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錦妝
孟绾扯了扯燕王妃的衣袖,低聲道:“皇嫂,罷了。”
算了吧,既然齊老太妃願意讓齊薇成為衆矢之的,她也懶得管。再者說,她本就是個做妾的,哪裏有資格去管魏桓納妾的事情?
唯一一個有資格管的王妃姐姐,還跟別人跑了,給魏桓戴了一頂翠綠翠綠的大帽子。
或許,魏桓就是被這頂綠帽子刺激了,所以才想要納齊薇為側室,把李家公子也給綠了。
此刻,她全給忘了,“攝政王納齊薇為側妃”這句話,本就是她自個兒瞎編出來的,魏桓一個字都沒說過。
她的行為落在衆人眼中,彙聚成成四個大字。
——委屈求全。
京城中最風光的女人,碰見這般拎不清的婆母,都不得不委屈求全。
做女人何其艱難。
攝政王倒是情深一片,往日裏在齊老太妃跟前也總是護着王妃,可那又有什麽用處?他又不能時時刻刻跟着孟绾。
或許是出自唇亡齒寒的悲傷,方才嘲諷孟绾的人都收了心,拿不太友善的目光盯着齊薇。
甭管是誰,若夫君有個虎視眈眈的小表妹在身側,都夠令人膈應的。
也不知這齊老太妃的腦子是不是被狗大便糊過,一天天幹的什麽糊塗事兒?就算是普通人家,婆母給兒子塞妾室,也沒有找自個兒侄女的。
這不是明擺着要給兒媳婦找不痛快嗎?
孟绾低頭不語。
燕王妃像是點了炮仗,冷淡一笑,甩袖坐下。
這一舉動驚呆了衆人,連唱禮的太監結巴了一下,“娘……娘娘,您還未給太後娘娘行禮。”
燕王妃漫不經心道:“皇祖貴妃的侄女兒身份尊貴到可以令滿京命婦對她行禮,我雖比不得她,好歹也算是先帝和攝政王的長嫂,想來太後娘娘能諒解齊姑娘,更不會怪罪我。”
皇祖貴妃……
這個正式無比的稱呼,一般只在宗廟祭祀等正式場合才會喊,足以證明,燕王妃真的生了怒。
此言一出,四周命婦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齊薇算什麽東西,也敢叫她們行禮?
孟绾默默看了燕王妃一眼,深深佩服她的戰鬥力。
殊不知,此刻燕王妃亦正迷惑地看着她。绾绾何時變得如此忍氣吞聲了?
她可從未因為齊老太妃的“婆母”身份,就對這個糊塗老太婆忍讓半分?
以前兩人攜手擡杠的日子猶在眼前,多麽舒适,今兒就剩了自己,還真不适應。
難道九弟這個混賬東西,真的變心了?
這不可能啊。绾绾嫁進來沒多久,九弟為斷了齊薇的念想,就幹脆利落給齊薇定了一門親事,甚至還親口說過不可能的話。
就算他變心,也不可能是齊薇。
所以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太後臉色不變,漠然開口:“皇家自有規矩體統,該去哪兒的人就去哪兒,別總是逾越規矩惹人生厭。有時候人家不說,不是認同你,是懶得理會你。”
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像一把刀,直接戳在齊薇身上。
逾越規矩,惹人生厭,懶得理會……
這些個字眼,毫不留情砸在齊薇身上,使她臉色白了白。
太後是不喜歡齊薇的。
剛才的話,是明欣長公主自作主張,并非太後的意思。
很快的,衆人都意識到這一點。
也對,太後娘娘嫁給先帝時,先帝身邊就有位千嬌百媚的寵妾,是他青梅竹馬的表姐。
太後怎麽可能喜歡齊薇?方才不說話,不過是為了給齊老太妃一個面子。倒是明欣長公主,不顧太後心情為齊薇說話,令人鄙夷。
齊薇拉住齊老太妃的手臂,可憐巴巴地盯着她,眼中委屈幾乎将人淹沒。
齊老太妃臉色難看,張口挽尊:“是我讓薇薇……”
“皇祖貴妃!”太後淡淡打斷她,“今兒是哀家的壽宴,照規矩,你也該給哀家行禮。”
她擡了擡下巴,“既然皇祖貴妃舍不得齊姑娘,就在下頭給他們姑侄設個座位,讓她們親親熱熱坐在一處。”
這一通操作猛如虎,令人目瞪口呆。
太後她,直接将齊老太妃也從主位趕了下來?
還能這樣?
當然能這樣。
齊老太妃本就是妃妾,因着生了個好兒子才地位超然,可與太後這正兒八經的女主人相比,她算什麽呢?
齊薇和齊老太妃兩人都愣住了,直到內監來請她們下去,兩人還未反應過來。
半晌,齊薇驚慌失措,“太後娘娘……”
齊老太妃怒目:“太後!”
太後就像沒看見她們,目光落在燕王妃身上,“皇嫂滿意了吧?”
燕王妃站起身,朝着她福身行禮:“娘娘勿怪,我也是一時氣急……”
太後一笑,目光落在孟婠身上,眸中閃過一絲疑慮。
孟婠始終沒有說話。
此刻才擡起頭,看了齊老太妃一眼。
她心裏有點空落落的,很迷茫。
都說齊老太妃是活菩薩,可世上怎麽會有這般糊塗的菩薩?
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又想不明白,抓不到虛空中漂浮的那根線,想的腦子生疼,都想不出問題所在。
到底,什麽地方不對勁呢?
這場宮宴氣氛沉悶,直到結束,才有了幾分人氣。
孟婠起身朝外走去,腳步匆匆,沒有搭理跟上來的齊薇。
沈寧寧跟在她身後,慢悠悠搖頭:“本以為你嫁入攝政王府,便飛黃騰達,飛上枝頭了,原來也不過如此。”
做攝政王妃,看上去倒是風風光光的。
若是攝政王不喜歡她,憑借孟家的權勢,絲毫護不住她,她便只能任人欺淩。
連和離都不能提。
真要說起來,還不如嫁給雲闌。
雲二公子跟攝政王相比,才能是平庸了許多 ,可至少雲家不敢欺負她呀。
沈寧寧終于快樂了。
她是身份比不上孟婠,但夫家可不敢拉個小表妹跟她打擂臺,若真有那一日,她大可送對方一頓鞭打,和離歸家,日子不知比孟婠舒心多少倍。
孟婠頓了頓,沒有回答,只側目道:“我記得你剛才說,以後再不找我麻煩了?否則就是狗。”
“有嗎?”沈寧寧一驚,“我只是在心裏想想,你怎麽知道?”
孟婠鄙夷地看她一眼:“你當時說出來了!”
沈寧寧:……
她堅決不肯承認,挺直腰板。
“我沒說!定是你見不得我比你過得好,編出來騙我的。”
孟婠便沒有再說話,睜着漂亮的眸子看着沈寧寧,眸中算是看傻子般的不解。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沈寧寧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家夫人,何必與她一個做妾的計較這麽多?
若她是給人做正妻的,碰見別人家的妾室,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
這位李夫人,不僅長的和她現實生活中的朋友一模一樣,連傻子般的性格也如此相似。
孟婠甚至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也被人替換了。
否則,世上怎會有人傻的一模一樣呢?
她輕輕嘆口氣,憐憫地看了沈寧寧一眼。
沈寧寧被她這個眼神刺激的心氣不平,血脈噴張,怒道:“你又可憐我?現在該我可憐你才對!”
孟婠不想跟她做無謂的争論,瞅着齊薇要跟上來了,一陣牙疼,撥開她,道:“我先走了。”
沈寧寧想攔她,結果餘光瞟見齊薇。
她當即嗤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指揮使家未來的少夫人啊。”
她挑剔看向孟婠:“這麽個人你都鬥不過,丢不丢人!”
說完,她似乎是不屑跟孟婠說話,冷哼一聲,鼻孔朝天走了。
孟婠臉色詭異。
這都哪裏來的瘋子?
齊薇走近了,将沈寧寧的話聽的一清二楚,臉上霎時一陣黯然,委屈巴巴開口:“表嫂,今日我不是故意的……”
孟婠不喜她這等做派,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是大姑娘了,前些時日我和王爺為你取了字,叫錦妝,你喜歡嗎?”
她笑了笑:“上次喊你妝兒,你似乎很生氣,其實我只是提前喊了你的小字而已,妝兒。”
妝兒,妝兒!齊薇臉色扭曲,咬牙詢問,“表嫂,能換個小字嗎?”
提起這兩個字,她就覺得孟婠是在嘲諷她裝模作樣。本以為她私底下叫一叫就好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要把這個名字給她當小字?
這是要逼她去死!
“這是王爺的意思。”孟婠留下這句話,施施然上了轎子,回頭道,“妝兒若是不喜歡,就去找王爺吧。”
作者有話要說: 绾绾:妝兒喜歡你的字嗎?
齊薇:喜歡個屁!
绾绾:個屁太難聽了,王爺不會同意這兩個字做你的字。
沈寧寧:再理她我是狗!
沈寧寧:只要我不承認,就可以當做沒有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