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容淵受罰回來後,其實是不太想回憶那一萬年的事情的,所以潛意識裏将那些記憶都封存了起來。
可如今他對一切存疑,又把這些細枝末節聯系到一起,他才發現,他的确是見過雲夏。
第一世,他是宮中的一個太醫。
有天傍晚一個宮女來太醫院找他,要他去幫娘娘看診,他拿着醫箱剛出太醫院,就被個姑娘撞到。
那個姑娘就是雲夏,現在想想她的演技真是太差了,撞到他後愣了一秒才倒在地上。要是放在現在,他絕對認為雲夏是來碰瓷的。
但當時的他還以為自己把人撞壞了,連忙扶她起來,讓太醫院的同僚幫她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結果雲夏偏不讓他走,還兇跑了那個宮女,讓他留下幫她治傷。
可雲夏也就是摔了一下,連點皮都沒蹭破,倆人就在太醫院大眼瞪小眼坐到了他下班。
等到第二天他來太醫院的時候,才聽說昨天有太醫和妃子私通,被處以淩遲之刑。
而那個被處死的太醫,是因為他沒有辦法過去看診,主動提出代他去的人。
第二世,容淵是個國破家亡的皇子。
那年他年僅五歲,鄰國的大軍踏破了王宮的大門,禁軍護着他們幾個皇子往宮外退去。
他年紀小,走的慢,還不會武功,很快就被皇兄們嫌棄,覺得帶着他是累贅。禁軍們雖然不說,但他知道,他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他每天吃很少的食物,腳都磨破了也不吭聲,生怕他們扔下他。
但沒用的人總是被扔下的那個。
那天是他們躲進山中的第四天,他早上醒來後,身邊就不見了他們的蹤影,容淵沒有去尋找,只是坦然接受了這個被抛棄的事實。
可他還是要活下去,于是他一瘸一拐的在山裏走着。
就是那個時候,雲夏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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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好端端的在路上走着,雲夏卻突然從草叢中出現,一下子将他撞倒在地,自己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雖然她這次倒的比上次熟練了很多,但估計被五歲孩子撞倒這件事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于是她更改了套路,反過來要對他負責。
而且在他明确的表示了拒絕之後,還是一直跟在他身後。
兩人就這樣走了一會兒,山林中突然傳來了馬匹疾行的聲音。
是追兵來了。
容淵立即轉頭,扔下一句“不要跟着我”就向着前面跑了過去。
然而雲夏怎麽會聽他的呢,她不僅跟了上來,還封了他的聲音,帶着他藏在了樹上。
沒過一會兒,追兵便從樹下經過,往前面趕去。
然而還沒等他松口氣,那些人又追着他的皇兄們跑了回來。
他看到那些人坐在馬上,彎弓射箭,射中了皇兄們腿、手、胳膊……
他們緩緩舉起刀,沒有斬殺,而是騎着馬圍成一個圈,進行一場殺戮表演。
忽然,一只手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的聽覺和視覺完全消失,只能感覺到她牢牢的将自己抱在懷裏,聞到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道,一瞬間就讓他的心靜了下來。
以至于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要聞着雲夏的味道才能入睡。
那一世雲夏陪了他很久,起初他在夜裏根本無法入睡,一閉上眼就能看到敵軍破門,鮮血如同河水一樣沖刷着王宮的地面。
還有他的皇兄們,每一個都在指責他,如果他那天沒有躲在樹上,那麽死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那時的他一坐就是一整夜,直到有一天雲夏抱着被子進了他的房間,将被褥挨着他的床鋪好,躺上去熄了燈,告訴他不睡覺就把他丢出去喂狼。
那天是容淵多日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晚,他聞着雲夏身上的味道睡去,又聞着雲夏身上的味道醒來。他問她那是什麽味道,她說是荼蘼。得知他很喜歡,雲夏倒是很開心,找來了荼蘼花的種子,開始教他種花。
那個時候,整座山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但是容淵并不覺得無趣,好像只要待在她身邊,他就覺得滿心歡喜。
盡管雲夏看着他,總像是在看別人。
她教他種花做飯,習字使劍。
送他紅色的衣服,還有不知從哪裏搜羅來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她總是花大把的時間陪他說話,講一些他從來沒有聽過的故事,就算有時候沒什麽話可說,也會陪他坐很久很久。
那時的雲夏也不愛笑,只有偶爾從他的動作或者說話間,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
那時的他知道,雲夏是在他身上,找尋別人的影子。
第三世,他是幫皇帝打江山的大将軍。
那時天下初定,他這個憨憨靠着軍功和皇帝的交情在京城橫着走,滿京城的人都想把女兒嫁給他。
他也不知道腦子是抽了還是怎麽着,明明沒有一個喜歡的,卻莫名其妙的答應了和左丞相家雲馨的婚事。
那天是上元節,雲馨傳信來想和他見一面,反正他也沒什麽事,便答應了。
兩人見面的地方定在京郊香火最盛的祁山寺,每到上元節這天,從白天到晚上,都有絡繹不絕的香客來祈福上香,其中最多的就是适婚的男男女女,直接把這當成了一個相親大會。
為了避開熙攘的人群,他專門選了相對陡峭的山路上山,誰知這裏的人也不少,他只得耐着性子拾級而上。正當他打算回家找朋友喝酒算了,卻剛巧遇着個蒙着紅色面紗,行色匆匆的姑娘從山上下來,撞了他一下。
這個姑娘,就是雲夏。
雲夏撞到他後,腰磕在為了安全起見而修建的鎖鏈上,直接向着身後的懸崖仰了過去。
容淵下意識的伸手想将她撈上來,結果雲夏卻借着他攬在她腰上的力,仰起身子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将他一起帶了下去。
兩人極速墜了下去,耳邊是呼呼作響的風聲,其中摻雜着周圍人群的驚呼。
明明墜下去就會死,可是他看着她漆黑如幽潭的眼睛,心裏卻無比的平靜,直到她臉上的面紗突然被風揚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聽到她說:“你要是敢成親,就去死吧。”
然後,她吻上了他的唇。
隔着一層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唇和緊繃的身體。
她雜亂無章的親吻着,用力的用胳膊攀附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他被動的承受着,聽到他的心髒熱烈的跳動了起來。
猶如他第一次上戰場殺人,猶如他第一次打勝仗和将士們喝了個不醉不歸,猶如他孤身入敵營,幸運的見到了初升的太陽。
不,好像都不一樣。
她,不一樣。
容淵瞬間反客為主,箍緊她的腰,含着她的唇吻了回去。
死又如何呢?
他像是瘋了似的親吻着她,而她也熱烈而笨拙的回應着他,周遭靜谧,只有唇舌相碰時發出的舔舐聲,和兩人相互糾纏的呼吸聲。
這才是愛嗎?
容淵不明白,但那一刻,他只想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們好像進入了另一個空間,這裏沒有任何人,頭頂星雲密布,身下滿是青草香。
眼睛上覆着的紅紗已經掉落,他終于看清了雲夏。
眸子濕漉漉的看着他,眼尾勾着,含着情深。
他笑了下,低頭咬着她的唇探進舌尖去。
然後順着她的唇角,吻過下巴,頸側。
擡手扯開了她的領口,白皙的頸沁着些微粉,讓人忍不住想要留下些痕跡。
她閉着眼,輕咬着唇,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着。
好像現在唯一可靠的,就是死死的揪住他的衣擺。
容淵撐起半個身子低頭看她,直到她睜眼看他才笑了起來。
又俯下身去,吻過她的頸側,替她攏好衣襟,唇沿着耳後一路侵襲過去,帶起一陣顫栗。
他在她耳邊笑了一聲,說:“嫁給我吧。”
不是請求,不是命令。
是理所當然的陳述。
好像她生來就是應該愛上他,嫁給他。
雲夏笑起來,眉眼彎起來的,滿天的星光都落在了她的眼睛裏。
容淵一時有些看呆了,回過神來時,雲夏已經與他十指相扣,認真的告訴他:“你要記得我,找到我,然後來娶我。”
雲夏說完這句話,容淵就昏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日醒來時,他已經被親兵救回了将軍府。
自此,他取消了和丞相府的婚約,游離在朝堂之外,窮盡一生尋找雲夏的下落。
容淵從回憶中抽離,坐在椅子上有些緩不過神。
突然,門外發出一陣騷亂的聲音。
白面鬼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發生什麽事了?”
“前面傳來消息,說是有個身穿紅裙的女人闖了進來,已經打傷了不少兄弟,點名讓我們把容淵交出來。”有人回答他。
容淵聽到他們的話後就起身開門,吓了門外的小鬼們一跳。
他看了眼白面鬼手裏捧着的绛紅色袍子,拎起來便往前廳走。
“你幹嘛去?”白面鬼在後面大喊。
容淵頭也不回,說道:“成親。”
他将喜服穿在身上,越往前廳走,就越能清晰的聽到落雲揮擊的聲音。
轉過前方的拐角,就看到了正在和鬼兵交戰的雲夏。
容淵呼吸一滞,腳步下意識的停了下來。
她穿着紅色的長裙,手裏拿着落雲鞭,帶着神擋神神,佛擋殺佛的決絕。
時至今日,他才敢确定一萬年前雲夏是愛着自己的。
無論是第二世時她教自己的東西,還是如今她失憶後的習慣,全部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她忘了他,卻活成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看文的有沒有要高考的小朋友,有的話希望你們不要有壓力,加油哦!
噢 還有 我感覺這本應該能在這個月內完結~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