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于希池說的許阿姨,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白雙雙上輩子受到過許琴很多照顧,所以門鈴一響,從貓眼裏看見來人是誰後,就迫不及待地開了門。
“許阿姨,你來啦!”
許琴不是空手上門的,知道未來一段時間要幫忙照顧的是兩個還不滿十歲的小孩,所以出門前,特地自制了一些小餅幹帶過來。
白雙雙熱情的态度讓她有些驚訝,但很快鎮定下來,笑着摸摸她的腦袋:“你是姐姐雙雙吧,阿姨做了點餅幹,如果不嫌棄的話,你拿去和妹妹一起吃好嗎?”
她乖巧地接過:“謝謝許阿姨,我們會好好吃的。”
……
不過半天時間,白雙雙對許琴的稱呼就從略顯生疏的“許阿姨”變成了相對親密的“琴姐”。
許琴一開始還不太适應,點着她的鼻子好笑道:“你一個八歲的小娃娃,叫我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叫姐,羞不羞的?”
白雙雙則撒嬌地挽上她的手,腦袋拱了拱她:“這樣才說明我們關系好嘛,琴姐不開心嗎,我這樣叫都把你叫年輕了耶!”
她搖搖頭,很是無可奈何。
一直窩在自己房裏的白桐笙正好下來拿飲料,看見白雙雙黏着許琴軟乎乎的模樣,登時鼓起了臉:“白雙雙!”
兩人都轉頭看她,許琴先打了個招呼:“是笙笙吧?我是許阿姨,你好。”
白桐笙沒理會她,眼睛直勾勾瞪着白雙雙挽着許琴的手。
模樣頗像個抓到老婆出軌頭上直冒綠光的可憐男人。
白雙雙皺眉:“許阿姨和你說話呢。”
Advertisement
“白桐笙。”
她頓時覺得有些委屈,白雙雙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叫她全名!她再也不要理白雙雙了!
又被點上火的小炮竹用力哼一聲,扭頭就跑。
白雙雙拿她沒辦法:“她有點被寵壞了,不好意思啊。”
許琴自然理解。
……
等許琴忙活完,白雙雙拉着她往客廳走去,準備和她一起看會兒電視。
以為早跑回房的白桐笙卻窩在其中一張沙發上,察覺到說話的兩人在靠近,腦袋一扭,狠狠地盯住白雙雙不再挪開視線。
白雙雙沒理會她,跟着許琴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拿過遙控遞給她:“琴姐,你想看什麽?你選吧。”
許琴不太放心地看了眼一旁不斷散發黑氣的白桐笙:“要不給笙笙吧?”
“沒事,不用管她。”
她說着轉頭看向白桐笙,态度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你不是喜歡自己待在房間裏嗎?”
話裏的驅逐意義太過濃烈,白桐笙想裝不明白都難,她氣憤地随手抓起一旁的抱枕就朝白雙雙丢去:“我才不想坐在這裏!你求我我也不會坐在這裏的!”
白雙雙穩穩接住抱枕:“嗯,我不會求你坐在這裏,所以你是不是該回房間了?”
她哼了一聲,起身就要離開客廳,經過白雙雙身邊時被叫住:“等下。”
白桐笙的嘴角忍不住勾起,聽見她道:“這是許阿姨特地給我們帶的小餅幹,你是不是該對人家說一句謝謝?”
她漲紅臉,啪一下把餅幹扔回她懷裏:“我才不要!”
咚咚幾聲,人已經跑上了樓。
白雙雙無奈,她就知道白桐笙是不可能和她做正常姐妹的,才一天不到,又變成随時能自爆的小炮竹了。
……
“開門。”
門裏的人不吱聲。
她又敲了一次。
“白桐笙,開門。”
還是沒有聲音。
她沒打算繼續敲第三次,轉身就走,剛坐回桌前,氣鼓鼓的小炮竹自己又跟過來了。
“白雙雙!你怎麽不敲第三下!”
白雙雙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手裏的餅幹遞給她:“拿去吃,許阿姨辛苦做的,謝謝我已經替你說了,下次不可以再這麽沒有禮貌。”
白桐笙嫌棄地瞥了眼她手上的小餅幹:“我才不要。”
但她馬上又補上一句:“如果你喂我,我勉強可以吃一些。”
白雙雙黑臉轉身:“愛吃不吃,回你自己房間去。”
算她自作多情,要不是知道白桐笙上輩子偏愛許琴做的東西,她瘋了才會再一次主動勸人收下。
不對,她的确是瘋了。
“白雙雙!我是你妹!你怎麽能對別人比對我還好!”
生醋的酸味彌漫整個房間,白雙雙聞得一清二楚,她有種直覺,瘋的好像不只自己一個人。
那個混亂得像個毛線球一樣的問題,好像扯出來了一條線。
真正的姐妹,應該和此刻的她們,差不多吧?
“既然知道你是我妹,我讓你叫人的時候怎麽不叫,我讓你道謝的時候怎麽不說?”
白雙雙第一次在白桐笙面前端出如此正式的長輩姿态,看見白桐笙一下子噤聲的模樣,心裏多了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
這種感覺,她上輩子究其一生都沒能體會到,現在,卻好像還多出一點心酸的味道。
她好像很喜歡這種,真的可以有一個妹妹的感覺。
“那我去道謝,你以後不能對她比對我好!”
白桐笙小聲嘟囔完,不等她答應,就麻溜跑下了樓。
很快她就跑了回來,表情驕傲而神氣:“我道完謝了,還叫了她許阿姨,所以你除了要答應我剛才說的話之外,還要喂我吃餅幹。”
白雙雙有些愉悅地笑出聲來,聲音裏是自己也未曾察覺到的無奈與縱容:“白桐笙,我昨天說的你是不是忘了?”
“我不管!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那是昨天的我答應你的!不是今天的我!白雙雙,快點答應我!”
“我才不要,我要看書了,餅幹你要吃就拿過去,不吃就順便幫我把門帶上。”
“白雙雙!”
她在小炮竹的怒吼聲中安然坐下,施施然攤開書,果真低頭兀自看起來。
不自覺揚起的嘴角,暴露了她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白桐笙眼巴巴瞪了她一會兒,還是走過來坐到了她邊上,不屑地看了眼袋子裏的小餅幹,粗魯地拆開袋子掏出一塊往嘴裏放,餅幹入口即化,她的神情登時有了變化。
白雙雙餘光看見,不覺好笑,一個人不管再怎麽變,骨子裏喜歡的東西,卻是兩輩子都未曾變過的。
按白桐笙的性子,這袋餅幹她十分鐘內就能吃完,吃完的下一步,肯定就是去找許琴,要她繼續做,直到她滿足為止。
白雙雙瞥見白桐笙又伸手去掏餅幹,還沒碰到,手又縮了回去,她收回視線,等着對方離開房間。
“記得把門關上。”
白桐笙重新封好袋子,卻沒塞進自己懷裏,而是往前一推,放到白雙雙面前:“都給你吃。”
她一怔,猛地擡頭看她。
白桐笙擺出一副沒有興趣的态度:“我不喜歡,都給你了,門我會關的!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白雙雙太了解白桐笙,她看着那袋餅幹,記起上輩子那些只能在白桐笙不知情的情況下從許琴那拿到的餅幹,眼眶開始發熱。
“桐笙。”
已經走到門邊的白桐笙踹了一腳無辜的門:“我知道要關門!你不用一直說!”
“一起吃吧。”
她哼唧:“我說我不喜歡,都給——”
“我喂你。”
兩秒鐘不到,白桐笙就已經坐回了椅子上。
她看着白雙雙,這是白雙雙第一次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笑,她突然覺得,好像有個姐姐還不錯。
……
許琴來家裏做的第一頓飯,菜色十分豐富,才聞到味道,白雙雙肚子裏的饞蟲就已經先跑了出來。
她絲毫不吝啬地誇贊一番,從許琴手裏接過打好的飯,先拿給坐在位置上等着的白桐笙。
白雙雙明天上學,中午會和同學們一起在食堂裏吃配套餐,早晚兩頓都在家裏吃。
吃飯的時候,她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許琴聊着,白桐笙安靜坐在白雙雙邊上,一邊管自己扒飯,一邊無聲釋放低氣壓。
終于察覺到她周身的異樣,白雙雙看了她一眼,順手往她碗裏夾了塊無刺的魚肉:“沒有胃口?怎麽就吃你面前的青菜?剛才餅幹吃多了?”
白桐笙看見碗裏多出的魚肉,忍不住笑開,聽見白雙雙的話,搖搖頭,伸筷子把魚肉夾起:“白雙雙,我還要吃魚肉。”
但白雙雙已經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許琴身上,并未聽到她說的話。
白桐笙等了一會兒才皺眉看她,意識到她根本沒在聽自己講話,笑容頓時一垮,原本要放進嘴裏的肉,被她一下子扔到了桌上。
她再也不吃白雙雙給她夾的東西了!
一雙筷子伸過來,再次将鮮嫩的魚肉放入她的碗中,她的心情忍不住好轉,還沒想着要不要原諒白雙雙的時候,給她夾魚肉的人說:“笙笙愛吃魚肉啊,那阿姨明天再煮一次吧。”
白桐笙猛地擡頭,同一臉溫和的許琴對視上,她愣了兩秒,一句話沒說,低下了頭。
許琴也不在意,順手也給白雙雙夾了塊魚肉,相較于白桐笙冷淡的反應,白雙雙倒表現得禮貌很多。
她甜甜地道了聲謝,禮尚往來地給許琴夾了片牛肉。
“琴姐,你真的不用把我當小孩子看,去學校的路我知道怎麽走,所以你明天真的不用送我去。”
許琴沒松口:“那可不行,你才多大啊,就說自己不是小孩了。現在拐賣小孩的那麽多,就我們家那邊,前不久剛被拐走了一個,我知道你聰明,但你畢竟還是個小孩,再怎麽抵抗,力氣能大過那些壞人嗎?所以這件事沒得商量。”
如果說一開始來白家只是工作職責所在,那現在許琴則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家的小孩,考慮問題的層面,自然會多一些。
白雙雙也不放棄,兩人一時都忘了是在吃飯,直接就着這個問題争論起來。
一直沒出聲的白桐笙則直直盯着碗裏躺着的和桌上扔掉的兩塊魚肉。
——讨厭的白雙雙夾的,已經涼了。
——也讨厭的許琴夾的,還是熱的。
她先夾了點米飯,含進嘴裏後,準備去夾那塊熱的,但筷子伸到一半,轉了個方向,最後,把那塊已經涼掉的魚肉夾進了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