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簡玉紗從清水寺回了闵家, 人還沒跨進榮月堂,就聽見丫鬟在說話。
她一現身,丫頭們紛紛禁言。
瑞秋跟在後頭, 小聲地說:“夫人,丫頭片子們好像在說簡氏武館的事兒。”
簡玉紗點點頭道:“我聽到了。”
瑞冬剛從庫房裏出來,她在簡玉紗耳邊低聲說:“夫人,二門上有消息了,孫家小娘子跟婷姐兒一起待了許久, 從二門走的時候袖子裏掉出一封信……”
瑞秋聽見, 冷笑說:“掉的倒是巧。”
簡玉紗問瑞冬:“派人跟了?”
瑞冬柔笑道:“跟了。還沒回來。”
簡玉紗又問:“伯爺可在家?”
瑞冬搖頭說:“早出去了。”
簡玉紗回屋子裏去喝了一盞茶,闵恩衍便回來了,他風塵仆仆的, 見了簡玉紗反而問道:“你怎麽才回來?”
闵恩衍今日也去觀戰簡氏武館比武一事,只不過他不喜歡陸寧通,便與別的朋友一起去的,昨日散場之後,和陸寧通在賭場門口遇到,他都沒搭理陸寧通。
簡玉紗覺得好笑, 優哉游哉捧着茶杯問道:“幹你何事?”
兩個丫鬟自覺退出去。
闵恩衍撩起衣擺坐在羅漢床上,輕哼一聲說:“簡氏武館上午就戰完了, 你下午才回來,又去了哪裏?不會去見袁烨了吧?我聽說你從前與袁家三郎……”
簡玉紗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冷着臉道:“反正現在也換回來了,眼瞧着是不會再換過去了, 你把和離書寫了,明日便去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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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恩衍比她還生氣,摔了杯子, 指着她道:“你就是心虛!你和袁烨肯定有茍且!簡玉紗,你這樣得浸豬籠的!”
簡玉紗漠然睨着他。
闵恩衍受不了這樣剮人的眼神,一怒之下,道:“寫就寫!”
闵恩衍真寫好了和離書,真到扔給簡玉紗的時候,他又心慌了。
他正覺得氣氛不好,瑞秋進來禀道:“伯爺,夫人,老夫人派人來傳話了。”
簡玉紗示意瑞秋領着人進來說。
秋桐跟在瑞秋後面,行了禮,同簡玉紗道:“夫人,表小姐不日将至,老夫人這幾日身子不大舒服,還請夫人幫着料理此事。”
簡玉紗冷淡應下,揮退了丫鬟。
秋桐走後,瑞秋新添了茶進來,簡玉紗端着茶杯,不緊不慢道:“你的表妹你照顧,她若再敢來惹我,休怪我心狠手辣。”
闵恩衍福至心靈,忽然樂了,笑問簡玉紗:“你原是為這個生氣?”
他竟忘了,柳寶茹孝期過了,就要到闵家借住。
難怪簡玉紗再提和離,怕是惱柳寶茹在闵家借住之事。
闵恩衍笑着跟她商量道:“玉紗,她來了我保證不見她,她的事我一概不插手,你別惱我了。”
簡玉紗搖了搖頭。
闵恩衍又蠢又自負,臉皮還厚。
她起身去了書房看書抄寫佛經。
關于和離的事,簡玉紗自有打算,闵恩衍如今猶猶豫豫的樣子,根本不像真心要跟她和離。
但簡玉紗并不擔心,她自有法子,讓闵家服服帖帖答應和離。
她唯一擔心的是兩個人經常這樣換來換去,她會被闵恩衍給連累了。
二人身體互換有一段日子了,簡玉紗大概摸出一點規律,只是不知道猜想的對不對。
幸而明日應該是她行葵水的日子,若她沒猜錯,兩個人又該換過去了。
簡玉紗在等一個答案,所以夜裏未眠,整夜都在書房研究她祖父留下來的行兵手劄。
闵恩衍睡得倒是很香。
皇宮,禦書房。
項天璟子時才批閱完奏折。
他問何紹:“人都挑選好了?”
何紹道:“挑好了,他們的畫工在錦衣衛裏一流。”
項天璟讓何紹派錦衣衛監視簡玉紗與闵恩衍的行動,且要将他們二人的舉止畫下來,但闵恩衍的畫像,只畫身體不畫腦袋。
何紹雖覺怪異,畢竟猜不透皇帝心思,卻也只能照辦。
壽全福走進來賠笑禀道:“皇上,太後娘娘打發人送了湯過來。”
何紹知道,他不适合再聽下去,便悄悄退下。
項天璟垂眉作畫,細細的工筆在紙上勾勒出倩麗的側顏,女子眉眼明媚豔麗,卻一身正氣。
他淡聲道:“宣。”
太後身邊的宮女端着一碗湯,奉到禦案,畢恭畢敬傳話:“皇上,太後說您今日出行勞累,特命奴婢呈此湯,以替皇上消疲解乏。”
項天璟擡眼看着宮女,問她:“太後還說了什麽?”
宮女道:“太後說,思念皇上了。”
項天璟眯着眼打量宮女,命令她:“擡頭。”
宮女緩緩擡起下巴。
項天璟陰沉沉地問道:“朕瞧你有些眼熟,朕是不是見過你?”
宮女絞着手,搖了搖頭。
她剛進宮不久,還是第一次給皇帝送東西。
項天璟瞳孔緊縮,他想起來了,立儲大典那天,太後派來給他送太子服冠的宮女,和眼前的宮女有七分相似。
“你叫什麽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喚玉西。”
項天璟眸光瞬間暗下去,莫名其妙笑了起來。
從前那個宮女也叫玉西。
連名字都沒換。
玉西剛來宮中不久,還沒聽到太多和皇帝有關的傳言,但皇帝的笑,讓她有些毛骨悚然。
項天璟擡手摸上湯碗,慢慢兒地推到地上,溫熱的湯撒了一地。
宮女再鎮定,也不禁茫然慌張。
項天璟吩咐壽全福:“行事不端,拖出去,打死。”
壽全福二話不說,命人拖着宮女下去,在片刻間便命她失了聲。
壽全福的徒弟拖走了人,折回來複命的時候,問壽全福緣故,皇帝雖然陰晴不定,平日其實不常開殺戒,自他登基以來,弄死的人一只手都數的清楚。
這都好長時間沒見血了,好端端怎麽又要弄死人。
壽全福擦着冷汗,嘆氣道:“這宮女是從前太後宮裏那位宮女的妹子,姐妹二人長得有七八分像,估摸着皇上又想起了不高興的事吧。”
小太監一陣後怕,臉色煞白道:“幸好方才不是徒兒在禦前伺候,否則還真應付不過去,吓都吓死了。”
壽全福瞧着太後寝宮的方向,咬牙說:“真是個心狠的。明知道咱們主子是個病人,還這樣激咱們主子,殺人的罪名全落在咱們主子頭上,遞刀的人,其實是她!”
小太監知道的事情沒有壽全福那麽多,他不敢說話。
壽全福無奈說:“皇上就是心太善良了。”
小太監:“…………”
他怕不是耳朵出了毛病。
偏心皇上也不是這樣偏心的!
天光大亮。
日光照進窗戶,項天璟嗅到了花香。
他昨夜沒睡到兩個時辰,早上起來臉色還是十分蒼白。
壽全福伺候着項天璟洗漱穿戴。
項天璟問壽全福:“何紹來了沒有?”
壽全福笑着回:“沒呢,不過何指揮使起得一向早,一會子皇上去禦書房的時候,他就該到了。”
項天璟點點頭,吃了早膳,步伐輕快地往禦書房去了。
壽全福跟在項天璟身後,也是一頭霧水。
他現在越來越捉摸不透項天璟的心情了,說高興就高興起來了。
這倒也好,他沒讀過太多書,不懂什麽兼濟天下,他只希望皇上天天都高興。
禦書房裏。
壽全福說的不錯,項天璟到了,何紹就到了。
何紹呈了幾幅畫給項天璟,這是錦衣衛早上剛畫了傳來的。
項天璟一一過目,他先看簡玉紗本人的畫像,“她”正在內院跑步,身量模樣沒什麽變化,不過眼神有些怪異,不像昨日那麽堅定有力。
昨日他找“她”要的碎玉,“她”也沒佩戴。
這不是簡玉紗,這是闵恩衍。
項天璟再瞧“闵恩衍”,他騎在馬背上,勒缰繩的姿勢,和那天在蹴鞠場的一模一樣。
這才是簡玉紗。
因畫像上沒有腦袋,項天璟自己動筆添了個腦袋上去,他畫工好,寥寥幾筆,美人的風情就出來了。
項天璟欣賞着畫像,嘴角微微彎着,她穿男人的衣裳,真好看。
也不知道她穿铠甲的時候,又是什麽模樣。
項天璟同何紹說:“不用畫簡氏了,讓人去幼官舍人營裏畫闵恩衍就行了。”
何紹問道:“皇上,還是不畫腦袋?”
項天璟點頭說:“不畫,你們畫的醜,朕親自來畫。”
何紹腹诽,闵恩衍似乎長的也沒有多好看啊?
何紹領了命令,便派人去幼官舍人營裏監視“闵恩衍”。
幼官舍人營。
簡玉紗又換回來了,不出她所料,一來月事,又輪到闵恩衍當女人。
她弄清楚了身體互換的規律。
一個月之內能換兩次,條件是見血就換,或許還需要兩個人同時在場,這個她還不好斷定。
每個月來月事必見血,所以來月事肯定被迫交換,而且每次來月事的都必須是闵恩衍。
另一次機會就由先流血的那一方掌握。
簡玉紗比闵恩衍先想清楚規律,她有優勢,但每次來月事都得是闵恩衍,也就說明她還沒有辦法永遠掌控自己的身體。
接下來,如果還有新的規律或者意外情況出現,能讓她徹底掌控互換方法就太好了。
簡玉紗正在床鋪邊琢磨着,陸寧通一臉不高興地走進來,冷哼了一下,故意不搭理她。
簡玉紗走過去問:“寧通,怎麽了?”
陸寧通又哼一聲,這次倒不是冷臉,而是委屈,眼睛都紅了。
簡玉紗不解,問道:“怎麽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陸寧通更委屈了,瞪着她說:“就是你欺負我!就你欺負我!”
簡玉紗:“……”
又是闵恩衍幹的好事兒。
竟然把陸寧通都弄哭了。
真是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