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結果
說這話的時候, 程芫華的聲音是帶着惱怒的。
“是誰？”
“我堂妹，程嬌雲，程家酒樓現在老板的女兒。”程芫華眼神冷了一下。
程嬌雲之前搶走“未婚夫”她是不在意的, 相反, 她并不想和一個不熟悉的人結婚，還一直在想怎麽解除那所謂的婚約。
也因此程嬌雲的行為她一點也不在意, 只要對方不像上一次一樣在醫院那樣跳來跳去，她都懶得搭理她。
對程家酒樓她的感情是複雜的, 那畢竟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爺爺和爸爸傾盡心血的地方。
程家酒樓落在程長東手上後，程芫華雖然生氣，但卻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能力做什麽, 就算想要搶到一份繼承權都是很難的, 畢竟……程長東方方面面, 做得滴水不漏。
也因此, 程芫華離開了。
從她走的那一刻起，程家酒樓就和她沒關系了。
而她開得這家店名叫“程記”，或許也有想要再打出一個響亮招牌的目的, 給離開的爺爺、父母, 還有搶到程家酒樓的程長東看看。
程芫華一直沒有搭理他們, 但心裏不是沒有怨氣，或許有機會, 她肯定是會毫不留情下手的。
只是她沒有想到, 在她成長起來之前, 程嬌雲就盯上她了。
除了程嬌雲, 她也想不到別人。
只是不知道, 這次的事情, 她那個大伯程長東到底知不知道？
葉予昭微微詫異了一下，便收起了情緒，眼裏閃過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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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知道程芫華的過去一點也不難，事實上，他很早就知道程芫華的過去了。
也知道她在爺爺和父母過世之後，幾乎是淨身出戶，離開了程家。
她都離開程家了，那些人還是不放過她嗎？
葉予昭眼神暗了暗，但聲音輕輕：“待會兒警察那邊審出結果了，我就打電話告訴你，不管是誰，肯定會有跡象的。”
“好。”程芫華點點頭。
她也想到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不管對方有沒有留下把柄，只要能夠确定是不是她，就可以再做打算。
葉予昭這次真的幫了大忙，老實說，一家店這麽開下去，沒有一座有力的靠山确實不容易，而簡單粗暴的程芫華，只能用“美食”來感謝這位幫了大忙的靠山了！
她伸手，邀請這次的功臣兼靠山葉予昭進去吃飯。
他欣然跟着進去。
等到葉予昭再出來的時候，吃得飽飽的，嘴角都微微上揚。
這還不算什麽，他手上一左一右提着兩個小盒子，一邊是黑森林蛋糕，一邊是提拉米蘇。
最讓他高興得卻是——
這些都是他的！
那個曾經令他羨慕嫉妒恨的影帝現在只能眼巴巴看着！
這就叫做山不轉水轉，美滋滋。
程家。
“你要對那丫頭出手，就做幹淨一點！結果現在不僅沒有成功，還打草驚蛇，程嬌雲，你一天到晚這麽閑的嗎？！”程長東指着程嬌雲大罵。
程嬌雲撇撇嘴，忍不住說：“雖然失敗了，但我沒有留下任何把柄，她不可能知道是我幹的！”
“你敢确定你就百分之百處理幹淨了嗎？你就保證沒有人幫程芫華嗎？！”程長東瞪着眼睛，對自己這個女兒充滿了失望。
“程芫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誰幫她？”程嬌雲辯駁。
程長東氣得喘粗氣，他的手指有些顫抖：“程嬌雲啊程嬌雲，你爺爺還在的時候，讓你跟着學，跟着學，你非不學！你知道一個廚子，一個做得一手好菜的廚子可以接觸到怎樣的人脈嗎？！”
程嬌雲微微一愣。
半響，她張張嘴：“程芫華……不可能有什麽人脈吧……”
“怎麽不可能？！她店裏的東西你不是親口嘗過嗎？！要是真沒有一點實力，你覺得她把店開在那兒，會有人去嗎？！”程長東聲音隐隐帶着咆哮。
這咆哮也不單單是對着程嬌雲，也是對酒樓現在情況的無奈。
程嬌雲不說話了。
程長東也洩了氣，聲音帶着有氣無力：“嬌雲，她到底是你堂姐，你搶走她的未婚夫，她也算是淨身出戶，不要再去找她麻煩了……”
程嬌雲卻瞪着眼睛：“我不服氣！憑什麽爺爺什麽都交給她？！我不信她店裏現在的東西和爺爺沒關系！爺爺還活着的時候就一直偏心，要不是爸你……可能淨身出戶的就是我們了！”
她這話落地，程長東不說話了。
因為……他心裏是認同的。
他小時候就不愛廚藝，那個時候不懂事，只知道有錢就行了，只管向家裏拿錢出去玩。而比自己小三歲的弟弟卻是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程老爺子，學着廚藝，學着經營酒樓。
程長東最開始是不在意的，但随着長大，漸漸知道繼承人到底意味着什麽。
廚師世家和別人不一樣，能夠得到傳承的，就将擁有程家傳下來的手藝，以及程家酒樓。
而為了避免争鋒，不是繼承人的子女，幾乎什麽都沒有。
程老爺子對程長東還是很好的，給了他不少錢，甚至以後，他死了也會有很多錢留給他，繼承酒樓的程長西每年也會給他錢。
但這些錢，和程家酒樓的價值比起來，差得遠了。
人脈、資源、地位，更是一無所有。
程長東開始覺得不公平，開始恨偏心的父親和即将擁有一切的弟弟，後來弟弟出現了意外，父親也死了。
程長東沒有忍住，覺得這是好機會，連天都在幫他下定決心。于是，他将一切都謀奪了過來，什麽都沒給程芫華留下。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什麽都沒有的程芫華，在離開程家後，卻還能開出一家“程記”。
而她手下的那些菜品，味道比程家酒樓更加出色。
想到現在酒樓越來越不好的生意，想到那兩個廚子的黔驢技窮，又想到程芫華那家美食店的“一位難求”，程長東也忍不住想——
老爺子真的還留了一手給程芫華嗎？
程長東沉默的時候，程嬌雲也在沉默。
現在的日子簡直是她以前的夢想，從小到大，爺爺更寵愛程芫華，哪怕自己經常下廚做飯，手藝也是老師傅都誇贊的，可爺爺還是不滿意。
他總是把程芫華帶在身邊，對她寵溺的笑着，還說程芫華天賦最高。
什麽都是程芫華的，酒樓會是程長西的，未來也就是程芫華的。
程芫華長得好成績好，程嬌雲只比程芫華小幾個月，從小到大，有程芫華的地方，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溫和大氣的程芫華，她是在程芫華的光輝下長大。
就連夏嘉盛那麽優秀的男人，也是程芫華的未婚夫。
後來，她先一步接觸到夏嘉盛，并且讓他在見到程芫華之前就喜歡上自己……
那是她最驕傲的事情。
後來程長東拿到了程家酒樓，程芫華淨身出戶。
程嬌雲想，她這輩子都沒有和自己比的資格了！
可萬萬沒想到，離開程家後的程芫華，一樣過得風生水起，那個曾經不願意下廚房的程芫華，竟然可以做出那樣一手好菜……
程嬌雲嫉妒啊！
程長東長嘆一口氣：“算了，這次做了就做了，尾巴掃幹淨，不要被抓到把柄。”
他想了想，又問：“你和夏嘉盛關系怎麽樣了？有定下什麽時候結婚嗎？”
提到這個，程嬌雲微微皺了皺眉：“嘉盛哥沒提這個，他父親還是不喜歡我，伯母倒是很喜歡我。”
“咱們家酒樓的生意現在不景氣，有些有背景的老饕現在都不來了，咱們家的靠山越來越少，你一定要抓緊夏嘉盛。”程長東叮囑。
程嬌雲點點頭，臉頰微紅，站起來：“我給嘉盛哥送飯去，他昨天說過想吃我做的東西！”
“去吧。”
晚上，葉予昭果然打電話過來了。
他一開口便是正事：“周嬸那邊審出來了，是有人讓她回程記美食店面試，那個人是一個人事中介，否認別人指使，只說自己是給周嬸介紹工作。周嬸也承認了自己偷配料給中介，但中介的解釋是搶不到程記美食店的號，想要自己炖湯，而且他說自己不是讓周嬸偷，是找周嬸買，其他的與他無關。”
這個解釋也說得通，而且把偷配方、陷害等全都大事化小了，人事中介最多也就是罰錢，而周嬸偷配方，也不過是拘留。
“看來對方确實沒告訴周嬸更多的東西，但他們肯定還隐藏了什麽，讓周嬸回來應聘？不是給了她什麽好處，就是承諾要給她什麽好處。”程芫華思索着。
“沒錯，但他們不承認，又沒有證據，這事也就得為止了。至于背後布局的人，藏得确實挺深，但你堂妹到底還是要聯系中介，我找人跟蹤了，确實是程嬌雲。”
程芫華又問：“那個暈倒的男人呢？”
“沒事，不是食物中毒，但是他們沒有做出什麽，醫藥費也是自己掏的，除了她母親說了幾句，沒什麽影響，所以也就只能口頭警告。”葉予昭既然出手了，自然要把方方面面都給調查清楚。
程芫華點點頭，聲音溫和：“好的，我知道了，葉予昭，謝謝。”
電話那頭微微一頓，而後葉予昭問：“要我幫你把程嬌雲揪出來嗎？”
“不用。”程芫華毫不猶豫拒絕，“這件事可大可小，就算揪出來了，她也很容易就脫罪，傷不到她。”
而且對方掃尾幹淨，要揪出來肯定是要耗費不少心力和金錢的。
程芫華已經很麻煩葉予昭了，并不想讓他再浪費時間和精力幫自己把程嬌雲揪出來，畢竟揪出來，傷不到她也就是浪費時間。
“那你怎麽處理？就這麽算了？”葉予昭可不覺得就這麽算了會是程芫華的性格。
程芫華輕笑了笑：“打蛇打七寸，她了解我，我也了解她，我有辦法讓她既不痛快，又不會找我麻煩了。”
這話說完，葉予昭充滿了好奇，但程芫華顯然沒有說的念頭，他也就沒有再問。
挂電話之前，他又敲詐了兩個蛋糕。
今天帶回去的兩個，他都只吃到一點點，就被別人給瓜分了。沒辦法，誰讓葉家人也不少，葉老爺子更是老頑童，特愛吃甜食。
程芫華自然是答應了。
等到她挂了電話，店裏的人立刻追問，就連一向“萬物皆空”的影帝也豎起了耳朵。
程芫華大致說了下，店裏幾人反應各不相同。
楊林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這個程長東一家真沒個好東西，那程嬌雲小小年紀，心思就這麽歹毒！”
徐秀婉則有些頹廢，她這是怨自己沒眼光，竟然把周娟給招進來了。
而南叔則摸着下巴，皺着眉：“程家酒樓？裏省的程家酒樓……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剛剛念了念這個名字，南叔恍然大悟。
哦，他想起來了。
今年美食協會篩查的時候，發現程家酒樓換人了，原本的程家酒樓也是美食協會蓋章承認的酒樓之一，程老爺子還是會員。
今年新的酒樓老板也提交了申請，他當時沒有同意。
畢竟新老板廚藝一般，品鑒能力也一般，有什麽資格進美食協會呢？
至于程家酒樓，暫時還沒有踢出去，還在待定的區域。
但現在……
南叔覺得，這樣人品的酒樓，或許應該踢出去了，免得污了美食協會的名聲。
劉全福則是非常生氣：“怎麽會有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師父好歹是她的堂姐，她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害師父，太龌龊了！”
他又看向程芫華：“師父，你放心，以後咱們一定會找到機會出氣的！”
看他氣得不輕，程芫華無奈地笑了笑，心道，她是肯定會出氣的。
旁邊，師玄又幽幽開口：“多常見，人性本惡，那只是你堂妹，背叛你實在是太正常了，人不能對這個世界抱有期待……”
程芫華：“……”
幾人都有些懵逼的看着師玄。
而對方一點沒覺得自己說得有什麽問題，說完之後，又把一雙無神空洞的眼睛看着一個方向，發呆。
程芫華突然覺得，她好像知道這丫的抑郁症是哪個方向的了。
他壓根兒就沒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好人，別看他整天在店裏待着，但其實和他們是一點感情也沒有。
之前程芫華對他好的時候，他坦然接受，哪怕下一刻程芫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大概也只會覺得——
果然如此。
而葉予昭和劉全福、南叔對他看不過眼，偶爾冷嘲熱諷，他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畢竟……他壓根兒沒覺得別人對他的态度有什麽問題，在他的心中，這個世界沒有溫情。
程芫華眼神閃過恍然大悟，盯着師玄的眼神變得幽深。
師玄擡頭，眼神帶着迷惑，他不懂程芫華為什麽會這麽看着他。
程芫華：“……你去睡覺吧，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靠！
看到他就想打人！
系統這是什麽鬼任務，剛開始接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要發了，結果……不僅要賠錢，還要遭受身體折磨——電擊！
師玄：“……”
雖然認識程芫華不久，但他還是有一些基本的了解。
因此，聽到程芫華的話，師玄便麻溜爬起來，準備去睡了。
“扣扣——”有人敲門。
“師玄，開門。”程芫華說。
師玄：“……”
他腳下的方向一轉，去打開了門。
門外，站在一個臉色蒼白，瘦得皮包骨似的中年男人。
他瘦得和師玄有得一拼，但現在師玄氣色已經比他好多了。
那人的眼睛從師玄旁邊往裏面看，聲音帶着顫抖：“程老板……是我，我是王志向，程老板，您在嗎……”
程芫華皺眉。
王志向，周娟，也就是周嬸的老公，那個得了癌症回鄉下養病的男人。
“他怎麽還敢來！”徐秀婉瞪大眼睛，氣得想要走出去大罵，被楊林拉住了。
而程芫華皺眉想了想，最後卻說：“讓他進來。”
師玄讓開，王志向走了進來。
這男人看得出來年輕的時候長得不錯，可大約也是這些年太勞累了，臉上爬滿了帶着風霜的皺褶。
身形有些佝偻，聽到程芫華的聲音，他慢慢走了進去。
“程老板……”
“什麽事？”程芫華直接問。
王志向腿一彎，整個人跪在了地上，哀求地看着程芫華。
胖子立刻把人拽起來，這人年紀比師父大多了，讓他下跪被人看見了，對師父多不少呀，而且下跪等于求人，他們可能并不會答應他要求的事情。
被拽起來後，王志向也就沒有非要下跪，而是對着程芫華哀求：“程老板，我知道娟兒做錯了，可她都是為了我！”
程芫華沒說話。
“娟兒人不壞，你對她好她都知道，也經常對我說，我看得出來娟兒很愧疚，她做這些都是為了別人答應她的——給我安排好的醫生！”王志向眼睛紅了，“都是因為我她才做這些事情的，她也沒有真的想要害你的店！”
程芫華長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她不是真的要害我的店，但要不是我有準備，結果就是真的害了我的店，讓我這店再也開不下去。”
王志向微微一僵，眼眶越發紅了：“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求求你，不要告她，這是我們這些年攢的錢……本來準備給我治病，我這個樣子，治不治也沒差別了。我把錢都給你，求求你不要告娟兒，讓她出來……”
那是一本存折，他說着又想往地上跪，存折也塞給了程芫華。
劉全福拉住了王志向，程芫華拿起存折，看了眼。
上面有十幾萬，十幾年前就開始存了，每個月一千多，兩千多，近一年取了不少，最近的一筆，是程芫華剛剛給周娟的工資，全存着了。
看得出來，這錢肯定是準備給王志向治病的。
周娟一輩子确實命苦，遇上一個王志向，哪怕沒兒沒女，兩人也相攜着走過了這麽多年。
一切就想得通了，周娟為什麽會願意回來面試程記美食店的工作。
——因為對方承諾的是給王志向安排好的醫生。
王志向不知道周娟最多只是拘留，他只看到了周娟被警察抓了，知道事情敗露，所以上門求程芫華放過周娟。
王志向的聲音帶着虛弱和哀求：“求求你了，程老板，這是我們的全部積蓄了，娟兒真的不是故意的，她說他們只是要配料，她不知道是要害你們店！”
程芫華站起來，看着王志向：“我把周嬸留下來工作，每天店裏這些菜都舍得讓她帶回去，我們店裏的菜什麽價格你都知道，這個月她吃的，是她工資的數倍。你們真的有麻煩，可以告訴我，可你們還是更願意相信要害我的人。”
“我……”
程芫華打斷他：“你們沒有想過對方要配料是做什麽，也不知道對方安排她還有沒有下手，但就是這種情況下，你們都願意聽那人的，從頭到尾，周嬸就沒有在意過這個店的結局。”
她說得王志向臉更白了，卻辯駁不了。
程芫華把存折還給王志向：“你走吧，周嬸那邊我不管，是明天就放出來，還是判刑坐牢，都與我無關，你和她都不要來了。”
王志向看着程芫華，還想哀求，程芫華已經背過身。
他擡手，顫抖着手揉了揉眼睛，捏着存折，轉身，身形比來時還要佝偻。
等他走後，店裏沒有了聲音。
徐秀婉眨了眨眼睛，她是個心軟的女人，但這件事差點讓孫女店都開不下去，她當然不可能原諒他們。
這件事沒有造成惡劣影響，那是因為程芫華提前有準備，而不是周娟放棄。
見餐廳氣氛有些緊張，劉全福搓搓手，轉移話題：“對了，師父，你不是說要給你堂妹找點麻煩嗎？你準備做什麽？也找人去他們店裏鬧事嗎？”
程芫華：“…………你還是洗洗睡吧。”
說完，她轉身走到院子裏去。
而後，拿出手機，撥出一個沒有撥過的號碼。
那頭很快接通，有呼吸聲，但沒有說話。
程芫華先開口——
“喂，是夏嘉盛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