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簡玉紗第二天帶着人訓練鴛鴦陣。
這回來偷看的人都快有一個班那麽多了。
戊班四支隊伍在同袍們的注視下, 越發勤于練習。
但真正能看的,也就簡玉紗那支隊伍而已。
也不知道簡玉紗用的什麽法子,她所在的隊伍, 十一兵士個個都對她的號令十分信服,就好像聽聖旨一樣。
她一聲哱啰響,鴛鴦陣頃刻間就列好了。
簡玉紗站在十一個人面前,氣勢堪比隊長。
袁烨混在人群裏,望一眼便心事重重地走了。
看熱鬧的人, 也就站了一刻鐘便離開。
太陽底下, 枯燥而乏累的訓練,還在繼續。
簡玉紗唇色發白,眼見大家也都支撐不住了, 敲響了銅鑼。
兩聲鑼響,兵士們紛紛坐去了陰涼處喝水。
簡玉紗和大家一起圍成一個圈兒,大口大口地灌水,然後像日晷上的指針一樣,一點點地轉向每個人,挨個告訴每個人方才訓練的時候, 他們的不足之處。
“王連,你步子跨太大了, 所以每次動作都比別人稍快一些。步子放緩一點,這樣和左邊的人步伐就能一致。”
王連摸摸頭,嘿,小伯爺知道他名字啊!
“鄭武, 你動作就慢了點。影響了後面狼筅手的速度。列陣的時候,你的眼睛不需要看四面八方,緊緊地看着你前面人的後腦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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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武也摸頭, 嘿,小伯爺也知道他名字呢!
後邊兒的人,個個都巴望着簡玉紗念他們名字。
簡玉紗一溜念下去,十個兵士全部都挂着笑臉。
嘿!小伯爺記得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簡玉紗說完了衆人長短之處,問大家:“休息好了沒有?休息好了咱們繼續。”
大家興致十足:“繼續繼續!趕緊的!”
簡玉紗起身,帶着小隊訓練。
陸寧通雖是壓陣的夥夫,他要學的東西也不少,簡玉紗還會故意留機會給他操練大家,一天下來,他的身體和腦子,都是累的。
晚上大家躺床上的時候,都特別充實。
陸寧通心裏喜滋滋的,抱着被子傻愣愣地看着簡玉紗,道:“恩衍哥,我以前一點都不喜歡訓練,現在越來越喜歡了。”
簡玉紗還是用黑布蒙上眼睛,她說:“你會更喜歡的。變強,變勇敢,多苦多累都值得。”
陸寧通凝視着“闵恩衍”,還是那張臉,氣質卻完全不同了。
不對勁,他總覺得“恩衍哥”像兩個人。
陸寧通平躺在床上,擡頭看着頂上的承塵,手臂枕在腦後,下意識地問:“恩衍哥,考核只有十幾天的時間了,咱們能脫穎而出嗎?”
簡玉紗無比篤定:“當然能。”
陸寧通嘟哝說:“咱們在戊班當然不怕,我是說……能不能走到最後。”
簡玉紗:“也能。”
團隊考核跟個人月考制度有重疊部分,每個月一次。
但有個很大不同之處,第一次月考過後,過月考的隊伍會繼續進行半月一次的深度考核,數支隊伍相互比試,,最後只會留下四支隊伍過關斬将,授予一支隊伍“優秀隊伍”的稱號。
今年上半年的優秀兵士考核機會已經過去了,下一屆在冬月。
兵士們如果想要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快速出人頭地,只有在團隊作戰中和整個團隊一起取得勝利。
優秀隊伍和優秀兵士一樣,不僅有朝廷獎勵的腰帶、銀票和榮譽畫像,還有一項特別的權利。
隊伍裏的優秀指揮者,可以向上面提出一項請求,至于上面會不會答應,那是另一回事。
但多半是會答應的。
如果是營衛內部事宜,坐營官一般都直接批準。
簡玉紗看中的就是這個機會。
陸寧通也悉知考核規則,雖然未贏過,但簡玉紗這般确切保證,引起了他做美夢的心思,他美滋滋地問簡玉紗:“恩衍哥,要是真成了優秀隊伍,你會提什麽要求?”
簡玉紗反問他:“你有特別想在營裏實現的願望嗎?”
陸寧通哈哈笑道:“我要讓李坐營叫我一聲爹!我看誰還敢在我面前橫!”
簡玉紗涼涼瞥過去:“……你真不怕你爹揍你?”
陸寧通摸了摸鼻子,笑眯眯說:“我開玩笑嘛。我沒有什麽願望,我就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簡玉紗說:“那就好。”
陸寧通聽出端倪,眯着眼問道:“恩衍哥,你有秘密!快告訴我!”
簡玉紗:“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陸寧通不依不饒,翻身下床,撲到簡玉紗床上,說:“我現在就要知道,不然我撓死你!”
簡玉紗擡腳踹陸寧通的肩膀,他又倒了回去。
她蹙眉道:“再過來我就動真格了。”
陸寧通哼哼唧唧往床上一趟,蒙着腦袋道:“不說算了!”
反正,不管是什麽願望,他都會拼盡全力替“恩衍哥”實現的。
次日,陸寧通懷揣報答之心,越發努力訓練。
小隊伍在簡玉紗的訓練之下,越來越熟練地變換隊形。
連同班的三支隊伍,都時常停下來觀賞他們的訓練過程。
鄧壯壯趁着簡玉紗休息期間,走過去跟她讨教經驗,他有點苦惱:“怎麽你的兵士都好聽話,我的兵士總是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有的時候,我覺得和訓練無關,不想回答,可那麽多雙眼睛看着我,不回答訓練也沒法繼續下去。”
簡玉紗喝了口水,告訴他:“你現在是指揮者,就要用指揮者的态度帶領大家訓練。是會得罪一些人,所以你要放下的臉面,也要會取舍。”
當同班的兵士變成了“小領頭”的,矛盾就出來了。
在禦下術上,簡玉紗覺得很看天分,有的人天上只适合服從,有的人适合領導。
她若點撥兩句,鄧壯壯能明白,便會明白,若不明白,多說無益。
簡玉紗站起身,指點了兩句鄧壯壯隊伍裏訓練的缺點,“你們小隊兵士與兵士之間站得太遠了,他們一旦習慣了訓練的時候各管各的,需要配合的時候,會很不習慣。讓他們兩兩之間像魚鱗一樣相互交錯,必須顧着彼此,也有利于培養戰友之間的默契。”
鄧壯壯一邊思索一邊點頭,難怪他總覺得兵士們不協調,原來是這個原因。
他沖簡玉紗誠懇說:“謝謝啊。我還以為……”
簡玉紗擡眉:“以為什麽?”
鄧壯壯臉一紅,還有些微微泛紫,羞赧道:“沒什麽。”
他還以為成為競争對手之後,“闵恩衍”不會跟他說真心話。
是他小氣了。
鄧壯壯琢磨着簡玉紗的話,邁步子往他的小隊裏去。
簡玉紗也召她的兵士集合訓練。
一天的訓練結束後,簡玉紗預留了一刻鐘的時間跟大家聊天。
一是聊訓練內容的長處和短處,而是了解兵士們其他的想法。
頭一天閑聊的時候,大家還沒話說,這兩日習慣了,話也就多了。
但大家說話都很有分寸,他們似乎能隐約察覺簡玉紗的分寸在哪裏,從來不說過分的話,開玩笑恰到好處。
再有陸寧通這個活寶。
簡玉紗的隊伍裏氣氛尤其好,訓練的時候嚴肅認真,解散的時候,大家成群成對,有說有笑。
好像在戊班裏,單獨開了個小班。
其他三支隊伍的人,看着眼熱,這不就是大家向往的同袍之情麽。
團隊訓練難度大,休沐的時間也随之修改成半個月一天半。
一連半個月過去,才簡玉紗才有機會回去一趟。
然這一趟,也是匆匆忙忙回去找闵恩衍換了身體,舒舒服服洗漱一遍,換了喜歡的衣裳和首飾,便将大部分時間花在了簡氏武館上。
簡玉紗親查了簡氏武館的賬務。
館內盈利情況,和簡玉紗預想的差不多,館員基本滿了,鄧儉忠懲戒的護院訓練,日程都排去了八月底。
簡玉紗這次回來,也是運氣好才和鄧儉忠見上面。
鄧儉忠才從戶部侍郎家裏回來,灌了一大壺水,同簡玉紗笑着說:“姑娘,那些文官比我想的出手大方得多。今兒上午,戶部侍郎的嫡長子親自見的我,給了這個數。”
他比劃了一個“二”。
簡玉紗笑道:“戶部也是肥差,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她又囑咐道:“鄧叔,賺錢只是為了有個營生,您保重好身體,別過分勞累。”
鄧儉忠笑呵呵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在闵家憋壞了,正好有地方舒展筋骨,就當松散松散了。”
簡玉紗道:“鄧叔,館裏的銀子您保管好,就不帶去闵家了。”
鄧儉忠說:“這我知道,我現在天天住在館裏,銀子存在錢莊,票子我都貼身帶着。”
二人正說着,鄧儉忠身邊的随從阿虎過來禀道:“鄧爺,那小子來了。”
鄧儉忠揮退随從,問簡玉紗:“姑娘,有個毛小子拿了你的親筆信,說是你叫他來這兒學武的?”
簡玉紗記起來了,在清水寺裏,她見到的戴面具的小孩兒。
她說:“是的。就勞煩鄧叔安排一下,讓他偶爾來學一學功夫,若他拿不出來銀子,便免了。”
鄧儉忠一臉為難:“倒不是銀子的事,只是他上午來的時候,我正好沒出門,已見過他了,可他不跟我說話,不管我怎麽問,來來去去就是那一句‘姐姐呢、姐姐呢’?”
簡玉紗正好看完了賬冊,下午也無別的事,便道:“你讓人把他叫來,我見見。”
鄧儉忠使了叫來項天璟,因有急事,得先離去,便朝簡玉紗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簡玉紗笑道:“鄧叔忙去吧。”
鄧儉忠點點頭,道:“有事兒你找阿虎就是。”
簡玉紗待鄧儉忠走後,将門關上了。
項天璟帶着面具,垂手立在廳裏,點漆眸子,凝視着簡玉紗。
錦衣衛送來簡玉紗佩戴半塊碎玉的圖像,他便立刻出了宮,那個時候,簡玉紗還在梳妝打扮。
簡玉紗關好了門,從項天璟身後繞過去,坐在主位上,端起一盞茶,抿了一口,青花瓷的茶杯上,落下淺淺的唇印。
她擡眼望着項天璟,微微一笑:“阿卑,你不是說要學功夫嗎?怎麽不肯跟鄧叔學?他可是武館裏最厲害的人。”
項天璟的視線落在簡玉紗的唇上,嬌豔的紅色,很襯她白皙的皮膚。
他嗓音低沉:“姐姐,我要和你學。”
簡玉紗挑眉瞧着項天璟。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