程芫華用着，就非常非常好用，但換個人，就大打折扣。
九十歲的老頭……
真的還能打出這麽精細的刀具？
程芫華抱着盒子的手緊了緊，這份禮物太貴重，卻又太戳她的心了。
葉予昭嘴角勾了勾，解釋道：“那老頭身體還挺好的，十年前他死了的消息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就為了不讓人再找他，他收了個有天賦的小徒弟，一直在安心教那個小徒弟手藝，沒出來。”
“那你求到這刀也不容易吧？”程芫華抿了抿唇。
葉予昭搖搖頭：“不難。”
為了這套刀具，他一共去拜訪了三次，年後就想定制，對方一直不收口。
而這一次，他總算拿出讓那老頭心動的籌碼，終于為他做出了這關門的作品。
是費了很多心，程芫華問了後，他又只是淡淡回複一句——不難。
“這是他的收官作品了，以後倒是真無論如何也不接受定制。但他也說，他徒弟要是出師了，就是下一個魯匠，以後也會接活兒。”葉予昭輕聲說。
劉全福剛剛激動的心又落了下來，垂頭喪氣，“唉，看來我沒這個命了。”
他剛剛知道這是魯匠做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無論多貴，一定要去定制一把！
但葉予昭這麽一說，他又覺得自己已經沒希望再拿到刀了。
畢竟……
那什麽徒弟出師，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程芫華雖然知道葉予昭定制出這三把刀不容易，可确實太愛了，抱着不想撒手。
而南叔、劉全福和冉厲，都眼巴巴看着，南叔的手還輕輕摸着，一臉沉迷。
這還是他們，要是劉錦榮那群大廚看見了，估計就抱着不撒手，走不動路了。
旁邊，看不懂刀不刀，也不知道什麽魯匠不魯匠的桑虞面無表情。
見程芫華看葉予昭的眼神感激，他幽幽開口——
“葉總，這刀是制定的，芫華又沒有去，你是怎麽定制出來的？”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