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捉奸
烏雲當空,天色灰蒙中,大雪如期而至,随着凜冽的北風席卷整個京城。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數匹駿馬朝着西市奔去,幾個年輕女子翻身下馬,将馬鞭甩給身後侍從,徒步朝小巷中去。
陣陣寒風中,如意縮了縮脖子,哆嗦着将手揣進衣袖中,“主……主子,大冷天的,咱們出來幹嘛?”
孟绾明豔動人的眉眼間帶出一絲冷意:“捉奸。”
“捉奸?難道王爺在這煙花之地?”如意震了震,怒道,“他背着主子在外頭找姐兒?”
“王爺去杭州視察大運河,至今還堵在河道上,豈會在這種地方?”孟绾斜她一眼,“今兒要捉的,是明欣長公主。”
如意以為自己聽錯了。
捉誰?明欣長公主?沒搞錯吧?
“主……主子,您捉她做什麽?長公主還沒嫁人呢,縱使抓到她與男人幽會,大不了招為驸馬。”如意瞠目結舌,“若真是卑微之身,難以匹配長公主,多養個面首便是,并不是大事啊……”
犯得着大雪天的,興師動衆來捉奸嗎?
孟绾神秘一笑:“你等着看就是。”
胸有成竹的模樣,真像是捏了長公主的把柄在手中。莫非,奸夫的身份不同尋常。
如意深知孟绾不是無的放矢的性子,便未多勸,抽了抽鼻子,“可是,主子,我冷。”
孟绾伸手去握她的手,果然觸手冰涼。
“早說讓你多穿件披風,非要愛俏,總算是知道冷了。”
嘴上說着嫌棄的話,卻拉着她進了手邊的酒肆,“在這兒等吧,盯着巷口。”
如意乖乖點頭。
這一盯便是半日,從中午到晚上。
暮色四合,萬家燈火次第亮起,這條小巷,依舊冷冷清清,不見一人蹤跡,厚厚的雪掩埋了地面,人蹤俱滅。
莫說尊貴的明欣長公主,就連平日走街串巷的賣炭翁,今日都不見蹤跡。
它不過是京城中一條普普通通的小巷子,今日卻顯得分外凄涼寂寥。
風一吹,蕭蕭瑟瑟,格外可憐。
就如孟绾的心,蕭瑟,且冰涼。
如意小心翼翼觑着孟绾的臉色。
酒保已催了三次,她終于開口:“主……主子,長公主沒來,那奸夫也不見蹤跡……”
孟绾的臉隐在琢磨中,若隐若現,顯得她臉色古怪至極。
沉默片刻,她起身道:“回府。”
馬蹄深一腳淺一腳踩進雪裏,漫天風雪中,如意小聲詢問,“主子,怎麽回事啊?”
孟绾神色冷然,強作鎮定:“應是走漏了風聲,無妨。”
如意被唬住,順着點點頭。
孟绾心中卻狐疑不已。
按照那話本子的劇情,晉嘉六年初雪,明欣長公主同魯國公于此處密謀誣陷攝政王寵妾孟绾。為此,她特意一早守在這裏,準備捉個證據确鑿。
結果,那二人居然沒來。
孟绾不由得有些煩躁。
穿進這話本子裏一個月,日日擔驚受怕,好不容易碰見個劇情,興沖沖出門結果铩羽而歸,難道她就注定要死在這裏嗎?
早知如此,她該一早就把那些害人的話本子燒掉。
那話本子裏,寫的是人話嗎?
攝政王魏桓有個寵妾,禍國殃民,殘害忠良,世人稱之為孟姬,意為孟氏妖姬。
孟姬遭人陷害,私通被魏桓捉奸在床,魏桓不舍得殺她,便囚禁于王府密室,讓她成了自己的禁/脔。雖然依舊盛寵無雙,卻徹底失去了自由。
孟姬被囚禁後依舊費盡心神作天作地,魏桓任由她作,卻始終不肯放過她,兩人互相折磨兩年之久,最終雙雙死于成年親政的小皇帝劍下。
魏桓身為小皇帝的親叔叔,被一劍捅死後依舊風光大葬,青史留名。孟姬卻被人鞭屍後扔進亂葬崗,屍骨被野狗啃噬幹淨,凄慘至極。
是的。
她下個月就要被明欣長公主陷害,從此慘遭囚禁。
而且,兩年後就死了。
本來今日初雪,她意欲阻擋明欣長公主,也好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結果沒能見到人。
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
孟绾默默咒罵兩句,策馬進了王府中門。
侍女們将她迎進暖玉溫香的室內,脫外衫時,侍女站在門口禀告:“主子,齊姑娘來了。”
孟绾手一頓,臉色微沉:“讓她進來。”
齊姑娘是何人?魏桓的小表妹齊錦妝,小表妹父母雙亡,自幼被齊老太妃派人養大,魏桓出宮開府後,老太妃就将唯一的小侄女塞進兒子府中養着。
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十六歲的齊錦妝出身不高父母雙亡,卻能仗着攝政王表哥的面子,和五城兵馬司指揮使李大人的長子定親,不日即将嫁過去作宗婦。
多好的親事,可惜齊錦妝看不上李公子。她看上的是親表哥魏桓,處心積慮想給魏桓做王妃,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魏桓毫不留情給她訂了親。
思及此,孟绾不屑嗤笑。
這齊錦妝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白眼狼,孟姬雖不是個好人,對她卻極好,可她自個兒嫁不成表哥,嫉妒孟姬得寵,在小皇帝帶兵打來時,毫不猶豫将人賣了。
本來,孟姬是有機會逃命的,但因她“棄暗投明”的行為,最終凄慘而死。
孟绾雙手交叉,靠在軟榻上,等着齊姑娘進屋。
大雪天裏,齊姑娘身着波斯國進貢的孔雀裘,華彩紛呈,在燭光下泛着冷寂的豔光,一進屋便笑道:“表嫂回來了?”
孟绾看着她。
齊姑娘抖了抖肩上的孔雀裘,一臉羞澀溫柔:“今天去宮裏陪姑媽說話,白日裏下了雪,姑媽就将新得的孔雀裘給了我,我原是不想要的,奈何姑媽執意如此,只得收下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表嫂未曾穿過孔雀裘,我實在不好意思,若表嫂不嫌棄我,就将這件拿去吧。”
如意臉色青綠,看着像個開屏孔雀一般炫耀的齊姑娘,恨的牙癢癢。
王爺心裏只有主子一個人,對她千依百順的,老太妃看不下去,便一直不喜主子,偏寵齊姑娘。
平日裏偏疼幾分就罷了,如今宮中貢品尚未發放,她就先給了齊姑娘,哪有這樣的道理?
孟绾只淡淡一笑,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多謝齊姑娘好意,我有一點嫌棄。”
“我這人從不穿別人剩下的,齊姑娘若真不敢穿,倒是可以拿出去施舍給城外的乞丐,他們一定看得上。”
她好整以暇地笑看對方。
齊姑娘臉色古怪至極,驚到失了言語。
孟绾不屑嗤笑。
以前孟姬對她千依百順,今兒聽到這話,她怎麽會不驚訝。
孟绾懶洋洋開口:“若是無事,妝兒就先回去吧。”
話音落下,齊姑娘雙眼冒火,怒火沖天,死死瞪着她,喉間擠出一句話:“妝兒是誰?”
那模樣,跟看負心漢似的,好像孟绾犯了天大的罪過。
孟绾懵了一下。
妝兒不就是你嗎?話本子裏寫的清清楚楚,孟姬為表示親近,特意喊齊錦妝為妝兒。
怎麽,你失憶了不成?
她甚至顧不得生氣,張口就問:“妝兒不就是你嗎?”
她沒想到,齊姑娘直接紅了雙眼,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我大名齊薇,小名薇薇,何時叫妝兒了?”
“你以前總說心疼我,裝的寬容大度,結果連我名字都記不住,孟婠,你這個……這個蛇蠍婦人!”
齊姑娘直接氣哭了。
你穿着新衣裳朝人耀武揚威,結果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還諷刺你,那是乞丐穿的。
甚至,她連你的名字都記不住。
哪有這樣做人家仇人的?哪有這樣侮辱的?你還有沒有一點做仇人的自覺?
齊薇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幹脆捂着臉飛奔出去,幾步便沒了蹤影。
孟绾驚呆了,一時忘了反應。
話本子裏寫,齊錦妝嬌弱溫柔,走三步喘兩步,比那病西子更添三分柔弱。剛才那健步如飛的少女,是齊錦妝嗎?
分明活脫脫一個常山趙子龍。
笑死個人,病西子要病成這樣,吳國亡的就太冤枉了。
如意在旁拍了拍手,暢快道:“還是主子有辦法,三言兩語就将她氣哭了,妝兒………哈哈哈哈妝兒……”
“主子是想要諷刺她,裝模作樣嗎?”
孟绾默了默。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但如果你們願意這樣想的話,也是可以的。
孟绾強壓着內心的惆悵,點了點頭。
齊……齊薇?
那齊錦妝是誰?是鬼嗎?
這裏,處處都和那話本子中描述的一模一樣,連齊姓表妹都有,可是,她叫齊薇。
孟绾默默閉上眼,內心一邊空茫茫的。
亂了,全都亂了。
齊薇認定孟绾是故意諷刺她。這種小事不好找老太妃告狀,白日裏,她便守在大門口,等表哥魏桓回來,告上一狀。
孟绾還算淡然。
話本子裏寫了,冬日運河結冰,魏桓的船堵在上頭,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
結果當晚,孟绾沐浴後躺在熏籠上蒸頭發,就聽得門外一陣嘈雜聲。
如意出門看了看,回來時腳步匆匆。“主子,王爺回來了。”
孟绾一怔,來不及多想,就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绾绾?”
孟绾腿一軟,慢慢轉頭,看向來人。
男人輕笑,聲音沙啞:“怎麽,不認得我了?”
孟绾腦子“嗡”一聲巨響,不可抑制地顫了顫。
魏桓!
他怎麽回來了?
說好的,一個月後呢?
作者有話要說: 孟婠:我來捉奸
長公主:???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