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佛兩只不知餍足也不知羞恥的野獸一樣嗎?那些熾烈的情熱似乎已無法再被這衰老的身體所想象,因此他仿佛成為了一個與之無關的第三者,可以感嘆年輕時代的熱情和盲目,感嘆他曾經如此輕率地相信一個注定為敵的人——
不,并非如此。
他緩慢地走到男人的幻像面前。
那從來不是盲目。他們只是漠視着那必将到來的終點,而在短暫的時刻放縱了身體。柱間相信過這樣能夠挽留他嗎?他試圖用這單純的情熱掩蓋住那無可否認的事實嗎?
“你知道的。”
他低聲說着,胸口虛僞的疼痛因為加速的心跳而彰顯着存在。
“我愛着你,而你也一樣。”
而那是——不能改變任何事情的。
就在話語離開他的那一刻,他終于再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了那個事實。
柱間已經死去很久了。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少有人能夠将千手柱間和死亡聯系在一起。他太過強大——無論是獨一無二的木遁還是令人敬佩的生命力都令人難以匹敵,忍者們在尊敬他的同時也不免隐隐感覺到他已經超越了常人的範疇。但那死亡卻是确鑿無疑的。
他在柱間死後一個月才知道這件事。
木葉并不會大肆宣揚初代目火影的離世。那時候戰火一觸即發,沒有人願意在這時宣布自己失去了強有力的倚仗。而他是在潛進火之國的時候,才偶爾從忍者的對話之間聽到這事實。
于是他特地回到木葉去查看了柱間的墓地——那自然不是吊唁,只不過是出于警戒的确認而已。相對于忍者之神的聲名而言,那墓地簡陋得過分了,而男人真實的屍骸肯定也不在其中——千手們一定正在試圖破解木遁再次失傳的隐秘。他對着這事實發出冰冷的嘲笑,然後便轉身離去了,将這一切作為單純的事實和情報記在心裏。
他知道柱間已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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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柱間”總是徘徊在他身旁,他從未真正理解這一事實。
微光勾勒出千手柱間的面貌。他的年輕如同一面鏡子反照出宇智波斑的老朽和衰微。他曾經痛恨過也曾經嫉妒過,最終卻只能無奈地接受這詛咒。但現在他終于明白,是死亡固定了柱間的形象。他或許仍然黑發滿頭,仍然健壯如昔,但那卻是因為他已死去。
斑不可能見過一個衰老或年邁的柱間。
你早已死去,而我還活着。
他無聲地說着。那數不清的歲月在這一刻忽然如具實體一般,龐然的重量幾乎要将他壓垮。他感到自己的心在痛苦地搏動,肩膀上曾經植入柱間血肉的一處近乎灼燒,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變得急促,而視線的焦點忽遠忽近地漂移着。
在那恍惚的視線裏,“柱間”漸漸接近了他。
我很高興。我終于不用再和你敵對,我們能夠一起實現我們的夢想了。
許久之前的話語萦繞着。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所握住。他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他的幻覺,因為“柱間”下一刻朝他俯下身,親吻了他的肩頭。
燒灼的疼痛消失了。
心跳也漸漸恢複了平靜的戒律。
他喘息着,意識到那幻覺一樣的疼痛并着柱間的幻影一起離他遠去了。他緊緊地閉上眼睛,許久才再度睜開。
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擁有過的力量。
他收回了落入虛空中的手指,揮去附着于上的一點幻覺一般的溫暖——已經沒有必要沉溺于虛僞的幻象了。他将關于千手柱間的一切都遠遠推開,然後毅然起身,朝向深邃的黑暗中走去。
現在再也沒有什麽能停下他的腳步了。
複活的死者又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講述他們的真實呢?回首過去的人是不能避免被終結之感所攫取的。曾經的愛和恨都已經被時光磨滅,猶如被夾在厚重書本裏的花朵,只剩下若有似無的形貌。
現在他可以平和地、篤定地、不帶一點懷疑地,對着許多年後的忍者們宣告着:
“柱間的世界是錯誤的。”
猶如他追逐至今并試圖否定的,只有那一個男人一般。
Ende.
7、今ならば
今ならば
千手柱間一直覺得,在第一次見到宇智波斑的時候,他就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那是一場禦神能。
柱間雖然年輕,卻有着非常老氣橫秋的愛好(扉間語),不像是現代人,反倒像是某個更古久的靈魂錯生了世代一般。但不管家裏幾個弟弟怎麽取笑,柱間自己還是任性而為一如既往,似乎也不介意別人怎麽評價。雖然千手佛間的本意是想要讓他繼承家業,但是柱間自己志不在此,大學讀了文學系之後一直在寫作,很快拿下某社的新人獎,作為新人作家出道、朝着小說家這職業一條路走下去了。這令得他的父親也并不好再說什麽。
而柱間便繼續過着他悠閑的生活:造訪古跡,讀書,寫作。之前曾經受雜志社邀請寫過一系列能劇的稿子,因此在他的編輯湊巧得到禦神能的票的時候,轉手便送給了柱間。
“我也看不出趣味來,還是交給老師你吧。”
“只要不讓我寫稿子就行。”柱間開玩笑說。
禦神能帶有供奉神明的性質,而選取的劇目也往往和神社供奉的神明相關。作為嚴島神社的分社,首選的劇目自然便是《敦盛》。
當日的仕手是宇智波家的年輕演員:當家宇智波田島的兒子。和盛名在外、有人間國寶之美譽的宇智波田島不同,這位新演員資歷尚淺,尚未在能劇界闖出名聲,因此本來柱間還抱持着某種疑慮,擔心他的技術尚未圓熟。
而事實恰恰相反。
在空白的舞臺上,青年緩慢而精準地舞動着。即使一切都被掩藏在無法傳遞任何表情的能面之後,柱間卻無法錯開半分視線,猶如在翩飛的衣袖、展開的折扇和細微的一趨一止之間是分明的悲喜,也是不可止抑的物哀。
在錯雜的鼓聲、纏綿的笛聲和囃子方的歌詠中,他如被魇住一般注視着臺上的仕手。
——那個人是誰?
盡管在進場之前看到過出演名單,然而那個名字卻像是從腦中掠過了一般,無論如何也無法被記憶的手指所捕捉撈起。這種失落變成細小的焦躁,就仿佛一旦記不起來,便會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而演出結束後,宇智波的當家少有地帶了當日的仕手重新登場謝幕。穿着黑紋付的青年一頭長發不服管束地翹起,看似規矩馴良的禮節掩不住過分銳利桀骜的眼神。
那一刻柱間忽然想起那個從記憶中短暫消失的名字,如同一道啓示的雷聲在史詩中英雄們的頭頂炸響,那三個音節在舌尖無聲地滾動過去,像是一段熟稔在胸的祈禱。
斑。
他無聲地呼喚着,像是呼喚一位分別已久的友人。而此時臺上的青年視線無意掃過來,短暫地和觀衆席上的千手柱間撞在一起。
那是他們的初次相遇。
很久以後柱間和斑講過那一次見面。他說你可能不記得了,畢竟那時候你在臺上,我在臺下,你是沒道理看見我的。而且“好像已經認識很久了”這種講法,實在是用來搭讪都嫌老土。
那時斑正坐在宇智波老宅的游廊上,将手籠在浴衣的袖裏,因為夏日炎熱的緣故長發胡亂地挽在後面,遠看有點像只鳳梨。他本來較柱間白皙,被淡綠的樹蔭下一襯如暗裏浮出一般,令柱間移不開目光,只得随意扯了之前的事情來說,想着如果被斑取笑一番或許這尴尬的勁頭也就過去了。
然而斑并沒有如他所料那樣嗤笑或者嘲諷,只是說:如果真的是這樣呢?
“不可能。如果我見過斑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忘記的。”
柱間說。
一陣清風襲來,檐下細小的鐵器風鈴叮叮響了兩聲。斑因為這句話朝他投來短暫而錯綜的一瞥。柱間一時無法理解那眼神中的意義,然而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像是将要把門撞上的那一刻才發現忘記帶鑰匙在身上,或者考試的早晨忽然發現還有一整章要考的內容沒看。
然而他也想不出到底有什麽不對。
斑并沒再說什麽。他的頭發綁得不好,靠坐的時候不舒服,于是頭總是偏來偏去的。于是柱間忘了之前這件事,問:“要不要幫你重新綁頭發?”然後也不等青年同意,湊過去解開了發繩。
一大蓬頭發落下來,在這種夏天光是看着就顯得非常熱了。斑不适地甩甩頭,用一句話制止了柱間要将他的頭發編成辮子的打算:
“剪掉吧。”
“這麽突然?”
“太熱了。”斑說得特別理所當然,就仿佛之前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