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十字聖臨5
一夜之間,籍籍無名的加納城超越了撒冷城,一躍成為了這個世界的第一聖地。
原因是撒拉弗在加納城被找到。
千人哭訴,萬衆朝拜。
所有信奉着天使的人一夜之間湧進加納城,狂熱的信徒包圍了聖殿,然後在天使現身時跪地哭訴,祈求他憫憐世人。
當日有幸得見的人到現在都處在恍惚中,陰暗的教堂,巨大的金絲囚籠,繁茂的白色荊棘花蔓,以及蜷縮在地不着片縷的人。
籠中人微微擡頭瞥過來時,清透的眸中卻盛着悲憫的光。
後背被人用匕首劃開,蝴蝶骨上還未擦拭淨的血痕仿佛昭示着有人在此地折斷了他的羽翼。
明明知道此人是天使,可那一刻,所有人都心底都不約而同的滋生出黑暗,想要淩-虐他,摧毀他,或者,帶着他,大家一起堕進地獄吧。
所有人都聰明的沒有提及撒拉弗為何會出現在那肮髒的地方,可同樣的,沒有一個人忘了這些發生在十字架下的罪惡。
而今日,是第一場審判。
時處心情很好。
巨大的廣場之上設有席位,時處與加納城的城主落座之後,衆人跪地默念《序列》。
黑色的十字架上釘着撒彌家族的衆人。
整整三十八人。從撒冷城到加納城,這個家族本以為自己死而複生,可沒有想到,時處連給他們生的機會都不留。
【你這樣做,所有的事情都将沒有挽回的餘地】
時處涼涼的笑着【挽回?我需要挽回什麽?對于撒斯姆的幫兇,你覺得我會放過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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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三十八條人命嗎?我背的起。】
系統默了一下才說【可他們是撒斯姆的家族至親。】
時處仿佛聽到什麽可笑的事情【至親?我就是要讓他嘗嘗痛失至親的滋味。】
【哦,不僅如此,我還要給這個家族烙上洗刷不掉的印記,将其釘死在恥辱柱上,千年之後,萬年之後,人們想到這個家族還會唾棄謾罵,這才是大快人心。】
系統似乎還想說點什麽,時處卻是将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他笑意不達眼底【哦,我的心眼就是這麽小。欠我的,我自會百倍千倍的讨回來,至于心虛愧疚這種情緒,呵,下輩子吧。】
朝陽自這個年輕的男子身後升起,他全身都沐浴在柔和的光暈裏,白袍聖潔不沾染一絲污穢,白鴿的羽毛落在他的肩頭,一切都美好的讓人不忍打破。
他明明頭頂耀眼光環,身穿純淨聖衣,可不止為何,笑起來的時候卻悲情的無以複加。加納城的城主着迷的看着這個人,然後就看到這個人微微偏頭說了句什麽。
他沒有聽到。
可系統聽到了,他說【你還不明白嗎?我有來路,卻已無歸途。】
最終的審判已經來臨。
一樁樁的罪名被宣讀出來,直将這個家族打入地獄。
長釘沿着十字架上衆人的手腕釘進去,然後是腳腕,接着才是手臂……細細的血流順着長階蜿蜒而下,所有的人都沒有死,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他們将被釘在這兒接受烈日的曝曬,暴雨的摧毀,然後,感受着身體裏的血液一點一點流盡,感受着長釘在骨血裏的磨損,直到最後沒了痛覺,他們才會死。
時處意興闌珊,對着加納城的城主說:“回去吧。”
今天的太陽很好呢。
時處坐在高位上,看着那座金絲囚籠被拉進來時,索然的笑了笑。
伏在他身上的一個少年看他露出這種笑,頓時臉上露出癡迷的光。
時處推開少年,衣領處的扣子掉了一半,起身的時候衣擺滑了滑,露出一段白皙的肌膚。
衆人的眸色更加幽暗。
時處毫不在意的赤腳走到這座金絲囚籠面前。
遮蓋着囚籠的白色幕布被揭開,時處沉沉的笑了兩聲:“撒斯姆。”
籠內銀發的少年雙手半撐着伏起半邊身子,如果只看這個姿态,倒真順從的像是一只貓。
時處蹲下身來,伸出一只手探向籠子摸了摸少年的脊背。
衆人這才看清,這少年脊背處是一片血肉模糊。
時處命人打斷了他的蝴蝶骨。
時處用沾了血的手擡起少年的下颌,口吻輕柔的就像是在戀人耳邊的呢喃:“好玩嗎?絕對占有,溫柔控制的戲碼好玩嗎?”
良久,籠中的少年嘶啞着聲音說:“我愛你。”
時處愣了一下,而後意味不明的笑着,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情緒:“我知道啊。”
“可愛分很多種,有些人的愛就像是插在心尖的刀,讓我很疼。而讓我感到疼了,你猜我會不會把這刀給他再插回去?”
籠中的少年仿佛在發抖。
時處卻已連一個眼神都吝啬施舍,他轉身時,平靜道:“忘了告訴你,你的家族,因為犯了重罪,今日都被釘死在了十字架上。可惜,你不能去給他們收屍了。”
“當然,我也不會去。”
他身後的衆人已不滿他同一個籠中的罪人說這麽多話,其中一個漂亮的少年更是無可忍耐一把撲上來環住了他的腰身。
時處沒有拒絕,他甚至拍了拍少年的臉頰,然後任那少年顫抖着吻了吻他的唇,他現在縱□□海,消遣衆生。享受這種破碎的快感,接受衆人扭曲的癡迷。
這讓他感覺很好,比被關在那個籠子裏好多了。
時處不再去看籠中的撒斯姆,也沒有讓人把他帶下去,而是就将他放置在一旁,不管不問。
他身邊已圍了一圈人,時處眼角瞥見加納城的城主還沒有離開,他随手環了一個少年笑道:“怎麽?城主還不離開嗎?”
年輕的城主漲紅了臉,卻是更近的靠近他,讷讷道:“我……”
時處繼續笑,然後伸腳在那城主面前:“不走啊?想要一塊玩嗎?”
那城主頓時擡頭。
時處怎麽不知道他想的什麽,仰頭笑了兩聲,卻是突然變臉:“那就跪下來,舔-我。”
然後衆人就看到,青年脫下身上的白袍,雙膝跪地近乎卑微的一步一步挪過來,惶恐的捧起時處的腳,試探性的親吻了一下他的腳趾。
然後順着腳趾吻上腳背,再近乎狂熱的舔-舐。
時處突然感到一陣惡心。
他一腳踹開這城主,喜怒無常道:“你穿的太多了,看得我礙眼。”
說完這句話,有個少年觀他神色立馬靠在他懷裏,拉起他的手,不輕不重的一下下親吻他的手背。
時處眯上眼睛,任其動作。
等他感到有冰涼的肌膚貼靠上他的小腿時,驀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城主全身已近□□,他紅着眼眶,極盡卑微的說:“現在……呢?”
時處猛然就笑了,俯身捏起這城主的下颌,近乎惡意的說:“你倒是個有意思的。”
青年垂頭,自尊在這個人面前已掉進了泥沼。
時處忽視着籠中之人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然後貼近這城主的耳畔低聲說:“我現在,好像對你有點興趣了。”
滿室白光打下來,衆人縱-情,而夜色正長。
沒有人發現,籠中的少年蜷縮起身子,手指緊緊拽住囚籠的邊緣。
喉嚨中滾出近乎絕望的嘶鳴,仿佛瀕死的猛獸:“滾開……不要碰他……”
“求求你,不要碰他……”
“不要碰他……”
“不要碰我的……時處……”
他背脊拱起,四肢縮在一起,這是一個本能受到傷害選擇抵抗的姿勢,少年的眼中開始滾出大顆的淚水,等到淚水流盡的一瞬間,眼睛仿佛幹涸的土地,黑色的瞳孔出現道道紅色的裂紋。
而他的脊背之上,嚴重的傷痕開始奇異的自愈,等到肌膚光滑如初時,蝴蝶骨的地方開始一點一點凸起。
仿佛正在一點點長出羽翼的……天使……
據無數人的回憶拼湊。
傳說那一夜,籠中的少年背後抽生出巨大的銀色羽翼,它打破金絲囚籠而出,以光明凝作利劍劃破黑暗。
聖殿被摧毀,無數的星辰在他掌心開始墜落,混沌中無盡的潔白羽毛紛飛而下。
城內的人看到他背後生出的六翼,伏跪在地高呼其為路西華。
路西華,神聖階級的熾天使。
一般人們尊其為黎明之子。
無數的傳說在加納城驚醒又逝去,可關于那夜熾天使的傳說卻是永久的在世間傳頌。
十年。
“唉,那撒斯姆真是……熾天使?”
旁邊一人笑道:“一個城的人都看到了還能有假的不成?”
“可我怎麽聽說,那撒斯姆本來被人稱為……堕天使?”
這話剛出便呗旁邊一人緊緊捂住了嘴:“你說這話是想死不成?小心被他的信徒聽到,把你當暴徒抓起來釘死在十字架上。”
“啊……現在已經這麽誇張了嗎?”
那人得意的笑:“這算什麽?當年那位撒拉弗的信徒才是恐怖,你是沒見過萬人湧進加納城的場面,其中就因為擁擠踩踏而死的人都不計其數。”
那人聲音低了幾分:“我也就是這兩年才來的加納城,這些事情聽過是聽過,但也就是傳聞,詳細的就不清楚了。”
這人嘆息一聲說:“都隔了這麽多年了,誰比誰又清楚到哪兒去。唉,不過話說回來,要說這世上還有誰對此事清楚,那倒是确實有一個。”
這人好奇道:“誰?”
“咱們的王,也就是之前這加納城的城主。”
“這話怎麽說?”
“你還不清楚吧?咱們的這位王就是為數不多見過撒拉弗的人之一,聽說他當年推翻舊皇坐上王座也都是為了這位撒拉弗,不然這麽多年,怎麽都不見他立個王後?”
“這還不算什麽?聽說他這幾年來越發暴虐無情,殘殺的幾位重臣也不過是因為暗地裏說過撒拉弗的壞話,不知怎的就傳到這位新王的耳中去了。”
“前段時間不是傳來消息,說白蘭國出現一個疑為天使的人,生有雙翼……誰都知道,那位熾天使路西華生有的,那可是六翼,可就為了這一句傳言,咱們的王不就率領鐵騎殺到了人家白蘭國嗎?”
“找不到人之後,更是屠城。”
“唉!這世道真是越發難了。”
“誰說不是呢。聽說撒冷城又起暴-亂也不知要鬧到什麽時候。”
“話說回來,那夜過後撒拉弗到底是去哪了?”
旁邊一人目光悠遠,半天卻是才說了一句:“真正的天使把他帶走了。”
收服白蘭國之後,年輕的王率軍回城,途經西亞河時多耽擱了兩日,不料卻染上了風寒,這病來的兇猛,竟引發了多年征戰留下的舊疾,纏綿病榻半月竟還陷入昏迷不能清醒。
王都,撒冷城。
莫裏斯躺在華貴的床上,眼睛閉阖,不知做夢夢到了什麽,額上的冷汗卻是一滴滴順着額角流進鬓發。
突然,他手指緊緊絞緊床單,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睜開眼睛,棕藍色的瞳孔深處卻是不可錯認的累累傷痕。
他愣了一下,突然發狂開始喊:“他回來了嗎?他回來了嗎?”
門口的人聽到這近乎驚懼的喊叫立馬推門進來。
一進門卻被駭在原地不能動彈。
只見他們的王披散着發絲坐在床上,面色蒼冷,眼睛已是赤紅之态,狀若瘋狂。
他已陪伴這王多年,從加納城到撒冷城,哪裏不知道他心底的夢靥是什麽。
他只得安撫道:“回來了,回來了。”
莫裏斯突然高興起來,他急急說:“他在哪?我去見他……我去見他。”
“哦,我的頭發亂不亂?要不要換件衣服?”
他無奈道:“不需要,您聖衣一穿,沒有人知道您底下穿了什麽。”
莫裏斯愣了一下才說:“也是,也是。”
他看着,心底突然悲憫,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王,都已經過去……十年了。”
莫裏斯将十年這個詞抵在唇畔說了遍,卻突然睜大了眼睛,好像不能忍受:“十年了,他把他帶走十年了,十年了……”
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說着,仿佛再來一點點刺激,他那脆弱的神經就會崩斷。
十年之前,天使展開巨大的羽翼帶走了他的愛人。
爾後,莫裏斯組建軍隊,一路推翻舊皇坐上王座。再後來,帝國的鐵騎踏過整個西亞河,又走過整個烏坦山,無數的城市毀于戰火,又有無數的城市在鮮血澆灌過的土地上重建。
直到整個帝國的版圖擴展到了天的盡頭,王還是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
莫裏斯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嘴唇發白:“當年,當年我見到他,他……他被關在那個籠子裏……”
“再後來,我坐上王座,找到當年看過他的所有人刺瞎了他們的眼睛,可從始至終,我都還是不敢伸手抱一抱他……”
他瞳孔緊縮,突然雙手抱頭,喉嚨裏淌出細微的嗚咽。
他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君王,十年之間将西亞河,烏坦山納入帝國的版圖。可在這樣廣袤的土地上,他卻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人。
真是悲哀呢。
莫裏斯突然睜大眼,看向了半空,語氣急促神志都已近乎錯亂:“我要找到他……我要找到他……”
說出這句話時,心底的猛獸猙獰着,仿佛要咆哮而出,他緊緊拽住自己的胸口,以此來緩解過分的痛苦。
守衛看着他們的王,近乎悲哀的說:“會找到的……會找到的。”
時處不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過了多久,長久的壓抑使他的意識開始混沌。
他試着和系統說話來不讓自己陷入沉睡【統統?】
“我在。”
【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系統似乎是默了一下:“一個沒有人能找來的地方。”
時處閉着眼睛,斷斷續續的說着【我感覺已經過了很久。】
“是很久,我們已經來這兒很多很多年了。”
時處似乎捕捉到了什麽【你為什麽說是我們?】
沒有人說話了。
時處感覺無邊無盡的空虛快要把自己吞噬,只得再次開口【他……撒斯姆為什麽會長出翅膀?我們現在……到底在怎樣一個地方?】
良久的靜默過後有人回答他:“因為他是天使,所以會長出翅膀。”
“而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則是路西華所掌管的主城。”
時處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意識不清,默了半晌突然問【路西華?誰是路西華?那我呢?我到底是誰?】
這次傳進耳中的嗓音帶了點微啞,時處混混沌沌的想,這不像是系統的聲音。
但他還是聽着。
“你是造物主的敗筆。”
時處突然瑟縮了一下。
那聲音仍然柔柔的蕩在他的耳畔,如夏夜熏風:“你是光明掩埋下的黑暗。”
“你是人世間悲痛的哀鳴。”
“你是聖池裏滌蕩不盡的污穢。”
“你是教堂背面的陰影。”
“可我卻愛上了你。”
“于是我背叛神明,引誘了你。”
“我将你囚禁在我的主城,然後洗淨你過往的記憶将你帶去人間,你此前的人生坎坷泥濘,所以這次我予你世人的膜拜,予你光明,予你無上尊貴,予你……我所享有的一切。”
“就像是一場美好到不真實的幻夢。”
“可在人間那些年,我看着別人對你癡迷,為什麽我的心卻這麽疼呢?”
“你又為什麽要背叛我呢?”
“只因為你是從黑暗和欲望之下誕生而出嗎?輕而易舉就能掌控所有人的欲望嗎?挑起他人的邪念,而你卻清醒又溫柔的觀看這瘋狂的一切。”
“你引所有的人沉淪其中,再溫柔的将其謀殺。”
時處感到有人撫上他的臉頰,細致的描畫他的眉眼。
然後他就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近乎感嘆般說:“我的愛人,撒斯姆啊。”
作者有話要說:啊!五千字,簡直掏空了我的身體!
感謝今天東方既白,顧白鸾,擺渡小天使再次投的地雷!
感謝000小天使投的兩個地雷一個火箭炮!
我覺得有人包養之後,這兩天走路都是飄的。哦,我不要你們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你們就是我的金主了,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