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要的只是你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情忐忑,想着子清的眼睛,也想着媽媽生氣的樣子。夜裏的風涼飕飕的,我倔強的将衣服裹緊,迎着風走。我不後悔,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我只是做了在此時此刻我認為對的事情。
然而,當我回家的時候,媽媽像往常一樣招呼我吃飯,好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樣。我坐在桌邊用眼角偷偷看她,想着她是不是還沒發現鞋子的事情。子清默默的吃飯,我總覺得她握筷子的姿勢有點別扭,卻也說不上到底別扭在哪裏。
一頓飯吃完,我正準備去洗碗,卻聽媽媽說:“讓子清洗。”
我看着子清利落的收拾碗筷,然後進了廚房。我也跟進去,就見她挽起袖子打開水龍頭已經開始洗碗了,只是在手剛碰到涼水的時候,不自覺的向後縮了一下。
“你的手怎麽了?”我問她。
“沒什麽。”子清洗碗,回答我。
“讓我看看。”我走到她跟前,抓過她的手腕看。這不看還好,一看我就心疼了。子清白皙的手已經腫了,掌心都是紅痕。我只覺眼淚一下就将眼眶溢滿了,扁着嘴問:“你疼不疼。”
“疼。”子清回答我。
“你這個傻子……我做的壞事就讓我承擔就好了……為什麽要這樣……”我将子清的手放在手心裏,心上忽然好像插着一把刀。
子清不說話,就靜靜看着我,我也擡頭看她,想要一個答案。
卻聽她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她繼續回答:“只知道,在媽媽發現的時候,我的嘴就先承認了。”
“傻子。”我抱着她,将臉埋進她的肩頭。
“子言,論智商的話,誰比較像傻子。”
“你……”我頭上爆出一根青筋,死死勒住子清的脖子重複道:“你你你!”
子清也伸出手将我抱在懷裏,笑了。
我聽着子清的笑聲,覺得心裏暖暖的,好像成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晚上的時候,我爬到子清的床上跟她一起睡。子清伸出一只手,将我抱在懷裏,問我:“還生我的氣嗎?”
我搖搖頭,想了想,又問道:“你這麽不喜歡煙兒嗎。”
子清思索了一會,回答:“不是不喜歡。我只是覺得……生離死別是一件非常讓人傷心的事情……我害怕你傷心。”
“我還有你。”我将臉埋在子清的胸口,閉着眼睛回答:“子清,這個世界上,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什麽都能承受。”
子清聽完我的話後,沉默了,好久我才聽她問:“子言,你有幻想過以後的日子嗎。”
“沒有。”我答,覺得未來太過遙遠,遙遠而未知。
“我想過。”子清繼續說:“以後我想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工作,每天就普通的上班下班,回到家以後,有你在。我就滿足了。”
“你真容易滿足啊。”我笑,然後又說:“不過,生活其實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嗯。”子清應。
從那天以後,子清偶爾也會陪我去醫院,跟秦煙待在一起。不過她基本上都不怎麽說話,只是帶着一本書,靠在離我跟秦煙不遠的地方靜靜看,一直到我要回家的時候,再合起書本跟我一起回家。
秦煙意外的喜歡子清,總愛湊過去跟她一起看書,我兩就一人一邊的圍着子清。秦煙的思維跳躍靈活,總有很多新的點子需要子清答疑解惑。
每到這個時候,子清就會停下看書的目光,認真的給秦煙講解。
我能看到煙兒望着子清時眼中的光芒,我從未看她如此精神過。
又是一天,我去醫院找秦煙。秦煙本來病恹恹的躺在床上,看我來了一下興奮的坐起來,然後就朝我的身後張望:“子清呢?今天怎麽沒來?”
“她學校裏有些事情。”我坐下,将手工便當打開,遞給她:“我今早做的,你嘗嘗。”
“恩恩,很好吃。”秦煙吃了一口切開的小西紅柿,又繼續問道:“那子清下課呢?下課以後會來嗎?”
“說是要直接回家。”我回答:“你找她?”
“不找。”秦煙聽後躺回床上,看着醫院蒼白的屋頂說:“我只是感覺,好久都沒有跟子言你單獨相處了。”
我聽後笑了:“今天不就是嗎?”
秦煙吃飽了以後,往床裏挪了挪,讓我跟她一起躺在床上。我發現她真的很瘦,那麽窄的病床,我們兩個并排躺也不覺得擁擠。
“子言,如果我有天死了,你會記得我嗎。”安靜的屋子裏,只有秦煙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随時會散開的霧氣,我感覺她瘦的骨節分明的手将我的握住。
“不會的,你不會死。”我認真的回答,回握她:“我堅信。”
“會記得我嗎。”她重複的問。
“當然會。”我點頭:“會一輩子都記得。”
秦煙聽了我的話後,輕輕揚起唇角說道:“我對爸媽的印象不深刻,他們知道我得病了以後就走了,說是要給我賺錢治病。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我爺爺跟我說,我的名字是爸媽起的。我就在想啊……這名字,風一吹,就什麽都不剩了。他們……是不是也想讓我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可我不會消失……絕對不會。”
“才不是啊。”我回答:“你的名字很好聽。吶……你現在閉上眼睛,聽我說。”
秦煙很聽話的閉上眼睛,我也跟着閉起來:“現在啊……你就可以幻想,我們正躺在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裏。我們的頭上是很藍的天空,偶爾有幾絲雲沫飄過去……像融在天際裏的棉花糖……更遠的地方是一個簡樸的小鎮,到了中午,大家都該吃飯了,小鎮的上空就升起袅袅的炊煙……”
“那煙順着空氣……融在這幅美麗的畫卷裏……是不是很好看……”我這麽說着,睜開眼睛側目去看身邊的秦煙,發現她閉着眼睛已經睡着了。她的呼吸輕輕地,神情寧靜。我覺得心裏難得的寧靜,笑着跟她說:“煙兒,午安。”
那以後,大大小小的節日我們都是跟秦煙一起過的,包括我的生日。秦煙為了給我過生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她帶着最滿意的一頂假發,穿着那雙偏大的紅色高跟鞋,還跟醫院裏的大姐姐借了化妝品,畫了淡淡的妝。我就見她又帶上了一定寬檐草帽,穿着最喜歡的純白櫻桃連衣短裙,在我面前轉了一圈問道:“我好看嗎?”
“好看。”我笑着拍拍手。
“你覺得呢?”秦煙挑着眉毛,走到子清面前問她。
“還可以。”子清答。
“我記得你說過這個裙子好看的。”秦煙似乎不滿意子清的回答,低頭看着裙子說。
“子言,我訂了酒店,一會我們打車過去吧。”子清無視了秦煙的話語,側過臉來看我。
“酒店?會不會很貴啊?”我聽子清這麽說,心裏一揪。我們還都是學生,哪有那麽多的錢。
“不會。”子清笑:“我打工存了很多錢,足足夠了,快走吧。”
“好。”我安下心來,跟子清一人一邊扶着秦煙就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我們碰見了秦煙的主治醫師,雖然已經請過假,但我還是再次問了一遍。
“醫生,我們可以出去嗎?”
“可以。”醫生叔叔的眉目舒展開,有些憐愛的看着秦煙說:“好好玩吧。”
秦煙好像從他的語氣中琢磨出一點別的意思,扭着頭就走了。
十四歲的生日就好像做夢一樣,夏夜的微風習習,我們在旅店後面的燒烤專區烤着肉,吃着蛋糕。秦煙給我把生日的皇冠帶在頭上,跟我說:“子言,祝你生日快樂。”
我笑的合不攏嘴,上前去将秦煙抱在懷裏說:“煙兒,謝謝你。”
我也不知道是燒烤吃多了還是怎麽了,總覺得肚子疼,老是往廁所跑。子清很擔心,也跟我來來回回的跑。我想這樣影響大家的食欲,就堅決制止了子清跟着我。我在酒店的廁所裏蹲了很久,想一次性解決,可是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卻聽子清和煙兒吵了起來。
“我有哪點比不上方子言了?你為什麽不能喜歡我?”秦煙的聲音一下就鑽進我的耳朵裏,我向前的腳步停住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根本沒有可比性。”子清回答。
“真搞不懂,她有什麽好?一天到晚很傻很天真,又懦弱又無能,卻以為自己就是一個救世主,說到底還不是在看我的笑話嗎?”秦煙笑道。
“閉嘴。”子清好像聽得不耐煩了,對她說:“子言不是這種人。”
“是不是你比我清楚。”秦煙說。
“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給的,你還想怎麽樣?”子清質問她:“你知不知道,子言為了你腳上的鞋子挨了多少罵?”
“挨罵怎麽了?”秦煙立刻反駁:“她願意的,有本事你勸住她呀?她還不是被我騙的一愣一愣的。比起我一個快要死掉的人,不疼不癢的罵兩句怎麽了?”
沒有子清的聲音再傳來,我覺得心髒好像被什麽人捏住了,疼得我都呼吸不過來。
“方子清,你為什麽不能滿足我的願望?我想要的只是你!跟我在一起一個晚上,很難嗎?”
“很惡心。”子清回答。
“惡心?”秦煙反複的咀嚼着這兩個字忽然笑了出來:“方子清,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對一個将死之人如此,會有報應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會像子言一樣對你好,你想清楚吧。”
眼見子清要朝我這麽變走來,我趕忙跑回旅店裏,假裝自己剛出來。
“肚子還疼麽?”子清見到我,問道。我聽她的聲音溫柔,好像從未跟秦煙吵過架。
“不……不疼了。”我慌張的捂着肚子,說道:“我……我想回酒店裏睡會。”
“我跟你一起去。”子清說。
“不!不用了,你跟煙兒在下面玩會,我休息好了也下來。”我匆匆忙忙的說着,然後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