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對于自己和君白的關系, 沈墨意早有定義:凡人跟班和尊貴神明。
或許在此之上,他們還能是約飯的吃貨組,閑适午後喝茶扯談的朋友, 偶爾走心, 絕不可能走腎那種……
以上。
她不敢奢想再多的那些。
故而君白雖有神顏, 對于她來說,僅限于近距離的欣賞,腦子裏控制不住的消想和貪圖都是大逆不道。
對視持續了最多30秒,或許有35秒那麽多……
沈墨意強行眨眼,收回神思和不由自主靠近君白的身形,轉首看向不遠處那座被裝飾燈光襯托得五光十色的商場,假裝被那處吸引。
君白将她這全套反應望得完整,心中亦是感到奇妙。
與她相處, 自己從未用神力約束什麽,最初是有心試探, 久而久之就忘記了。
回溯與凡人打交道的許多許多年,能從他這張皮囊抽離出來的人屈指可數。
像方才那般對視, 大多數人看着看着就不自覺的上手,非要要碰上一碰,就算沒有動作, 只要他不出聲打斷, 對方就會一直癡癡的望下去。
君白後知後覺, 用凡人的話來說,這大抵叫做:魅惑。
是一種他與生俱來的技能。
沒曾想, 沈墨意是那屈指可數的其中之一。
他徑自做着思索,沈墨意已經從長椅上站起來,在那座商場建築的外置廣告找到盲點。
“鋒樂運動什麽時候換的品牌代言人……”她打量着巨幅廣告上的女運動員, 眉頭疑惑的皺了起來。
Advertisement
鋒樂運動是近幾年發展勢頭強勁的國□□動品牌,品牌代言人是關滟一手捧起來的視後莫曉文。
因為都是一個經紀人帶,沈墨意在公司遇到真人,都會規矩恭敬的叫一聲:文姐。
莫曉文是世界羽毛球冠軍,在役期間世界排名常年位列女子前十,退役後進了娛樂圈,一點點的磨演技。
關滟給她規劃的路子很正,接戲只挑主旋律,平時街拍和微博生活照展現的都是健康陽光正能量的一面,代言更以國民品牌為主。
在沈墨意的印象裏,鋒樂運動一直跟莫曉文保持密切友好的合作關系,去年中的續約儀式相當有排面,還登頂熱搜的。
可是眼下挂在商場外壁的巨幅廣告,這個叫做花娉婷的新晉世界羽毛球女王是打哪兒來的?
按說,體壇又出一位世界級的新星,還拿了世界冠軍,也會上熱搜?
“你不覺得她有點兒眼熟嗎?”君白随之起身,與她看向同一個方向。
沈墨意得了他的提示,仔細端詳廣告上那張青春靓麗的臉容。
“确實有些眼熟。”但是具體在哪裏見過,她一時間實在想不起來。
君白向前走近幾步,面上綻出少見的笑容,“是小花。”
“小花?哪個小……”沈墨意瞪圓,“游戲助手?!”
“她是花精靈,自花中而生,靠花滋養延壽。我在巧合之下與她相遇,将她帶在身邊,彼此陪伴了許久。”君白說着,望住廣告的眼神難以言喻的溫柔,末了,側首對沈墨意道:“她就如我女兒一般。”
什麽啊,原來當女兒養……
沈墨意暗暗松了口氣,都沒察覺剛才有多緊張!
君白對花娉婷頗為驕傲,唇角的弧度向上揚起一些,又問:“她是不是很可愛?”
“嗯,可愛。”沈墨意心不在焉的點頭,專注吐槽:“好可愛的世界羽毛球女王。”
君白知她心思想法,解釋道:“娉婷在世上最後一個心願是成為人,完成生老病死的過程,我成全了她。不過,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生長在如何的家庭,從事的職業……具體到年齡、性格、甚至性別,我都沒有插手。”
沈墨意好奇得眼睛一眨一眨的,泛出細碎可愛的光華來,“那她成為羽毛球冠軍,代言運動品牌,進軍娛樂圈什麽的,都是自己決定的?”
決定了就能變作現實?
君白神色不變,冷靜的點了點頭。
沈墨意看懂了他的這個表情,這在他的能力範疇內,稀松平常。
回想自己和小花在游戲裏的最後一次交流,與現在只間隔了不到三個月。
在這段時間裏,小花在君白的幫助下從花精靈變成人類,跳過自小到大的生長過程,以成年的形态出現在公衆眼前。
沈墨意絲毫不懷疑,現在用搜索引擎查閱‘花娉婷’相關,能輕而易舉的看到她的成長經歷、家庭北京,少時被體校挖掘培養到登頂世界賽冠軍……
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融入到社會群體中,有關她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并且存在的。
唯獨沈墨意缺失了這些大衆記憶和印象,因為君白沒有強加給她。
所以,這就是神明真正的力量麽?
只要他想,潤物細無聲的改變整個世界也不是難事。
而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連知情權都不會有。
沈墨意串聯起前因後果,想通之後,怔怔然的望了他半響,僵硬的擠出一句:“好厲害……”
已然被吓到了。
君白看得真切,始終平和如一的态度裏,多出幾分冷幽默:“需要我安慰你嗎?”
她忙不疊搖頭,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後撤了半步,撤完,意識到自己所有的行為都發生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拖着哭腔哀求:“要是哪天我惹你生氣了,希望你多想想我們一起搭夥吃飯的快樂時光。”
說完就聽到‘噗哧’的一聲。
君白趕在她向自己望來的前一刻,把臉側開,用手背捂着形狀好看的薄唇,忍俊不禁的模樣,實在好看極了。
“你剛才故意逗我?”沈墨意恍然大悟。
“有嗎?”君白不認,斂起笑容歸于嚴肅,定睛将她一望,長腿一邁,走在了前面。
不給她表達的機會。
眼看神明走遠了,沈墨意能怎麽辦?趕緊小碎步跟上去。
好氣啊嗨!
君白沒說去哪兒,沈墨意也不樂意問,一路跟着他離開那片初顯繁華的商業廣場,往人工湖的另一端走去。
雖然沒問目的地,但她卻打聽了關于花娉婷的若幹。
神明有問必答。
沈墨意問,花精靈是否是存在于世界的一個生物族群,就跟人類一樣?
君白回答說,是生物,但并非族群。他們相遇時,她便是獨自孤身,後來乃至如今,再也沒遇到過她的同類。
關于娉婷的來歷,君白有兩種假設。
其一為天外來客,彗星從旁經過時,娉婷因為某種原因落到地球上,成為這個世界的獨一份。
只她沒有醒然前的記憶,稀裏糊塗就出現、開始生活,發現自己與周圍格格不入。
第二種假設,娉婷本就屬于地球上的生物,其根源需要追溯到幾個紀元之前才能弄清,具體跨度,君白也說不準。
“這是科學家的事。”他用這句話作為不負責分析的結束語。
沈墨意愈發稀奇了。
面前是一位活生生的神明,可以将花精靈變成人類,讓她随心所欲的設定人生開局,并且,沒有發生傳說中明顯的異象或祥瑞,甚至沒見他開壇施法。
她很想問君白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為什麽堅信自己是世上最後一位神?
因為她在游戲裏的初始設定嗎?
這很不科學……
疑問醞釀到了嘴邊,沈墨意卻問不出口了。
總覺得,還沒到那樣的關系,神明也好普通朋友也罷,貿然問人家私隐,總歸不太好。
于是她就把問題改成了:“小花、不對……現在是娉婷了。她變成人,有了自己的人生,還能記得你嗎?”
“不記得了。”君白放緩腳步,保持與她并肩的速度,又道:“這要看緣分,将來或許某一天,她會突然想起我。”
沈墨意覺得不圓滿,“如果她一直想不起,你會不會感到寂寞、遺憾什麽的……”
“遺憾是有的,但不寂寞。”
“為什麽?”
“有你陪我。”君白停下,同樣不給她對自己的回答做出任何反應,用視線引導她望向他們的正前方,“到了。”
沈墨意在不規律的心跳聲中,配合看去——
不知不覺中,他們走到一片私人住宅小區前,門衛室裏亮着燈依稀透出安保的人影。
從他們站的位置來看,裏面的人應該早就從監控裏應該發現了才對。
道閘那端,平整的瀝青路帶着恣意的弧度,蜿蜒起伏着向遠處延展開。
路的兩旁栽種了楓樹,小洋房一棟棟分散錯落在其中,每棟之間至少有三、四十米的間隔。
地盤大,空間廣,離遠點兒,誰也不影響誰。
沈墨意探頭探腦的打量裏面的環境,直到視線再不能放遠,這才勉強收回來,看着把自己帶到這兒來的神明,用猜的:“你在這兒置辦了房産?”
請她來做客?
合着今天這頓高級西餐廳吃的是散夥飯啊?
早知道她就放開吃了,那麽快就要分別了嗎?以後還能不能約着見個面什麽?
沈墨意心裏活動劇烈得一塌糊塗……
君白徐徐不急,語出驚她:“是你的房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