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聞眠在敲門進入之前，三位面試官還在激烈地讨論。
今天來試鏡的演員資質不錯，看了一下午，他們已經大致選中了其中亮眼的幾個，打算再挑一挑就收工。
在座位上坐了一下午，只喝了幾口水，眼看快到了面試的尾聲，精神也懈怠了下來，說起話來也顯得懶洋洋：
“我看那個慕曉雲不錯，之前演過電視劇，配角，還上星了。進組之後能快速進入狀态，不用專門教。”
“她不行，缺了點‘壞人’味兒，小姑娘太乖了。我覺得談明明可以，一看就是反派臉。”
導演摸了摸下巴：“還有那個唱歌的，叫何樂語是吧？雖然沒經驗，但是狀态和這個角色最貼合。”
編劇看了簡歷一眼：“喲，以前還是個偶像。”
“這女孩壞得挺理直氣壯，那個眼神我看着都覺得怵。”
眼看幾位聊得停下來，執行導演提醒：“導兒，您看咱們的飯定了六點，現在還剩仨人，咱早點結束？”
“是是是，我都餓了。”導演連忙說，“來，繼續。”
門外，工作人員給聞眠使了個眼色：“進去吧，先自我介紹，抓緊時間。”
聞眠點頭，調整呼吸，擡腳進入房間。
這房間原本是酒店的會議室，為了給劇組試鏡用，把會議桌都放在了一邊，騰出一大片空地來。
空地上，放了三張桌子，三位面試官就坐在正對門的位置。
見聞眠進來，只有中間的人擡了眼。
見狀，聞眠深知情況不好，刻意加大了聲音：“三位老師好，我是第四十七號面試者，我叫聞眠。”
Advertisement
中間的人原本沒對剩下幾個人報太多希望，但看到聞眠的長相，忍不住眼睛一亮：“小姑娘長得挺精神。”
左邊的人在聞眠自我介紹後也擡起了頭：“聲音也挺好聽，這範兒看上去像個正經演戲的，哪個學校出來的？”
聞眠知道是自己的外表加了分。
但她也沒有因此暗喜，聽到面試官提問，她大大方方地回答：“王老師好，我是財院畢業的。”
財院，當然不是華影華電等專業學校，而是一所重點的財經類的院校，報出名字來大多數也知道。
只不過，面試官們雖然覺得聞眠跨專業有點意思，但關注度顯然更在她的稱呼上。
“你認識我？”說話的，是被聞眠稱為“王老師”的編劇。
在這個時候，王坤還沒有拿到金櫻桃獎最佳編劇，只是在業內初綻頭角。而且，他們制作團隊根本沒有向外透露王坤的身份。
“我看過您的《熱血河》。”
這是王坤沒有成為編劇之前的小說作品，王坤在成為編劇前，以作者的身份拿到過頗有分量的文學獎項。
“喲。”不是業內人，卻一眼認出了主考官之一的身份，其他兩人都覺得這小姑娘有點意思。
“那你知道我兩是誰嗎？”制片人好奇地問。
“當然。”聞眠點頭道，“齊先生，周導，選角公告上都寫了。”
“……噗。”
王坤忍不住笑出聲。
進門的小插曲顯然調動了三位大佬的興趣，王坤從一大堆簡歷中翻出了聞眠的那一份，看了眼從業經歷，忍不住“咦”了一聲。
“你也是Ago的啊？”
“愛豆？”
聞眠在來之前，早知道對方會問這問題，因此淡定地點點頭：“是，公司倒閉了，被迫轉行。”
她的坦蕩讓導演點點頭：“那你說說自己有什麽優勢？”
“會演戲，便宜。”
制片人也被她帶着走：“便宜是什麽意思？”
聞眠：“公司倒閉之後，我的約在自己手上，不挑剔價格，有戲演就行。”
哪怕預算再充足，但對于制片方來說，能省就盡量省。聽出聞眠的話外之意，制片人原本平靜的心髒忍不住微微一跳。
見制片人意動，周導害怕他一時沖動，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來，連忙将話題拉回到面試流程上：
“你對‘曲芙’這個角色怎麽看？”
曲芙，正是聞眠要面試的這個反派女配的名字。曲芙出自高門大戶，進了宮頗受寵愛，只是性格偏激，見不得皇帝寵愛別的女人。
導演抛出這個問題，顯然是想看聞眠對角色的解讀是否與節目組一致，同時也憑此判斷試鏡者有沒有提前準備，态度如何。
“她是一個在後宮環境下努力自救的人。”
“怎麽說？”王編劇好奇地問。
他覺得聞眠的觀點有點意思，畢竟在之前問試鏡演員這個問題時，大部分人的答案都是曲芙因愛生恨，天生霸道。
“曲芙家境優越，從小和兄弟一起讀書，小說中提到過，她的成績很好，經常被夫子誇獎。”
“就是因為這樣，在兄弟進入科舉，在朝堂上一展拳腳時，她卻在父親的安排下進宮。”
“對于曲芙來說，如果說後宮中有能夠讓她施展的機會，她可能會努力奮進，與武皇相并肩。”
“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皇帝劉旻的人設類似于歷史上的康熙大帝，在他面前，曲芙諸般不如，并沒有騰挪翻轉的餘地。”
“但每一個人活下去都是需要信念的。曲芙在事業上無所寸進，只得安慰自己，她的丈夫是完人，是響當當的男兒，征服了他，自己就能夠得到成功。”
“咋這樣的邏輯下，她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手段高超，嚣張跋扈的心機女人。”
“她不是為了愛，是為了自救。她想要有意義地活下去。”
聞眠有理有據地說完了這一番話，房間裏一片安靜。
“很奇特的角度，看得出你對這個角色下了功夫。”
對于角色，個人有個人的看法。當下試鏡階段，劇本還沒有發下去，導演沒有多加評價，只是覺得眼前這小姑娘肯動腦子，是個有想法的人。
“老王，你怎麽看？”
對于角色的理解，是編劇的專業。哪曉得導演轉過頭，卻見王坤在紙上寫寫畫畫。
“給我點時間，我冒出來點靈感，要順一順。”
導演瞠目結舌。
十分鐘後，王坤擡起頭，揉了揉眉心：“之前老是覺得把握不住這個角色的動機，寫得有點淺。”
話外之意，是聞眠的一番闡述給了他豐滿角色的動機。
說到這裏，連導演都對聞眠有些好奇了：“如果這個角色交給你來塑造，你會怎麽演？”
“我設定一個場景，就是皇帝寵愛新入宮的妃子，被曲芙知道知道，她會是個什麽反應，你來演。”
制片人自告奮勇：“我來客串她身邊的丫鬟。”
導演本來想說不用，但看到制片人浮腫的大臉以及凸起的啤酒肚，嘴角忍不住一抽：“行。”
就當是給演員加難度了。
既然沒有臺詞，制片人也自己發揮了。他咚咚咚地跑過來，哭喊道：“娘娘！皇上連續一個月寵幸紀妃那賤婢，還讓她懷上了孩子。這孩子生下來，可就是庶長子啊！”
導演沒想到制片人戲這麽多，原本只是一幕場景，被這樣巴拉巴拉加了許多背景，瞬間就複雜了起來。
場景中，聞眠坐在座椅上沒有動。
場面一時安靜了下來。
半晌，她才緩緩睜開眼，目光凝視着自己的丫鬟：“你急什麽？”
搭戲的制片人瞬間就被這眼神震懾住了，沒能第一時間說話。
由此，主動權完全回到了聞眠手裏。
她呵斥了丫鬟一句後，就低下頭，漫不經心地黏着身上不存在的狗毛，繼續問：“這才一個月，胎還沒穩，消息怎麽就傳出來了？”
“說是賞花的時候不小心跌倒了。”
“皇上怎麽說？”
“大賞了之後，讓她好好休息。”
“嗯。”聞眠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袖，“她現在是皇上的心頭肉，我們懷錦宮也不能沒有表示。”
“既然她是賞花出了事，我們就好好挑幾盆花過去，免得她又出了事情招惹皇上心疼。”
丫鬟露出一副同仇敵忾的模樣。
少頃，丫鬟端來了一盆花，聞眠拿着剪刀，咔擦一下剪斷了腐枝。
表演結束，聞眠站起身，安靜地立在一旁。
制片人神情恍惚回到自己的位置，好奇地問導兒：“原來我的演技這麽好？”
他明明只是私底下喜歡演戲！
導演一臉慘目忍睹：“你把人家花給人放回去！”
編劇咳嗽了一聲：“挺好的，我覺得你對故事的把握很好，考不考慮轉行來當編劇？”
“喂！”其他兩人忍不住吼道。
所有試鏡程序都走完，整個過程花費了将近半個小時。
導演心情複雜地對聞眠說：“你的試鏡結束了，回去等結果，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的。”聞眠從善如流。
打開門走出會議室，剩下的三個試鏡者看她的目光簡直是帶了火氣。
說好的五分鐘呢！
試鏡室內。
導演沒有第一時間叫下一個人進來，而是打開了一旁錄制的機器，按下了回放。
“……果然。”
“怎麽了？”其他兩人忍不住湊過來看。
屏幕中，聞眠一直都在鏡頭的框架中，每一個動作通過鏡頭放大，都蘊含着一種恰到好處。
“有點厲害。”導演喃喃道。
話說到這裏，王編劇忍不住了，轉身出了會議室。
“聞眠，等等！”
下一秒，還在等電梯的聞眠手中多了一個名片：“有機會一起合作啊。”
王編劇做完這一切後淡定自若地回去，聞眠卻收到了更加多的微妙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