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墨意坐在公交車的最後一排,聽完痛快極了,蒼天有眼啊,樂得臉都要開出花兒來,但嘴上很老實:“不是,姐,我确實對趙意文有怨念,可你覺得我真有那麽大的……念力?”
從她這句話的語境判斷,對事情的曲折離奇驚訝得恰到好處。
雖說是半路出家做的演員,幾年下來,這點演技還是有的。
其實關滟聽王德彪說起來龍去脈的時候也覺得扯,她家墨意多聽話的孩子,要有這能耐,早大紅大紫了,還能在片場被欺負成那樣?
只是為保萬全,她還是多問了一句:“他家經紀人說你每次路過天坑都要拜拜,那是個什麽說法?”
沈墨意不以為然的‘嗨’了聲:“就跟開機宴一樣啊。我奶奶打小告訴我,路過這些地方要虔心誠意的拜拜,對一方神明送上敬意,我沒入行前就是這麽做的,入行後,那些劇組啊、拍攝團隊,比我講究的多了去了,秦巴山區的圈子崖天坑有60多萬年!玄學的事情,很難說的對不對?”
确實。
關滟常年佩戴一塊晶瑩剔透的吉祥玉牌,專誠托朋友請高僧加持過,要是她哪天出門忘了戴,寧可把事情延後也要回家取,否則她一整天都無法安心。
故而,沈墨意的舉動在她這裏是很好理解的,放到娛樂圈的大環境裏,誰還沒點信仰?
如果真的有玄學,那也是天看不過眼,狠狠收拾了趙意文,應了那句惡有惡報!
“行吧,我相信你。”關滟坐在車裏,拿主意道:“晚上聽我安排,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趙意文那邊已經認定是你,咱們也懶得解釋。不管他拿出多少誠意向你賠罪,都是他自己尋求心靈慰藉,你只管心安理得收下就是了。”
沈墨意點頭再點頭,眯起眼,笑得像個二傻子,“我都聽你的!”
晚7點,私房菜館。
服務員領着沈墨意走進名為‘吉星高照’的包廂,還沒看清裏面大紅大金的格局,坐在圓桌最裏端的‘事件男主’率先起身,主動向她迎來。
“總算來了,在路上堵了挺久吧?先入座,菜都上齊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趙意文自然的與服務員完成交接,用手紳士的扶着沈墨意的肩頭,把她往座上請。
他的經紀人王德彪也說着漂亮好聽的恭維話,緊随其後,跟在旁邊陪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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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意受寵若驚,瞬間覺得自己是個人物了?
再看坐得穩如泰山的她的經紀人——關滟單手撐在桌面上,指尖捏着一口小小的紫砂杯,慢悠悠的喝着,端的一副看戲的閑适心态。
她穿一身紅色裙款風衣,是那種光滑輕薄的面料,隐隐泛出金色的質感,襯得整個人都在發光,頭上挽起簡單利落的側髻,耳垂和手腕上的珍珠熠熠生輝,卻不及她眼眸明亮。
相較之下,更有大明星的範兒!
有氣定神閑的關滟震場,沈墨意霎時定了心,面露尴尬不失禮貌的微笑,坦然入座。
來來來,讓我看看是哪個衰崽最近走了黴運。
一頓飯,四個人,滿桌子好菜,配好酒若幹。
趙意文一掃在片場的卑鄙惡毒,開場先自罰三杯,聊表誠意。
王德彪從中周旋,關滟适時的附合一句半句,沈墨意只管點頭、微笑,吃菜。
都是圈子裏的人,逢場作戲也好,真心實意也罷,今天我承了你的情,明天理當賣你個面子,大家以和為貴,才能安心的把錢掙了。
來到中場階段,氣氛徹底打開。
王德彪看着關滟的臉色,拿出一份文件,代表發言說:“這是《春秋》的片約,雖然不是女主角,但也是一個戲份吃重的角色!你先看看滿不滿意?”
沈墨意神魂和身體發生輕微的呆滞,沒吭氣,小眼神斜向關滟——以她馬首是瞻。
沒聽錯的話,王德彪說的是著名導演張河目前正籌拍的新片,投資過硬,大牌雲集,初期宣傳語都是‘打造史詩般的春秋戰國三部曲’這種響亮的口號。
而《春秋》,正是打響頭炮的第一部 !
《春秋》啊,國際知名大導演啊,我這麽快就要榮升電影咖了?
照這樣發展下去,我是不是很快也能在娛樂圈擁有姓名?
沈墨意面無波瀾,連眼珠子都控制着不讓它滴溜溜轉,趕緊拿起冰可樂,咬住吸管,慢慢、慢慢地喝。
在她靜如止水的注視下,關滟優雅的伸出手,做了精致美甲的指尖點在那份合約上,以拉取的方式拖到自己面前。
在此之後,她并沒有立刻開始浏覽,而是拿起放在一側的茶水,優哉游哉的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擡起頭沖趙意文和王德彪禮貌的微笑,清了清嗓,打開文件夾看了起來。
偌大的吊頂包廂裏只有火鍋沸騰的聲音。
大約過去五分鐘,關滟點頭‘嗯’了一聲,對自家崽說:“條條款款都合理,後期宣發環節還包括五場路演,對提升你的知名度有很大幫助。”
完了,她再跟王德彪客氣:“說起來慚愧,墨意跟了我那麽久,我都沒能給她争取到這麽好的電影項目,王哥有心了。”
全程起範兒!
不管房間裏另外那二人怎麽想,反正在這一刻,沈墨意只想給滟姐跪下叫爸爸。
王德彪這種野路子出身的家夥,跟金字招牌的關滟完全不在一個段位,到這兒已然是被牽着鼻子走,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眼看經紀人淪陷,前半個月在片場被折磨得夠嗆的趙意文只管悶頭喝酒。
一直到晚上11點,關滟接了個電話,側首對沈墨意說:“接我們的人到了,走吧。”
夜已深,四人先後走出私房菜館,頭頂稀稀落落的星子,順着蜿蜒曲折的小巷往外踱步。
王德彪之前去衛生間吐了一回,眼下恢複了幾分元氣,跟在關滟身後吹彩虹屁。
關滟嫌他酒氣重,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得飛快。
沈墨意像個助理小妹,兩手揣在連帽衫的肚包裏,尾随兩人其後。
趙意文忽然走上來,行在她身側,自言自語說:“整一小慫包的樣子,就算有人沖我搞歪門邪道,也不會是你。”
沈墨意睨看他一眼,眉開眼笑地:“後悔自降身價請客吃飯了?”
這就是她範圍內能說出最狠最狠的話了,效果跟賣萌沒差。
趙意文微微愣住,仿佛釋然的笑了下,對她平添幾分好感。
又問:“真不記仇?”
今天這情況,哪兒是單純的請客啊……
沈墨意卻只當吃飯,或者說:純混飯。
所以她沒所謂的聳肩,很懂地說:“你出道比我早,在這個圈子裏混飯吃,哪兒有不受氣的。不過我确實沒想到你會親自給我賠禮道歉,還送了那麽大一份電影合約。但那些事情真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說到這兒,她誠懇的舉起小手。
趙意文飛快把她手摁下去,間隙,餘光提溜這前面兩位經紀人,确定關滟沒回頭看到這一幕,才是松口氣,轉對她正色:“別動不動就起誓,我今天做這些無非給自己求個安心,畢竟思前想後,今年也就跟你不對付了一下。”
你這不對付一下,差點把我搞自閉了啊哥……
沈墨意心裏苦哀哀的想,想完了,嫩得跟水蜜桃似的臉上綻出個笑,翻篇!
趙意文把她的連串反應看在眼裏,越看越喜歡這個小姑娘,欣賞、憐惜的喜歡!
回想自己片場對她下的毒手,确實,不是人幹事!
“你要是不嫌棄,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妹子。”趙意文忽然上頭,說完了,又有幾分後悔,給自己找補道:“當然,我從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但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能力範圍內,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沈墨意步子頓住,瞪圓了她的杏仁兒眼,半響嘆出一句:“卧槽,我有個預備役的頂流幹哥哥了?”
趙意文等半天,心裏可忐忑。
原以為她會委婉拒絕,被惡意對待過,總要給漲點兒記性的。
誰能猜到,她能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
“成了,走吧?”趙意文給自己點上一支煙,眼神示意她跟上步伐。
沈墨意像林子裏的黃鹂鳥,一蹦一跳的,開心得不得了。
多個朋友多條路,有個頂流抱大腿,劃算!
身後更遠的地方,君白身着複古唐裝,端端肅立。
小花坐在他腦袋頂,雙手托腮,搖頭晃腦的感嘆:“都不知道說她是好孩子呢,還是個傻孩子?”
君白向趙意文的後背伸出手,輕輕的一招,那縷使壞的神力便被他收了回來。
小花訝道:“就算了?”
“姑且算了。”君白是個公道的神明,“趙意文确實非善類,然,在他們凡人的神話體系裏,玉皇大帝都做不到賞罰分明,為何我要強加約束自己?”
随心随性,他是這樣的一個神。
“玉皇大帝做不到,還有如來佛祖嘛。”小花給他下套。
君白不接,自在的環顧四下,發現自己是熟悉這片土地的,“随我在此處逛一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