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驟雨狂侵,将白桐笙的樣子模糊掉一大半。
白雙雙沒有發現她暗沉的臉色,雖然有些驚訝她居然會出現在這,但很快就朝她小跑過去,開心地叫她:“阿笙,你怎麽來了?”
白桐笙黑着臉沒做聲,直接擡腳轉身往前走。
白雙雙正把傘收到一半,發現她已經走出幾步,連忙将剩下的一半傘随意收了下,一下子鑽到她傘下,十分自然地伸手就要挽住她。
才剛碰到,手就被白桐笙直接揮開了。
白雙雙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一邊放柔聲音叫她一聲,一邊又試探性地伸手想要碰她,和剛才一樣,不等她觸碰到,又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拍了開。
連着兩次被拒絕,白雙雙不敢再伸手,亦步趨步地跟在她身邊,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而往常在白雙雙不再主動了反而會自己主動拉人的白桐笙,第一次沒有伸手。
“阿笙,我以後不會再這麽晚回去了,今天情況有些特殊,我跟你保證,以後一下課就回去。”
白雙雙邊說,邊觀察白桐笙的表情。
少女冷着的臉沒有絲毫變化,白雙雙就明白了,她不是因為這個生的氣。
她皺眉繼續想,但除了這個,倒是真的想不出第二個白桐笙會生氣的點了。
沒一會兒,她終于放棄,有些委屈地軟聲問:“阿笙,你在生什麽氣啊,告訴我好不好?你不告訴我,我怎麽和你道歉啊。”
以往她這麽撒嬌般地說話,也和親白桐笙額頭一樣有效果,但今天的白桐笙顯然進入了暴怒狀态,不管白雙雙聲音再軟,她的臉色都沒有回暖一分。
白雙雙真沒辦法了,連哄帶求地說了大半路,愣是一個眼神都沒從白桐笙那裏得到過。
她心裏湧上一點恐慌,如果白桐笙真的一直生氣下去,再也不理她了怎麽辦?
Advertisement
她想要躲開的是上輩子那個一顆鐵心怎麽也撬不開的白桐笙,而不是現在這個刀子嘴豆腐心會關心她的白桐笙。
焦急間,突然看見手裏提着的奶茶,趕緊有些讨好地把奶茶遞到她面前:“阿笙,這是江蟬特意給你買的奶茶,你要不要——”
“啪。”
東西被無情地拍到地上,脆弱的杯子因為受力而破碎,裏面震出的液體,晃了一些在白雙雙的小白鞋上,頓時畫出一道淺褐色的痕跡。
白雙雙霎時頓在原地,她怔怔看着已經撐傘獨自離開的人,因為沒了傘,頭頂的雨水不斷往身上滴,她絲毫感覺不到身體上的冰冷,只因此刻心裏有着更深的寒意。
她眨了下眼,不知道眼角流下的,是天上落下的雨水,還是身體裏迸發出來的東西。
蹲下/身子,顫抖着從口袋中抽出紙巾,紙巾剛拿出來,雨水滴到上面,瞬間就把紙巾淋濕了。
白雙雙拿着紙,用力在鞋面上擦了一下,痕跡沒擦幹淨,她卻執拗地,一下又一下地把濕透的紙往鞋面上抹。
天上落下的雨消失了,她沒有察覺,直到對方半彎下腰,一把抓住她顫抖的手。
對方的手很暖和,與她泛着涼意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她一句話沒說,奮力将自己的手抽回,下一刻,又固執地在鞋面上繼續擦,仿佛這樣就能擦去什麽糟糕的印記一般。
白桐笙再度抓住她的手,不給人掙脫的機會,用力一拉,将已經比自己矮半個頭的人緊緊攬入懷中,懷裏的人用力掙紮,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仿佛透過朦胧的雨霧,又看見了剛才那兩個雨中笑談的人。
心裏那只野獸在狂嘯,她阻止不了。
“白雙雙。”
“我很嫉妒。”
“如果我再大一些,陪你下課的人是不是就是我了?”
……
沒有人主動提過,兩人卻默契地将那天雨裏發生的事掩蓋了過去。
仿佛白桐笙沒有在傘下用力抱過她,也沒有在她耳邊說過那一句頗有深意的話。
白雙雙卻能感覺到,還是有什麽東西開始有變化了。
那東西仿佛一團纏繞着的絲線,她不敢去碰。
就像那個夜裏那枚算不上吻的吻一樣。
只要不去想,一切應該都不會改變吧。
……
“笙笙,嬸嬸現在要去給你叔送文件,正好和你順路,你等下直接坐我的車去上學吧?”
“送文件?”
于希池點點頭,拿着文件夾走到她邊上,兩人一起往樓下走:“你叔等下送完朋友就打算直接去公司,正好有個文件落在家裏,剛才打電話過來,讓我給他送過去,這樣他也不用再特地跑回來。”
“叔叔是不是在喜悅賓館?”
白炳陽的大學朋友前兩天來找他,家裏沒有這麽多房間,便在外面找了個賓館給幾人開了房。
“對啊,怎麽了?”
“那我給叔叔送過去吧,嬸嬸你等下不是還要做飯嗎,這樣來回跑也麻煩。嬸嬸你打電話跟叔叔說一下,我直接去找他好了。”
于希池想了想,倒也沒拒絕:“也行,那就麻煩雙雙幫我送一趟了哈,我給他打個電話,叫他到時候先在樓下等你,如果你沒碰到人,時間來不及的話,你就直接去房間找他吧,412,你敲門就行了。”
白雙雙上學不帶手機,所以也沒法直接和白炳陽聯系到。
“好。”
……
“麻煩雙雙特意跑一趟了啊。”
“不會,我正好順路。那叔叔你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先去上學了。”
白炳陽将文件夾往桌上一放,看見她兩手空空,想了想叫住她:“雙雙,等下。”
“啊?”
男人從錢包裏抽出兩張紅色紙幣,塞進她手裏:“我看別的同學回校的時候都一大袋一大袋零食往學校裏帶的,你怎麽什麽也沒買?是不是你嬸忘記給你錢了,還好我帶錢了,你們學校邊上不是有超市嗎,你就順便去買點好了。好啦,你去上學吧,周五見。”
白雙雙把錢還回去:“嬸嬸給我錢了,叔叔你不用給我了,我沒那麽喜歡吃零食,所以才沒有買。”
白炳陽沒有接:“那買點牛奶什麽的也行,你們一天課那麽多,課間不是有幾分鐘讓你們休息的嗎,你買點小面包小餅幹什麽的,肚子餓了就吃一點。”
她态度堅決:“叔叔,真的不用,這錢我真不能拿。”
白炳陽和她無聲争執一會兒,嘆了口氣,把錢收了回來:“你啊,不需要這麽懂事的,你雖然叫我一聲叔,但我和希池,早就把你當成第二個女兒了知道嗎?”
她眼眶微熱,笑着點點頭:“我知道的,叔叔。”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點,有事的話就給我們打電話。”
“好。”
白雙雙轉身往樓下走,才走到二樓,突然被人搭住了肩,她後背一僵,察覺到對方身上熟悉的氣息,身子才放松下來。
“叔叔?”
白炳陽道:“難得這種時候能碰上你一回,不給你買點東西總感覺我這長輩做得不夠稱職啊,走吧,你不肯自己買,我去給你買,這回不可以再拒絕了啊,不然你叔我要生氣的,我發火起來可是很可怕的。”
她沉默半響,無奈地點點頭:“好。”
——有時候接受別人真誠的善意,反而會比拒絕更好。
結果剛到賓館門口,兩人就看見了背對着夕陽站着的面色森郁的人。
就連見慣了大風大雨的白炳陽,看見對方那副要吃人的樣子,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白桐笙一步步朝着兩人靠近,冷冷地朝着男人說了句:“把你的手從她身上拿開。”
身體的反應快過腦子,等白炳陽回過神來,自己手裏已經多了一份文件,應該是于希池發現忘記塞進文件夾裏而讓白桐笙又送過來的,至于原本在他身側的白雙雙,已經被黑着臉的白桐笙不由分說地拽走了。
絲毫沒有體現父親威嚴的白炳陽有些無辜地撓撓頭:現在這是啥情況?
……
白雙雙想把手抽回來:“阿笙,你抓痛我了。”
白桐笙聞言反而更用力了些,聽見她吃痛地嘶了一聲,才恢複神智一般松開手。
白雙雙一被她松開,趕緊看了看自己的手,被箍過的地方已經有了一道淺痕。
手被對方抓住擡至嘴前,白雙雙還沒說話,她已經朝着自己被抓紅的地方輕輕吹起了氣。
暖暖的氣流落在手上,濕濕的、癢癢的。
白雙雙心根一顫,猛地把手抽回,縮在背後,支吾着問她:“你、你剛才對叔叔那麽兇幹什麽。”
白桐笙幽深的眼神将她的緊張納入眼底,她沒有解釋,強硬拉過她的手,牽着往前方繼續走去。
“你們本來要去做什麽?”
“啊?喔,叔叔想帶我去超市買點東西,不過還好你來了,這樣就不用去買了。欸?你拉我去哪兒?”
白桐笙指指購物籃:“把這裝滿,不然別想出門。”
白雙雙黑下臉:“我才剛說完不希望你爸給我買,你沒聽懂?”
她木着臉,情緒并不怎麽好地反問:“我爸買的你能收,我買的就不能?”
“我本來也沒想收——”
“那就去選,不裝滿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出不了門。”
“白桐笙!你聽不懂人話?”
她勾唇淡淡一笑:“白雙雙,你信不信,我現在是壓着火在跟你溝通的?”
白雙雙頓時噤聲,這樣的白桐笙,着實讓人覺得可怕。
像是一條吐着紅信的毒蛇,外表斑斓無害,一旦被咬上一口,當場就能斃命。
……
“以後,別再讓我看見別的男人碰你。”
把人送到校門口,白桐笙看着她沉聲道。
白雙雙再遲鈍也能聽出這話中不尋常的占有欲,她又羞又惱,壓着聲輕呵:“白桐笙,你是不是有病!那是你爸!還有,我是你姐,這種話不是你該說的!”
白桐笙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白雙雙的後背因她的眼神無端泛起一陣寒意。
她啓唇,簡單說出一句,轉身迎着餘晖的淡光獨行離去。
“白雙雙,我的确有病。”
——所以才會如此嫉妒。
——就算那是我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追文別帶腦并請仔細閱讀第一章 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