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學渣轉性了

第24章 21

這位蘇老師年紀不過四十多, 頭發烏黑, 長得很精神。

面容看起來其實非常端正，乍一看還有點淩厲, 鳳眼高鼻。

穿着打扮很是清爽幹淨, 走路時喜歡背着手，腳步不緊不慢，說話做事也是慢條斯理的樣子。

按理說, 他這樣子的形象還能稱得上帥氣英俊, 是不會讓人害怕的。

但他眼睛十分有神, 盯着人看的時候就會給人一種被狩獵者盯上的感覺, 讓人很有心理壓力。

就是莫名的氣勢很足，大概還因為有特級教師這個名頭在, 所以學生一看見他就心裏犯怵。

那種犯怵類似于那種差學生沒考好被任課老師叫去詢問時的感覺。

18班的學生的表現就是這樣。

畢竟季蕭寒他們班學生說到底也不是外面學校裏那種混社會的不良分子。

他們雖然學習差, 還真不能說他們不願意學。

實際上季蕭寒他們班就除了個別靠關系錢財塞進來的以外，基本上大部分還是正經自己考到一中來的。

只是，可能跟高一來的時候老師的講課方式有關，老師講課沒意思，不能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上課聽的枯燥乏味就昏昏欲睡, 所以知識點學不進去。

再者說, 也有可能确實是初高中的教學內容實在不一樣，難度大了很多，一時沒跟上，就被落下了。後面也沒追上來。

但本質上, 大部分還是願意聽老師的話去學習的。

所以，這位蘇老師要來18班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全班同學幾乎都提前就坐好了，異常安靜。

季蕭寒因為又當了班長，負責喊起立坐下。

他一喊起立，所有人都反應極快地站了起來喊“老師好”。

除了嚴陌。

他不知道為什麽慢了半拍，既沒出聲也沒完全站起來。

蘇紹站在講臺上，微微壓手，示意大家坐下。

全體又坐了下來。

嚴陌連腿都沒站直就坐下了。

蘇紹一開口就說：“我這個人，其實很好相處的。話不多，事也不多，只要你們配合我的要求，聽課做題就行。”

全體學生面色微變：“……”

做題聽課這兩樣能做到就已經很難了……

“你們放心，我一共就帶兩個班，一個實驗班，一個你們班。所以跟你們之前的老師比，我時間很充裕，會好好的認真的帶你們學習的，一定讓你們提高物理成績。”

他說完這話，臺下學生都安靜地看着聽着。

“也許，你們有人好奇，我為什麽來當你們班物理老師，也沒別的原因。”蘇老師說着瞥了一眼教室右側。

臺下的同學頓時目露了然。

今天早上得知換物理老師的時候，他們就聽說了。

本來學校給這位新老師安排的是讓他帶一個理科實驗班和一個理科重點班。

誰知道，卻被他拒絕了。

這老師說他不帶重點班，想帶差生班。

當時就把校長他們搞迷糊了，忙問為什麽。

據說他給校長的解釋是，重點班學生原本的授課老師就可以教的很好，他來也就是錦上添花。

但是差生班就不一樣，他們的進步空間非常大，教起來會很有成就感。

聽完這話的，18班的同學內心深處只想說一句：我真是謝謝你哦！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只要不是智商有問題，大部分差學生的問題都要歸結于學習态度不端正和學習方法不合适。

當然，也有一部分純屬對學習不感興趣的，這種除非他自己轉變心态不然誰也沒辦法，所以不在考慮之列。

蘇紹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一個班大部分人提升，整體成績進步肯定會非常大的。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其他教過18班的老師都覺得是說大話吧，他們想了那麽多辦法，罰也罰了，罵也罵了，絞盡腦汁也沒用啊。

不過腹诽歸腹诽，明面上還是笑嘻嘻地稱贊。

尤其是18班原來教物理的程老師一聽，心裏特高興，自然是立馬把他們班當包袱甩給蘇紹了，連句推拒的場面話都沒有。

——畢竟排名倒數第一的班級，一脫手，他手裏學生的物理成績可就沒那麽難看了。

頂着大家的目光，蘇紹說：“我就是好奇，年級第一在的班級，到底有着怎樣的魅力。”

蘇紹解釋了一句，環顧了一下教室，突然問：“你們班第一名是哪位，我先認識一下。”

他這麽一問，大家的目光自然都集中到了季蕭寒身上。

季蕭寒輕輕站起身。

“原來是班長啊。”蘇紹看了他一眼，輕輕擡手示意坐下。

蘇紹說完話，季蕭寒便重新坐下來。

他剛坐好，卻突然聽見前排嚴陌咂了一聲嘴，“啧……”

聲音聽起來有點不爽，也不知道怎麽了。

季蕭寒覺得今天早上的嚴陌有點奇怪，原本他天天裝乖賣萌的，看起來臉色溫和，笑也多了，但是今天早讀開始，季蕭寒就發現他似乎不太開心——背古詩背的亂七八糟的，上下句都搭錯了。

而且本來嚴陌說了要好好學習的，季蕭寒觀察了兩天，發現他态度确實認真，對學習也上心，雖然做題一塌糊塗，但好歹有進展，願意耐心寫題。

想着他答應了嚴陌要監督他，所以季蕭寒上課的時候，也會抽空注意一下嚴陌是不是又忍不住玩手機或者做別的什麽小動作。

不過這兩天老師上課講題什麽的，嚴陌一直擡頭看着黑板應該聽得挺認真的。

至于思想是不是開小差了，季蕭寒管不了。

但是這會，嚴陌卻側着頭朝牆，用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桌鬥裏摸手機，一看就是在想別的事情。

為什麽突然又不認真了？

季蕭寒看看嚴陌的背影，想着。

而就在季蕭寒思考嚴陌什麽情況的時候，講臺上老師又開口了。

“那位同學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嗎？剛才我就發現你沒站起來？有意見你說。”

蘇紹視線一轉，看着嚴陌，把話題轉移到嚴陌身上了。很顯然他早就發現了嚴陌的行為，剛剛也聽見了嚴陌的聲音。

他這話一出，四周同學都向嚴陌這邊看過來。

嚴陌卻好像沒聽見一般，理都沒理。

旁邊王岳也不敢去惹他，他坐在旁邊感受最明顯，他老大像憋着氣呢。

一時間班裏同學都感到奇怪起來。

校霸最近兩天完全收了性子，怎麽這會，突然又變了回去？

季蕭寒在後面見此情況，輕輕的伸腳在椅子底下踢了嚴陌的腳一下。

嚴陌被踢，低頭看了一眼季蕭寒的腳，過了一會，季蕭寒看見他微微嘆了一口氣。

然後放下手，從座位上站起來。

身上雖然沒有吊兒郎當的勁，卻又冒出來一股不訓的感覺來。

嚴陌的語氣不耐煩地說：“不好意思，老師，您剛剛說什麽，我沒聽見。”

“……”蘇老師在臺上盯着他看了一眼，又開口了：“問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嚴陌說：“沒有啊，我沒有什麽意見。”

“你要是有意見直接說出來，老師聽着，但是擺臉色和使性子不利于溝通。”

“哦，那真不好意思啊。我就是這樣，沒什麽教養，不會和人溝通。”

班裏同學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嚴陌，這話說的好奇怪啊……

季蕭寒覺得嚴陌這句話帶的很奇怪的似乎是刺人的意味。

他坐在後面，擡眸向嚴陌看去一眼，卻只能看見黑乎乎的後腦勺。

他一時心神恍惚，最近幾天嚴陌給他的感覺就好像一個獨立的成熟的男生。

雖然說話帶着撒嬌意味，但行為舉止比從前靠譜穩重，安分許多。

但是這會，他又恢複了一點，為什麽？

季蕭寒又側頭看看蘇紹，心想，是跟新來的老師有關嗎？

可是，嚴陌不是早就知道會來一名特級教師的嗎？

明明之前跟自己說這事的時候，都還好好的。

季蕭寒想不明白。

而嚴陌這句話一出，不知道為什麽講臺上的老師面色怔了怔。

剛剛還淡定的表情，突然微滞了一下，他看着嚴陌一眼，好半晌沒說話。

過了一會，才說：“沒意見就好，先坐下吧。”

全班同學就這麽看着嚴陌毫發無損地坐下來，然後蘇紹表情若無其事的上課。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佩服哪個。

上完上午的四節課，剛打鈴，班裏學生就往樓下沖，搶着去食堂。

學校就一個食堂，一共三層，一樓人太多，三樓又太貴。

所以季蕭寒直接去了二樓，站在買飯隊伍裏。

四周女生的眼神頓時就看了過來。

有幾個還在前面轉過身悄悄打量。

嚴陌看着好幾米遠的隊伍，皺了皺眉，靠近季蕭寒說：“小寒……還是我去打菜，你幫我打飯，啊？”

季蕭寒還沒吭聲，前方就響起一小陣激動的驚呼聲。

……

“啊啊啊！！”

“他倆靠的好近啊！”

“真人看着比貼吧寫的還帶感！”

季蕭寒擡眸看了一眼那群悄悄回頭打量的眼神，一群女生頓時轉回了身。

不過，嚴陌雖然說的是問句，但是說完就離開了隊伍去旁邊打菜窗口了。

季蕭寒便繼續留在隊伍裏。

嚴陌這麽做是因為人實在是多，要是等排完買飯的隊伍，很多好吃的菜就沒了。

所以他們倆這兩天一起吃飯，嚴陌都是讓季蕭寒站在買飯的隊伍裏幫他打飯，自己則拿着一個托盤去打菜。

打菜的窗口人員流動快，也擠，地面還油光光的，容易摔。

不過，季蕭寒倒是一點沒挨着擠，也沒機會摔，都是嚴陌在各個窗口跑來跑去挑菜。

同桌齊銘跑的比他們快，已經坐在二樓一個角落裏吃上了，他對面是另一個室友卓陽，旁邊還有兩個空位子是幫季蕭寒他們占的。

兩人看見這場面，互相對視一眼，很平靜，已經見怪不怪。

只是在心裏暗暗腹诽。

嚴陌這行為不就是怕季蕭寒跑着累，怕摔，怕他舍不得吃，所以幫着打菜麽……

以前沒看出來，校霸還有二十四孝好男友屬性。

季蕭寒打完飯，便在齊銘他們旁邊空位放好，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嚴陌還在窗口，便去打了兩碗湯過來。

等嚴陌端着一托盤菜回來，兩人坐下來吃飯。

嚴陌打的菜葷素皆有，粉蒸排骨，紅燒帶魚，青椒土豆絲，炒花菜，還有季蕭寒打的紫菜蛋花湯。

兩個人吃，挺豐盛。

四個人安靜的吃飯，齊銘他們先吃完了，也不敢打擾他們二人世界，就提前回班級午休。

季蕭寒一邊吃着飯一邊猶豫着，要不要關心一下嚴陌今天的事。

嚴陌給季蕭寒夾菜，季蕭寒看着菜一時間沒說話，嚴陌問：“怎麽啦？”

季蕭寒想了想，還是忍住了，算了，應該是嚴陌的私事，他說：“沒什麽。”

嚴陌卻突然狀似不經意地說：“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對那個蘇老師的态度很不好啊……”

季蕭寒微微擡頭，手捏着筷子，懸空一下，又繼續夾菜，說：“沒有，只是好奇，你不是已經知道要來一個特級教師了麽？”

嚴陌說：“我只知道要來一個，并不知道來的是誰。”

這話說的……

“你跟蘇老師認識？”季蕭寒吃了一口菜，問道。

嚴陌突然放下筷子，說：“嗯。”

他悄悄擡眸看季蕭寒，加了一句：“其實，他是我……舅舅。”

他的語氣停頓了一下，似乎很不想喊。

季蕭寒：“……？舅舅？”

季蕭寒詫異的朝嚴陌望去，但很快他又反應過來。

嚴陌的眉宇間确實可以看出來，跟蘇紹有很相似的地方。

嚴陌點頭：“嗯。”

季蕭寒想起之前上課的時候，說：“那你……”

他想說那你之前怎麽那個态度。

但話才說出口他就頓住了，料想這應該涉及到嚴陌的家裏私事。

嚴陌家裏那麽有錢，親戚關系應該也很複雜吧……

也許，是關系不親，甚至陌生吧……

季蕭寒突然想起那天嚴陌去他家說他要找人，當時報的名字好像也姓蘇，便将疑惑問出來：“那蘇辭……”

嚴陌笑了一下：“你還記得啊，”

笑完他又微微的收起表情，說：“那是我外公。”

“哦。”季蕭寒繼續吃飯，覺得嚴陌的語氣裏好像帶着淡淡的厭惡。

突然反應過來，他可能戳到了嚴陌的傷心事了。

那天他還以為這名字是嚴陌胡诹的，此刻才知道，原來不是啊。

見他又不開口了，嚴陌說：“你為什麽不問我了？你一點都不好奇麽？”

嚴陌的語氣裏有點微微失落，似乎含有不被人關心的怨念。

此刻的嚴陌很想找個人傾訴，季蕭寒突然意識到這一點。

“……那你跟你舅舅，為什麽那樣說話。”季蕭寒想了想，又順着嚴陌的意思問了一句。

“這個要從很早以前開始說了。”嚴陌說着吃了一口菜，然後說：“就是，我外公，怎麽說呢，比較迂腐吧，老一派思想，也比較重男輕女，你懂吧？”

“嗯。”季蕭寒點點頭。

“所以他們早早給我媽定了親，讓我媽嫁人。”

季蕭寒聽着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麽。

這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他家裏好像沒有，不能理解這種行為。

“我媽不喜歡那個人，就自己偷着跑了。”

“他們就覺得我媽跑了這事給他們丢臉了，所以就跟我媽斷了聯系。”

季蕭寒：“……”臉比孩子重要？

“後來，我媽認識我爸，要嫁給我爸，他們家裏都不同意的。”

“雖然我爸有錢，但是他們家就是不喜歡，他們喜歡……就是……”

嚴陌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詞，說：“你看我舅舅就跟我爸不是一個風格的……”

季蕭寒心想你舅舅我知道是啥風格，但是你爸我還真不知道，不過還是好猜的。

季蕭寒适時的看嚴陌，幫着說：“喜歡有文化有氣質的？”

嚴陌點點頭，把剩下的兩塊排骨夾到季蕭寒飯盤裏，說：“對，所以我媽是自己跑到這邊來結婚的，她結婚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來。”

“然後懷孕有了我，我媽想讓我外婆來看看她，也沒來，說要照顧孫子。”

“這就罷了，後來我媽生我的時候，因為我頭太大，胎位又不正，難産，大出血差點沒救回來。後來就一直身體不好。”

“我外公他們就覺得我媽是自找的，不願意嫁給他們安排的人，非要找個從商的，沒時間照顧她，才搞成這樣子的。”

季蕭寒安靜地吃飯，充當忠實的聽衆，沒有插嘴。

“後來我媽去世之後……”嚴陌語氣頓了頓：“他們跟我家幾乎就斷了聯絡。”

季蕭寒倏然停住了手，擡頭，向嚴陌看去。

他不知道嚴陌原來是單親家庭……

難怪，嚴陌上課時才會當着蘇紹的面說他自己沒教養……

“……”季蕭寒張了張嘴，只覺心口微微發澀，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嚴陌。

他不會安慰人。

想了想，季蕭寒最後伸手輕輕拍了拍嚴陌的手背：“別難過。”

嚴陌看着自己的手，上面還殘留着季蕭寒手的溫度，他微阖着眼。

幾秒後，他擡起頭，看着季蕭寒。

眼神中帶着堅強，對他說：“我沒事，再難過也都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或許是因為食堂的那場談話，當天晚上，季蕭寒躺在宿舍床上的時候，卻沒有早早睡着。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月光透過陽臺窗戶落在寝室中間地上，他側身卧在下鋪。

卻看着斜對面的上鋪，那裏睡着嚴陌。

可能是睡覺不安分，這會嚴陌身上的被子只搭了一半在身上。

陽臺門上的空調還在送風，嚴陌側着頭，頭頂的黑發在悠悠的晃來晃去。

他看着嚴陌的臉，心裏說不出來的感覺。

是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奇怪的感覺——僅僅是看着一個人的眼神就會覺得心裏有點難過。

無緣無故的，沒有來由的。

季蕭寒看了一會，悄悄從床上起身，幫嚴陌把被子往上拉了下，免得着涼感冒了。

蓋好被子後，正要回去。

嚴陌卻在這時突然翻了一下身，用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像抱玩偶一樣抱在懷裏，還把臉貼了上去。

季蕭寒被這動作吓了一跳。

他以為他把嚴陌驚醒了，正想着要怎麽解釋他這行為，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嚴陌還閉着眼，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又松了一口氣。

他輕輕的用力抽回胳膊，慶幸幸好嚴陌沒有用力，一分鐘後，季蕭寒掙脫了出來。

又怕驚醒了嚴陌和室友，他連呼吸都是輕的。

然後腳步輕輕地，悄悄回了自己的床上。

躺回去，他才想起，自己剛剛那一系列的動作，比之前的難過心情還要莫名其妙。

作者有話要說：會心疼了，會關心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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