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話本
孟绾眸中流露出一抹失落。
她還盼着将那位正直善良的王妃姐姐接回來,規勸魏桓一二。
沒想到他拒絕的如此痛快,毫不留情。
男人當真絕情薄幸!那是你的結發之妻啊,便不能留一絲情分給人家嗎?
孟绾心中嘶吼,不敢露出分毫,小聲問:“那……把林側妃姐姐接回來吧?”
林側妃是誰?
魏桓眯起眼盯着孟绾,語氣陰森冷漠:“林側妃?绾绾想她回府?”
孟绾點頭。
“難道,”他停頓了一下,眸中寒意幾乎化為實質,“绾绾嫌棄本王?”
陰森恐怖,令人膽寒。
好像只要孟绾說一個“是”,她的人頭下一刻就提在魏桓手上。
孟绾悄悄縮了縮脖子,“妾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新年将至,妾去年掌管府中大小事,做的不好,今年實在不敢擔當重任。”
魏桓臉色冷淡:“本王覺得绾绾做的極好。”
好在哪兒?
孟绾沒敢問,卻攔不住在心底暗暗吐槽。
去年春節當日,孟姬将攝政王府攪成一團亂麻。入宮赴宴時更是恬不知恥,嚣張地盤踞主位,與姜太後齊老太妃并列,甚至将明欣長公主都給擠到一旁。
就這也能叫好?
您不是眼瞎,您是心瞎!
孟绾牽着嘴角,扯出個笑來:“妾……妾身體不适,實在難以擔當重任……”
話本子上寫的清清楚楚,今年的春節,攝政王府橫征暴斂在外搶奪物資,孟姬本人在宮中嚣張跋扈尤勝去歲。
一時之間,朝野內外民怨沸騰,都恨不得殺了她。
明知劇情如此,孟绾不願重蹈覆轍,拼了命地撺掇魏桓接個人回來代替她。
“實在不行,妾記得後院還有個李庶妃,王爺放她出來理事吧。”
不讓你接人回來,那把你後院關着的三千美人放出來一個總行吧。
李庶妃……又是誰?
生怕她再給自己整出來一堆側妃庶妃的,魏桓冷幽幽道:“绾绾不必妄自菲薄,本王相信你。”
他溫和一笑,看在孟绾眼中,宛如鬼魅,“那些個側妃庶妃的,如何與绾绾相提并論?”
孟绾想哭,“王爺……”
“本王知道绾绾性格謙遜,但此事休得再談。”魏桓捏着她的下巴,淡淡威脅,“還是說……绾绾覺得,有資格和本王打商量?”
孟绾陡然噤聲。
魏桓松開鉗制她下颚的手,冷淡道:“不該你想的不要亂想。好好準備後日的賞雪宴,別給本王丢臉。”
孟绾咬着牙點頭。
一路無言,回到王府後,魏桓直接喊了如意去書房。
孟绾想攔,卻沒有任何借口,只能眼睜睜看着如意被他帶走。孟绾愣了一下,想跟上去,卻被魏桓的侍從攔住。
魏桓冷冰冰看她一眼,冷酷命令:“站住!”
孟绾急的跺腳,在心底裏把魏桓大卸八塊,恨不得勒死他!
書房內常年燃燒着清新的珈藍香,有凝神靜氣的作用。
魏桓坐在那兒斟酌片刻,擡眼道:“你是王妃的貼身侍女,可曾發覺她最近有何怪異之處?”
孟绾的變化,若說誰最清楚,非如意莫屬。但她膽小不敢與人言,只悄悄替孟绾遮掩着,每天戰戰兢兢憂心不已,今日聽得魏桓詢問,她終于能放下心中巨石。
她就知道,王爺肯定會想辦法的。
“王爺,王妃她……她病了!”如意低聲道,“怪奴婢照顧不周,上月王妃不小心從臺階上跌了下來,醒來後就問奴婢是誰……”
如意咬着唇,慢慢回憶當時的情況。
“她不認得奴婢,還問這裏是什麽地方。奴婢告訴她之後,她很激動,問……問是不是王爺後院的女人害了她?”
“奴婢覺得情況不對,不得已只能撒謊說後院的夫人們都被王爺禁足,不許任何人探視,打消了她的念頭,還請王爺恕罪!”
如意屈膝跪在地上。
魏桓沉吟片刻:“難為你了,你還記得跌下臺階之前,王妃在做什麽嗎?”
如意迷茫地思索,“好像在……看書?那天王妃看了一整天的書,天擦黑的時候才出來,等醒來後就這樣了。”
“看的什麽書?”
“奴婢不知。”
“她在哪裏看的?”
去找找也就是了,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藏書閣。”
魏桓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藏書閣中藏書過萬,若是挨個去找,只怕明年這個時候也查不完。
“奴婢無能,請王爺責罰。”
“與你無關。”魏桓瞥她一眼,“你回去吧,省得她着急。還有……不要将此事告訴她,若她問起,就說本王找到了你的家人。”
如意點頭:“奴婢明白。”
縱然如此,她終究還是松了口氣。
有王爺在前頭頂着,不管發生什麽,就總是安全的。
哪怕王妃真的生病了只要王爺在,就不會讓人欺負她。
魏桓靠在椅背上,骨節分明的長指敲擊着桌面。
他想起自己看到绾绾時,以為她在跟着話本子演戲玩。
绾绾尋常無事之時,最喜看各種各樣的話本子,她會變成這樣,定跟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脫不開幹系。
只是,是哪本呢?
總要找到那本書,才能知道绾绾心中在想什麽。
他舉步走出門,雙眸垂在門外的侍從身上:“找幾個人去藏書閣整理一下本王的書,将王妃的話本子單獨理出來。”
“是。”
“本王聽聞市面上有許多話本子,寫的是本王的故事,你去找找。”他目光冷淡,“尤其是那種,将本王寫成窮兇極惡之輩的。”
“是。”
侍從不由得感慨:話本子豈是能随意寫的,尤其還用了攝政王的名字。惹怒王爺,将來關入刑部大牢,這輩子都不必為生計憂心。
不過那市面上有些話本子的确太過分了些,将甚至于将王爺和陛下湊做一對,卻不想想他們本是叔侄,這等抹黑王爺和陛下的言論,實在罪該萬死!
囑咐完,魏桓輕嘆口氣。
此刻,孟绾正坐在廊下,看着依舊飄飄灑灑的雪花。
如意從雪地裏走過來,她一眼便瞧見了,連忙将人喊過來。
“王爺他……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王爺去杭州的路上遇見了奴婢的家人,問奴婢願不願意歸家,奴婢拒絕了。”
孟绾一急:“這不是好事嗎?消了奴籍找個良民,日後嫁個好人家,豈不比做什麽都好?你為什麽不同意!”
如意眉眼彎彎,沖她撒嬌:“奴婢還想陪着主子呢,主子不喜歡我了嗎?”
“傻丫頭。”孟绾一陣心酸,你留在王府中會被我連累致死的,到時候可怎麽辦呀,不如早早離開。
盯着如意嬌俏的眉眼,孟绾慢慢松了口氣。
那話本子中沒有如意的存在,可能是她一早就被送回家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再将如意放了,也不晚。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的緣分吧。孟姬在時,如意離開王府回了家,等孟绾在的時候,如意特意留了下來。
孟绾垂眸。
只是沒想到,魏桓這等窮兇極惡之徒,竟也有這等慈悲心腸。
如意已笑道:“奴婢不想走,主子也別趕我,咱們有這個功夫不如先給主子挑一挑後日宴會穿的衣裳。”
孟婠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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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嘉六年十一月初七,明欣長公主于京郊五柳園宴客,這一場賞雪宴邀請了滿京命婦和貴女,滿堂富貴風流。少女們身着花紅柳綠的衣衫,在漫漫白雪中如同一只一只翩然飛舞的蝴蝶。
孟绾本想告病,卻被魏桓逼着到了此處。
她被安排在主桌主位,身側便是明欣長公主,再聽同桌命婦互相介紹,無一不是王妃之尊,就連末座那位都是一品诰命夫人。
就她一個是給人做小妾的。
孟绾這獨一無二的小鹌鹑縮在數只大孔雀中間,吓得戰戰兢兢不敢言語。又惦記着魏桓的威脅,不敢露怯給他丢臉,只得挺直腰背呆板坐着,盼着早點這場宴會早點結束。
只要我不動,就沒人能陷害我!
她只想一路坐到結束,卻有人見不得她好,另一桌衣衫華麗的婦人笑着走過來,“許久不見,娘娘還記得我嗎?”
孟婠盯着那人的眉眼細細打量,臉上流出驚喜之色。
那婦人道:“你笑什麽?”
孟婠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幹笑一聲:“不好意思,我不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