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項天璟剛寫完給簡玉紗的信, 壽全福又送進來一封新的信件。
信件厚實,是何紹着人從金陵送來的。
這個時候,他已經到金陵了, 便衣住在金陵致仕的閣老家中,借着致仕閣老的人脈關系,先私下裏查當年簡明光貪污一事。
同時,他也會喬裝之後去接觸簡玉紗的舅舅一家子,完成接他們入京的任務。
項天璟悉知何紹在金陵的情況後, 便吩咐壽全福, 将信件通過驿站送去簡氏武館。
簡玉紗次日清早去簡氏武館找鄧儉忠,還沒見着鄧儉忠的面,倒先收到了門房給的信。
她一見信件, 便知道是誰送來的。
簡玉紗記得,阿卑還病着。
打開信件一瞧,阿卑在信中寫到,病未痊愈,還有些乏力咳嗽,但已比前段時間好了許多。
人沒事便好, 簡玉紗燒毀了信件,在廳裏等鄧儉忠。
鄧儉忠吃過早食, 匆匆趕來,嘴邊還有一顆米粒。
簡玉紗微微一笑:“鄧叔,早上喝的稀飯?”
鄧儉忠訝異:“姑娘怎麽知道?”
他立刻意識過來,一摸嘴角, 果然有一顆稀軟的米粒。
鄧儉忠擦掉嘴邊米粒,憨憨笑了笑,又問:“姑娘今天怎麽來了?”
簡玉紗便問:“鄧叔, 袁烨來找過你了?”
Advertisement
鄧儉忠點點頭,忽然嚴肅問道:“姑娘,袁三說的可都是真的?”
簡玉紗不解:“他說了什麽?”
鄧儉忠便将袁烨找他時候說的話,全部告訴了簡玉紗。
簡玉紗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袁烨詐鄧儉忠,鄧儉忠信任袁烨,才叫袁烨徹底确信了她與闵恩衍之間的事。
鄧儉忠看着簡玉紗沉思的臉,有些緊張:“姑娘,可是我壞了你的事?”
簡玉紗回神搖頭:“沒有。無妨。今日來,是要鄧叔你替我去辦一件事,妥了,我便可與闵恩衍和離了。”
鄧儉忠精神振奮,直直站起來道:“姑娘快說,是什麽事,我立刻就去!”
簡玉紗道:“事情容易,只不過得小心謹慎。”
簡玉紗告訴鄧儉忠,闵家在外面放印子錢。
闵家沒有什麽實産,獨獨一個莊子一個鋪面,都經營不善,但偌大的伯府,一年下來開支不菲,早就入不敷出,所以早幾年的時候,柳氏聽庶子撺掇,打着伯府的名號,在外放起了印子錢。
前兩年闵家還算溫和,為了穩妥,一則不是對任何人都放錢,二則不逼人上梁山。
這兩年闵家越發飄飄然,各房各院的花銷一直在增加,且大房的人撈油水也撈的越來越厲害,放印子錢自然也越來越出格,前些日子,闵恩磊手下的人催債沒個輕重,逼死了一個秀才的寡母。
在天子腳下,便是死了普通的平民百姓,但凡有禦史參一本,闵家都承擔不起,更遑論死的還是個秀才的母親。
簡玉紗叮囑說:“這秀才的妻子是個認錢的人,她願意拿錢息事寧人,不過秀才卻不願意,可他懼內,做不得家中主。鄧叔去了秀才家中,從秀才入手,就不要跟他媳婦打交道了。事情先莫要鬧大了,等拿了秀才的狀紙和口供,我拿去逼着闵恩衍與我和離了,事後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鄧儉忠聽罷有些擔憂:“秀才懼內,恐怕不好辦……”
簡玉紗思量一二,索性告訴了鄧儉忠:“其實秀才寡母并非闵家逼死的。”
鄧儉忠聽不明白了,問道:“既不是闵家逼死的,那怎麽拿捏住闵家?”
簡玉紗意味深長道:“可闵家并不知道,人不是他們逼死的。”
前一世,闵家放印子錢的事因為秀才寡母去世便鬧了出來。
簡玉紗完全不知情,卻因當家主母的身份,不得不出面處理,到底是一條人命,雖不是喪在她手裏,她也于心不忍,秀才妻子提出的賠償要求,她一一答應。
錢賠出去了事情卻還沒了,不知道是不是闵家的仇人,将此事又捅了出去,托袁烨的福,才查清楚,秀才的寡母死于腦卒中,是秀才妻子為了訛錢,才推到闵家逼債人的頭上,訛了闵家一大筆錢。
秀才寡母的離世,和闵家沒有關系。
但在袁烨派人查明真相之前,沒人知道事實。
簡玉紗便是利用這一點,先要挾住闵家和離,等闵家醒過神來,她早是自由身,憑闵恩衍怎麽鬧騰也沒有法子了。
鄧儉忠自知法子可行,他一面準備出門去辦,一面詫異道:“姑娘怎麽知道的如此詳細?”
簡玉紗不好解釋,便催着鄧儉忠快去,鄧儉忠惦記着讓簡玉紗早日脫離苦海,也就不問了,轉身便去了秀才家中。
鄧儉忠辦事利索,午時之後,便帶來了秀才的狀紙和口供,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闵家放印子錢及暴力催債全過程,還摁着秀才鮮紅的指頭印,便是上了公堂,闵恩磊也啞口無言。
簡玉紗浏覽了一遍狀紙,頻頻點頭:“寫得妙。”
鄧儉忠急切道:“姑娘快帶回闵家提和離吧!”
簡玉紗收起狀紙口供,說:“和離我早提了,闵恩衍今日不來,明日也該來了。”
話音剛落,院兒裏打雜的過來禀鄧儉忠:“忠爺,姑爺來了。”
鄧儉忠大手一揮,吩咐下人:“請進來。”
片刻後,闵恩衍便随下人進了廳裏,鄧儉忠與簡玉紗同坐主位,客座上,連一杯茶都沒準備。
闵恩衍一進來,掃到二人的面容,微垂了垂眼皮,走進去同簡玉紗溫聲說:“玉紗,你一日沒歸了,回家吧。”
簡玉紗擡眼冷淡地看着闵恩衍,問他:“我留下的和離書,你沒瞧見?”
闵恩衍臉色一變,不悅道:“我不答應和離。”
鄧儉忠拍案而起:“由不得你不答應!”
闵恩衍這會兒在簡氏地盤,到底怵着鄧儉忠,和緩了臉色,沖簡玉紗使眼色:“玉紗,有什麽事我們回去說。”
簡玉紗将狀紙撿給闵恩衍瞧,她在他看的時候,不鹹不淡地警告道:“若你今日便答應去和離,狀紙與口供我都給你,若你不答應,便交去公堂。”
闵恩衍不信,他臉色如豬肝,又慌又怕:“不可能,我大哥怎麽可能逼死人。”
簡玉紗冷掃他一眼:“放印子錢這種昧良心的事你們家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做不出來?吃人不吐骨頭的事兒,逼死人是遲早的!”
茲事體大,闵恩衍還是會分輕重,他攥下狀紙,說:“我回去問一問我大哥。”
簡玉紗優哉游哉道:“衙門下匙之前,你若不來,這份口供我就交去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讓你們闵家試試三司會審的待遇。”
三司會審,不滅三族也要抄家,闵恩衍兩腿發軟,略定了神,扭頭就跑了。
簡玉紗同鄧儉忠說:“鄧叔,咱們吃過午膳,直接去衙門口等他。”
人證物證俱全的案子,闵恩磊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他既姓“闵”,闵家就要擔起責任。
闵恩衍火急火燎趕回家中,直逼闵恩磊卧房。
狀紙甩在闵恩磊臉上,他才慌了神,向闵恩衍讨饒:“弟弟,我的親弟弟,這回你可要救救大哥啊。”
闵恩衍眉心直突突,逼死秀才寡母的事情竟是真的!
闵恩磊跪在地上,拽着闵恩衍的褲子大哭:“這狀紙你哪裏來的?可是秀才找上你了?好弟弟,放印子錢的是我,使銀子的是全家,出了事可不能我一個人擔着,這秀才萬萬不能鬧上公堂,不然我就沒命了,你侄子侄女可就沒了父親!弟弟救救我!弟弟救我!”
闵恩衍怒踢庶兄胸口,吼道:“我救你,誰救我!”
闵恩衍的大嫂薛氏聞聲趕來,與丈夫闵恩磊哭成一團,還不忘追問:“恩衍,狀紙可是從秀才手裏拿來的?”
闵恩衍怒其不争,垂頭喪氣道:“是從玉紗手裏拿來的。”
大房夫妻倆抹了抹眼淚,頓時不哭了,面面相觑後,疑惑道:“玉紗給你的?她怎麽會有狀紙?”
闵恩衍累了,一屁股坐在羅漢床上,沒好氣說:“她拿着狀紙威脅我,要跟我和離,我若不答應,她就把狀紙和口供交上公堂。”
大房夫妻二人一聽這話,心放到肚子裏去了。
薛氏竟還隐約笑了一下,說:“和離就和離!咱們還怕她不成!弟弟你聽我說,你成日裏在軍營裏,你是不知道簡玉紗每天在家裏都幹了些什麽!娘就是她給氣病的,婷姐兒的事兒也是被她給鬧大的,要不是她帶着人闖去寺廟,怎麽會抓個正着,好好的婚事,就給她毀了!”
闵恩衍:“……?”
薛氏忽然變成了一只打鳴的公雞,咯咯咯叫個不停。
從簡玉紗嫁進來開始,一樁樁細數“她”犯的罪過。
闵恩衍一句話沒插上,薛氏已經說了半刻鐘。
闵恩衍就這麽聽着薛氏說着他曾經做下的事,臉色一點點黑成了鍋底。
別的兩院,柳氏與闵宜婷聞訊趕來,包括柳寶茹也參與進來,七嘴八舌的,全是說“簡玉紗”的壞話。
闵家全家,一致支持闵恩衍與簡玉紗和離。
闵宜婷太恨簡玉紗,以至于咬牙切齒道:“最好是休了她!讓她一輩子再也嫁不出去!”
柳氏也怕了“簡玉紗”攪和家裏的事,龇牙道:“她的嫁妝我都不圖了,只盼着你趕緊把她給休了!簡氏再在闵家待下去,咱們家不知道要給她鬧成什麽樣,阿彌陀佛,我真是愧對先祖,竟娶了這麽個媳婦回家。”
闵恩衍遲疑着問衆人:“‘她’在你們眼中,竟沒有一點好?”
四人異口同聲:“沒有!”
闵宜婷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了一句:“她除了在馬球場上給闵家長了點兒臉,其餘之處,半點入不得我的眼!”
馬球場上,那是簡玉紗本人。
闵恩衍:“……”
他做簡玉紗的時候,就那麽糟糕嗎?
耳邊全是家人的催促聲,催着他跟簡玉紗和離。
闵恩衍被抽幹了渾身力氣,心中五味雜陳道:“行了行了都別說了,和離就和離!”
闵宜婷抱着闵恩衍手臂感動大哭:“哥,跟她和離之後,你肯定回娶一個更好的女人。”
柳氏亦仰着脖子道:“我兒在營中已經大有成就,遲早拜将封侯,那時候只有簡氏後悔的份兒。”
柳寶茹也跟着軟軟說了一聲:“表哥,簡氏配不上你。”
闵恩衍在家人的誘導之下,和離的底氣十足。
和離是簡玉紗的損失,簡玉紗再也嫁不到比他更好的人,簡玉紗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闵恩衍連馬車都懶得坐,直接帶着和離書,騎馬去了衙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本來想雙更,但是吹空調吹的腦闊疼,明天更吧。
哎……我就不能立flag 默默更新就好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