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失措
淩晨三點鐘, 秋芷披着一件男式的寬大外套，坐上了離開別墅的車子。
外面夜色沉沉, 她的頭腦雖清醒，身體卻似乎還沉浸在昏沉的睡意中。
靠在椅背上淺淺的打了個哈欠後，她就把車窗稍微開了一些。
久違的新鮮空氣吹進來，帶着些微的涼意。
那些被關在房間裏的日子似乎已經遠去。
迎接她的，将是嶄新的生活。
剛剛出門前，湛厲呈其實對她提了兩點要求。
第一是讓她在找到住處之前，住在他提供的房子內。
第二是不要公開兩人離婚的消息。
尤其不要跟湛老爺子提起, 每逢家宴要陪他一起參加。
這其實也不算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秋芷想了想就答應了下來, 尤其湛老爺子年歲大了，也禁不起折騰，這些消息瞞着老人也是好的。
就這麽着, 她才被男人放了出來。
過程中雖然再無波折, 但她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背影一直被凝視着。
有些心驚膽戰，害怕自己再被抓回去，她不自覺就加快腳步。
現在想起來, 其實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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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始至終，湛厲呈都沒有想要阻攔她。
而且男人今天也并沒有喝醉，他的狀态是非常清醒的。
至于他的那句突如其來的表白，秋芷并不敢深思下去。
兩個人既然已經分開了，有些事情還是糊塗些比較好。
這麽想着，她索性就轉移了注意力, 往車內打量了一眼。
正好就看見後座上那部嶄新的手機。
“這個手機是…”她就拿起來看了一眼，問道。
司機急忙回複：“是湛總給您買的，原先的手機卡已經放進去了。”
所以她之前的手機是真的壞了？秋芷仍舊是将信将疑。
她翻看了一下那手機，才發現自己之前的資料圖片全部導入了進來。
軟件和通訊錄也都和之前的手機一樣, 倒也不用額外費心。
将手機裝起來後，她靠在椅背上閉了會兒眼睛，車子就到達目的地。
前面就是小區的入口，也不算多高檔，但安保是很好的。
秋芷拿到鑰匙和門禁後，一路坐着電梯上去。
到了1012號室門前，她打開了防盜門。
才看見自己的箱子靜靜立在沙發旁邊，秋團則卧在旁邊懶洋洋的睡着。
三室兩廳的房子，裝修風格明快簡潔。
空調開着暖風，生活用品都很齊全，地板也是光潔明亮的。
一切都是那麽的和諧，就好像她已經在這裏住了很長時間似的。
四處打量了打量，秋芷的神情就有些驚訝起來。
片刻後她才低頭換好拖鞋，過去彎腰将小貓抱了起來。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她第一件事就是發信息給蘇酥。
雖然現在還是深夜，但她實在是太擔心這姑娘，又怕她被蘇寅時抓回去。
好在那邊很快回複了消息，居然也還沒有睡。
”秋秋姐，我很好，你最近怎麽樣啊，為什麽一直打不通電話？”
看見了蘇酥發來的着一大段話，秋芷便苦笑了一下。
這些事情也不好跟蘇酥講，只能随便說了個謊應付一下。
不過看這大半夜都不睡覺的勁頭兒，估計蘇酥過得也不怎麽好。
秋芷一時間竟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當下又安慰了幾句。
然後兩個人在淩晨五點的時候互道了晚安。
其實外頭的天色都快蒙蒙亮了。
秋芷放下手機之後，這才将行李箱推進了卧室。
大概整理了一下，她就算是安頓了下來，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又想着要抓緊出去租房子，總是住別人的房子也不大好。
關于之後新生活的規劃，已經在她心中有了基本雛形。
所以等到天亮的時候，她就迫不及待的出門去了。
打車去到診所，聯系了曾虹之後，下午就開門營業，正常替病人看診。
湛清詞被送出國之前，一直在哭鬧不休。
這姑娘幾天來也沒有休息好，眼睛都是紅腫的。
不停嚷嚷：“我要見我哥！我要見我哥！”
怕她想不開發生些意外，連日來一直有專人看着她。
湛清詞出不去，情緒難免開始急躁。
從小就驕傲慣了的小公主，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把屋子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後來連飯都不願意吃。
湛老爺子聽說後心疼的不得了，想要過來把人放了。
每次都讓湛厲呈給攔住了，為此爺孫倆鬧得很不愉快。
就因為這一系列的事情，湛家這些天氣氛都不太好。
工作人員們全部小心翼翼，私下裏卻議論紛紛。
這天照顧湛清詞的幾個保姆正在房間外底聲交談。
再擡頭的時候，才看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過來。
“湛，湛總…”幾人吓了一跳，趕忙站起來打招呼。
湛厲呈只是掃了她們一眼，随即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湛清詞把該砸的東西都砸了，這會兒就坐在窗沿上，費力的用手指去掰護欄，板着臉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哥…”但是看到湛厲呈之後，她立刻就變了臉。
委屈巴巴的哭起來：“我不想出國，真的不想…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這屋裏也沒有什麽能坐的地方了。
湛厲呈就靠在牆邊，姿态閑适的點起一支煙來，神情很是冷淡。
“出國有什麽不好？我連繼續進修的學校都給你聯系好了，只要你刻苦一些，将來出來不愁找到高薪的工作，更何況湛家每月還會給你發着豐厚的零用錢，只要省着些，足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比起那些自食其力的窮苦孩子，你的生活已經足夠好了，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但是，我…”湛清詞一時有些語塞。
自己也知道理虧，不清楚接下來該怎麽反駁。
“或者你還想着要繼承湛家的財産？”
湛厲呈挑挑眉，接着又說道：“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是你沒有珍惜。”
眼看着他轉身就要出去，湛清詞才急了起來。
她不管不顧的大喊了起來：“就是因為那女人，你才這樣對我，是不是？我是你親妹妹啊，哥你怎麽這麽狠心？！”
剛剛還是很平靜的樣子，再轉頭時，湛厲呈的面色已經陰沉下來。
夾着煙警告了一句：“你最好不要提她。”
“為什麽不能提？你一開始不是也不喜歡秋芷嗎？不也想着要利用她嗎？咱們兩個根本沒有區別，你比我還要冷血，連自己的妻子都下的了手！”
但此時湛清詞已經聽不進去警告了。
心中憋着一股火，她索性全部都喊了出來。
覺察到男人身上冰冷的氣場時，她才覺得後悔。
喃喃道：“…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現在就收拾行李，我讓司機送你去機場。”
湛厲呈的眼中已經沒有任何感情，冷冷的下了最後通牒。
手搭在門把手上時，他的動作有了片刻的凝滞。
半晌才又回頭道：“我們不一樣的，至少我知道悔改。”
這‘悔改’又是什麽意思？
湛清詞淚眼婆娑的思考了一下，到底也沒有明白過來。
但出國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她已經沒辦法改變什麽。
外頭司機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乖乖跟着去了機場。
到了晚間的時候，蘇寅時去湛厲呈的辦公室找他。
幾天不見，兩個男人的情緒都不怎麽好，彼此間陰沉的對視了一眼。
“走吧，出去喝一杯。”
懶懶的靠在辦公桌邊，蘇寅時順手扔了根煙過去。
他們喝酒的地方自然不是什麽尋常的酒吧。
裝修奢華的包廂裏面，茶幾上放了十幾瓶名貴的洋酒。
經理恭敬的拿起托盤：“蘇總，咱們酒窖裏珍藏的名酒全部拿出來了。”
“好了，那你就出去吧。”蘇寅時揮揮手。
又看看湛厲呈：“要人過來陪着嗎？”
“不用，就咱們兩個。”
看見他拒絕了，蘇寅時也就沒有勉強。
更何況他自己也沒有什麽興趣，數不清的女人上趕着讨好他。
看多了之後，也就是那麽回事。
再漂亮都沒有記憶中那個圓臉的女孩子讨喜。
直接拿着酒瓶喝了一口，蘇寅時才說：“我近些天已經把全城的錄像都搜索過了，但大海撈針似的，不太好找，你之前找你媽下落的時候，不是招募了一大批私人偵探嗎？借我用用。”
“不借。”湛厲呈幹脆利落的拒絕了。
點着煙靠在沙發上：“還在找蘇酥嗎？勸你趁早放棄。”
“為什麽放棄？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在哪裏都要被我找到，捉回來教訓一番，看她還敢不敢亂跑。”
蘇寅時這麽說着，眼中出現一抹狠色，仰頭又喝了口酒。
“那你是愛上她了？”湛厲呈淡淡的問道。
“怎麽可能？她只是我的一個小寵物罷了。”蘇寅時不以為然。
早猜到他會這麽說，湛厲呈鼻子裏哼了一聲。
“你早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愛上一個人，是沒辦法看着她受苦的，即使當時沒有察覺，過後內心也會受到煎熬，倒不如痛快放手。”
兩個人已經沒什麽可聊的了，他站起身往外走。
雖然并沒有喝酒，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
司機小章早就在外面等候。
這會兒急忙迎了上來：”湛總，您上車。”
男人一言不發的上了後座，目光沉沉的盯着外面的夜色。
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小章才小心翼翼的問：“咱們…去哪裏？”
“回公司。”湛厲呈擡頭按了下眉心。
“您不能這樣下去了，沒日沒夜的工作，身體也受不了啊…”
跟了他這麽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如此反常的狀态。
小章忍了又忍，還是出聲勸了幾句。
“自從湛太太被綁的那個事情過後，您已經持續半個月這樣了，每天只有很少的睡眠時間…”
“我睡不着，還不如用工作麻痹身心。”
破天荒的回應了一句，湛厲呈閉上眼睛。
過一會兒他才又問：“秋芷那邊還好嗎？”
“湛太太她已經去診所上班了，今天中午叫了外賣來吃。”小章急忙回複。
點點頭之後，他才拿出手機來看。
裏面都是一段段的監控視頻，是之前在別墅主卧中拍下來的情境。
那時他還将她關着，不允許她随意出去。
很多的視頻裏，她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睡不着，便把手掌覆蓋在臉頰上發呆。
身子明顯瘦了很多，蓋着被子幾乎沒辦法看出她的身型來。
過了許久都一動不動，看着像是沒了呼吸似的。
心中那種陌生的鈍痛又重新來臨。
湛厲呈用手指按了暫停。
那段時間裏，并沒有人知道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幹了什麽。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實并沒有在工作。
大多數時候都是這麽盯着手機上的監控。
陪着她一起熬過那漫長的夜晚。
“湛總，過一段時間就是九月十號了，要不要去溪花村祭奠一下？”
司機小章忽然又問。
湛厲呈一開始并沒有回答。
關掉那些監控錄屏後，他才發現自己手機上多了一個軟件。
平時用手機的時間并不多，他也就沒想起來這個微博是什麽時候下載的。
好像已經存在了一段時間，應該是秋芷用過忘了删掉，他自己則是從來沒有打開過。
這會兒随意的點開後，微博便自動登陸了一個賬號。
那賬號頭像是一只草編的指環，很特殊的造型，看起來很眼熟的樣子。
因為在他的櫃子裏面，也同樣珍藏着這麽一只。
湛厲呈就那麽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心中那些謎團一下子有了答案。
關于秋芷為什麽會願意嫁給他，為什麽會傻傻的愛着他。
也為什麽會…那麽那麽了解他，就好像兩個人之前見過似的。
“湛總？”聽到後座許久沒有回答。
司機小章有些好奇的轉過身去。
才看見男人漸漸彎下腰去，修長的大手捂在面頰上。
良久才有壓抑的聲音從指縫中傳出來：“…不用了，人沒死。”
“沒死？不是說當初泥石流的時候，全村的人幾乎沒有幸免嗎？”
實在是覺得奇怪，小章禁不住問道。
“是，人沒死…但又被我弄丢了。”
湛厲呈喃喃的說了一聲，不知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小章聽。
他寬厚的肩膀抖動了一下，曾經那麽理智的一個人，終于體會到茫然失措是種什麽感覺。
明明是那麽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女人，卻被他弄丢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發晚了，對不起，留言給大家發小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